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看着空空如也的私人卡域，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龟裂。

    原主的卡牌全都消失了！全部！一张不剩！

    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无助和茫然是如此的清晰可见，这都发生了什么。

    哪怕有一张剩余，她都不至于这么难受。

    试想，这和考试前一天学的知识全都忘记有什么区别，简直堪比十大恐怖故事。

    这就意味着，如果今天她做不出来一张合格的卡牌，那明天的周战她就相当于裸考，兜比脸还干净，进了考场连只笔都拿不出来，要被考官轰出教室的那种。

    虽然柒染找她来帮忙，但什么也不留，连张底卡都没有，帮什么忙，凭空给他造卡牌？

    “柒染！”她咬牙切齿。

    她意识到，这是个坑。

    小黑屋真名叫做卡牌试炼场，所有没有通过周战的卡牌师，都会被扔进试炼场，如果一直不合格，就一直待在里面。

    试炼试炼，炼狱的炼。

    原主的记忆中，进入里面的人无一出来没有心理阴影，她自身也是掉了半条命在里面。

    感同身受太过深刻，白芷绝对不要经历。

    再看向一无所知的台面，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柒染这个面慈心黑的东西。

    【卡牌师白芷，滋滋滋——卡牌师帝澜已死亡，收回所有卡牌。】

    【您好，卡牌师白芷，请选择你要进行的操作。】

    白芷闻言，眼中适才的崩溃平复了下来，反倒是心下一跳，她抬眼看面前的透明面板，上面的卡牌师资料，是她的，是在现代她自己本身的。

    世界知道，她不是原本的白芷。

    真有意思，这场交易，恐怕蓄谋已久，不仅是柒染，背后恐怕也有天道和法则的影子。

    沉默了会儿，她突然想到，那么原白芷的系统是否也自动解除了。

    “321，你在吗？”

    她试探性地问道。

    无人应答。

    【卡牌师白芷，请选择你要进行的操作。】

    说话的是卡牌制作自带的制作系统，并不是321。

    看来，属于原主的321也跟着自动回归主系统，柒染调来的新系统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任。

    “调取底卡。”

