正经

    周一的艺术团展演琴行好多老师参与,前前后后为了腾出充足的时间筹备、修整,琴行后续的课程都做了大的调整。

    上台前五分钟,程舒怡还和钟影念叨她上手那份更新的课表。

    “我要疯了,下周开始全是八点的课,给我挪晚上也行啊……”说着,她又开始眨眼,今天的妆弄了好久,睫毛都刷了层细闪,瞧着是好看,光影迷离的,但就是不舒服。

    “影影,我要瞎了……”她也不敢用手去碰,只能用力眨。

    钟影听她又是疯又是瞎的,好笑凑近:“我给你吹吹。”

    她们站的位置比后面表演的学生要靠前,就贴着一边的帷幕,稍微侧身,能看到第一排的观众席。

    程舒怡闭上眼,感觉眼前一阵微风,不由抿嘴笑起来。

    也许钟影对着她吹的时候,微微偏了偏面颊,睁开眼,她忽然望见正对的观众席上一张有些相熟的面孔。

    他饶有兴致地注视着程舒怡,见程舒怡瞧着他发愣,便十分绅士地弯起唇角微微一笑。

    眼睫上沾着晶莹的细沫,舞台的光耀眼夺目,四散的光晕好像拂开的波纹,斑斓璀璨。

    和那天清晨的阳光一样。

    程舒怡收回视线,面对着钟影愣愣道:“我好像看到小闻老师教的学生的小叔了。”

    钟影:“……”

    这样紧张的场合,钟影花了一秒才想起来鼎鼎有名的小闻老师是谁,继而想起小闻老师教的学生的小叔是谁。

    未等她回应,台上台下都已准备就绪。

    只是这样电光火石的插曲,等一切结束,两个人都不记得了。

    直到有人前来敲门,说祝贺两位老师演出成功,有人特意定了花,就摆在休息室门口。

    闻言,两人一头雾水。

    钟影同镜子里刚卸完妆的程舒怡对视,程舒怡起身:“我去看看。”

    照理说这样的汇演,关注点都在参演的学生上。

    剧场门口排长队的花都是送给某某学生的,他们这些老师,是衬托鲜花的绿叶,鲜少有说专门祝贺,更别说送什么了。

    两大捧橙红色的玫瑰,张扬又热烈,绚烂得好像一捧朝阳。

    紧邻的第一捧上,中规中矩地印着“祝贺演出成功”几个字,程舒怡视线一转,就见另一捧上写着:“程小姐,前程似锦。”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程舒怡看着那行字,神情微怔。

    清隽挺拔的手写字体,起承转合流畅利落,收笔又显出几分从容自如的力道。

    一如那天见到的第一眼。很快,上台前的那个瞬间映入脑海,一闪而过的笑容,注视她的漆黑眼眸。

    “——是谁啊?”钟影在里面扬声问道。

    不知为何,眼疾手快的当口,程舒怡抬手就抽走了那张卡片。

    她攥在手心,心跳莫名荡空,呼吸莫名屏住,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好像眼前这捧大到夸张的瑰丽梦境,将她攫住,让她神思混乱。

    过了会,程舒怡走进去,面色如常地看着钟影,低声:“不知道。”

    钟影点点头,咕哝:“送错了吧……”

    程舒怡在座位上坐下,有那么几秒,她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这么做,于是视线瞥向一旁的垃圾桶,动作快于思绪,下意识地,就这么抬手就扔了进去。

    只是扔完,她盯着那团纸,好久没动。

    钟影不知何时走到门边看花,她靠在门边,扭头笑着对程舒怡说:“真好看。”

    程舒怡点头。

    钟影声音夹杂在门外一阵接一阵的喧闹里,淡淡的,十分悦耳。

    过了会,她俯下身,又捡起那团纸。

    演出成功,艺术团团长为表谢意,说要聚餐庆祝。

    毕竟这场演出如果没有这些技艺精湛的老师不辞辛苦地细心协助,光凭他们是很难达到这么高的表演水准的。

    只是聚餐时间难定。

    琴行的老师大都收到了新的课表,都需要重新协调空余的时间。

    最后,时间定在无论如何都合适的周五晚上,地点是中心商区最繁华的酒店铂粤。

    “听说那里还能看到明星……”不知是谁说了句,八卦的氛围弥漫开。

    古筝老师席樱笑着说:“之前还在微博看到,说今月经常在那里出席活动。”

    “今月?”

    “演电影的那个?”

    “她丈夫就是铂粤集团的大老板吧……”

    程舒怡想起今月这个名字,便笑着凑钟影耳旁:“这个我们小闻老师应该熟。”

    钟影好笑。一口一个小闻老师的,她都快不认识自己女儿了。

    虽说是聚餐,但毕竟是和同事聚餐,某种程度上完全可以视作加班。

    但到底是周五,餐桌上的气氛还是很好的。加上演出成功,反响热烈,南州新闻花了大篇幅报道了好一阵子,给琴行增了几倍新报名的学生。

    钟影和程舒怡到的时候,一些老师已经开始喝起来了。

    她感冒刚好,酒桌上不方便喝,艺术团的一帮老师看不懂脸色,敬来敬去,程舒怡帮忙挡了好些。

    实在不行,只能借口躲出去。

    这里的宴厅都不算大,听说办婚宴的那种大厅还要再往上几层。不过站在临靠电梯的半弧形露天阳台往下看,已经是十分壮观的景象了。

    高楼浩宇间,霓虹仿佛沉在窄窄的水族箱里,五.彩.金鱼一般摆尾游弋。

    南州这几日天气晴好,清明的雨水一干二净,空气里水分减少,云层淡了许多。

    身后,富丽堂皇的走廊灯光好像一束聚光灯,照过来时,浮光掠影一般,在漆黑的半空里,如同一扇敞开的梦境。

    钟影坐在角落看秦云敏发过来的视频。

    今晚要聚餐,闻琰本来应该去奶奶家睡觉,顺便明天再去北湖公园例行划个船。谁知秦云敏又截胡,把她带了回去,说白居易好久没学诗了,小闻老师赶紧督促下。

    不知道“小闻老师”这个称呼到底怎么响起来的……钟影好笑又无语。

    视频里,小狸花听得格外认真,一双猫眼炯炯有神,真听得懂似的。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稍重的脚步声。

    钟影关了手机,还未站起,就已经有人走进这个半露天的阳台。

    下秒,打火机的声音响起。

    “……东捷每年多少个亿,在乎南州这点?”

    “那吴总为什么把独子放到这里来打工?离深州那么远……”

    “谁知道……”

    一群中年男人,吞云吐雾。

    “我们吴总什么人。”说着,里面一道比较年轻的声音响起:“这么些年,她老人家深谋远虑,我们怎么可能猜得到。”

    “就是。”

    脚步声来来回回,像是吃到一半烟瘾犯了出来抽烟,能看到零星的烟头划过这片朦胧的漆黑,他们赶紧抽着,嘴上八卦得也快。

    “这里——”话音忽然压低,其中一位语带笑意:“铂粤陈家的二公子管着的,铂粤集团知道吧?这位,听说就是个玩的,长得人模人样,跟在自家大哥后头吃分红——这才是名副其实的二世祖。”

    “比起来,还是我们吴总教导有方……”

    “那是,正经航空大学毕业的!机长了!刚才饭桌上就不一样!我就说听我的,这趟来得值吧?等以后这位接手,我们也算露过脸……”

    不知为何,钟影仿佛看到逢年过节,被一众长辈围着的裴决,面无表情,机械应答。

    他们没有待多久,烟都没抽完,就赶不及回去了。

    钟影重新在角落坐下,打开手机,还是暂停的视频画面。

    听到后半段,小狸花打了个哈欠,难得厌学。

    视频退出去,裴决就在屏幕最下方。

    最近几天联系的不多。上次问完她感冒后,裴决好像很忙的样子,许久都没声。她也不清楚他日常的排班作息,其余时候也没敢打扰。

    忽然,上方的名字显示:“正在输入中”。

    钟影愣了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但确实就是这样。

    只是裴决“输入”了好一会,都没发来一句。

    钟影等来等去,越想越好笑,都想自己问一句了。

    终于——

    “影影。”

    裴决好像一个正经的兄长,有事之前先叫一声确认。

    钟影瞧着这两个字。

    暗荧荧的灯光里,好像有什么魔力。

    看着看着,她就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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