    【底卡调取成功。】

    三千世界里，白芷最不喜欢的就是卡牌世界，所以玩遍三千世界唯独落了这一个，因为这个世界的神造物是系统。

    做什么说什么都随时被监控着，这种感觉简直不要太糟糕，白芷从前是条无法无天喜爱自由的小金龙，自然避恐不及。

    可如今，她却是趋之若鹜。

    双眸微垂，将心思放了下去，专心看面板，面板的左边显示了选项。

    一件一件事地处理，当务之急是不要成为裸考生，柒染这是催促她赶快工作呢。

    面板上分别有制作、升级、装扮、操练。

    “制作。”白芷一眼看过去。

    【制作卡牌，场景已准备完成，祝您制作成功。】

    系统声音结束后，虚空的场景突然变成了一个古色古香的书房的样式。

    白芷坐在三米长两米宽的书桌前，书桌上空漂浮着制作卡牌的底牌，桌上放着制作卡牌的工具，右边有一个巨大的卡牌验证机器。

    卡牌的制作是利用卡牌能力和脑中绘制共同完成，又或者可以直接在底牌上用卡牌笔写下想要制作的图案，描绘的越细致，卡牌被认可的几率越高，成功制作的可能越大。

    制作出来的卡牌被卡牌验证机器验证通过后，会自行生出技能的等级。

    但这只是目前为止摸索出来的卡牌制作的方法。

    卡牌制作桌上光笔就有无数，迄今为止没有人能够把他们的功能都开发出来。

    卡牌笔是一只类似于钢笔的白色细笔，旁边还有一支毛笔。

    卡牌大陆的人，并不认识毛笔。

    这种卡牌制作室的古朴感格外熟悉，就像华夏古人的书房。

    柒染所说的文化断层，恐怕就是如此。

    华夏世界由神明清澜掌管，卡牌世界由神明清越掌管，两个世界可以说是一母同胞，历史文化也是一脉相承，正如掌管他们的神明。

    白芷与其说是神女，更应该说是伪神。因为她本是清澜的神造物，只是被注入了龙族的血脉，又得了众神偏爱赐予部分神力，所以被尊称一句神女。

    同样的身份，实力和地位却比柒染这类神造物高出了许多，众神陨落后，她就成为了唯一的神。

    如今卡牌世界的人，经历万年，早就不知曾有神明存在，或许也就那些家族才知一二。

    代替神明掌管的系统，反而被奉为神明，被人熟知。

    怪诞中又掺杂正常，奇幻中又掺杂科学。

    白芷归结为架空世界的特别。

    理论和实践是不一样的，白芷即便见证了华夏千年历史的变迁，要将它与新世界的规则融合在一起，也是困难的。

    她打算先尝试一下。

    活得太久，她学得东西杂而多，也精。毛笔字和国画不过是简单到极致的，如呼吸一样轻而易举的事。

    但是，稳妥起见，她选择了卡牌笔。

    悬空的底牌变成了一张纸的大小，上面显示着卡牌名称、卡牌绘制两个东西。

    白芷拿着笔，视线聚精会神地落在卡面上，严阵以待。

    五分钟后，底牌上依旧是空空如也。

    她漂亮的脸蛋上神情仿佛如瓷瓶破碎慢慢裂开，卡牌笔从手中掉落桌面。

    她深呼吸，坐在了凳子上，双手捧住了自己的脸。

    完全没有思路！

    知道得越多，越不知道如何选择，华夏历史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光是分类都够呛。

    笔，笔，笔！卡牌，卡牌，卡牌！

    她试图让自己有一个清晰的目标。

    原主本来的卡牌大多是动物类，模样可爱，技能强度却差劲，每次考核都只是勉强过关。

    要让白芷延续这个风格，有些困难，众所周知，一旦白芷画非人的生物，那都是朝着狂野一路飞奔，各种惊悚可怕夸张。

    她曾拜过许多人类为师，山水人物堪称一绝，然而到动物，却奇形怪状，将老师气急赶出师门。

    太为难了。

    她叹了口气，又软了身子靠在椅背上。

    她不干了，拯救世界的大任何必交到她的手中，清越死都死了那么多年，她一个人生活了这么多年，没道理还要给他的世界处理麻烦。

    当初丢下她，现在又要她帮忙，哪有这么好的事。

    虽是清澜的神造物，可白芷和清越却是关系最好的，清越将她一手带大，费尽心思，宠爱无度。

    正想退出去找柒染反悔，一道系统声音传了出来。

    区别于一板一眼的电子合成音，瞬间能听出它要高级不少。

    【白芷您好，220正式成为您的辅助系统，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少年音活泼俏皮，光听声音眼前就仿佛出现一个灵动单纯的少年在林间奔跑，与小鹿嬉戏，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你的快乐打扰到我了，我申请换一种声音。”白芷抬了下眼，翘着腿。

    出现了。和料想相差无几。

    【您的话真让我伤心，可是抱歉呢，您没有选择的权利哦，一张卡牌都没有的卡牌师明天考核可是会被扔进试炼场的呢！】

    220继续用它那清脆的声音回道。

    如果系统有实体，220已经被白芷赏一个它最爱的大嘴巴子了。

    啧，这系统怎么一欠一欠的。

    辅助系统都这样吗？

    “321呢？”白芷问。

    【321弟弟正在进行返厂维修呢，以后都由我作为您的辅助系统。】220甚至放了一个撒花的特效。

    “冒昧问一下，你是科学，还是神学？”

    系统这种称呼，通常都是充斥着尖端科学技术的气息，这里的系统，却由神明创造，白芷一直没明白，清越怎么创造的它们。

    【科学的尽头是神学呢。您是什么学，我就是什么学。】220笑着说道，【您如果不需要我的帮助，那我就忙去了，希望您在今天之内尽快做出卡牌哦，人物卡景物卡都行，超过十二点的卡牌视为无效卡牌，不能使用的哦。祝您制卡成功！】

    “220，你现在成长了，不是那个哭唧唧的系统了。”白芷道。

    除了柒染，她对220还算印象深刻，清越陨落的时候，就这个系统，哭得肝肠寸断。

    【220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再见！】

    见自称220的系统真的消失了，她突然笑了一下，站起来伸伸懒腰。

    林星然的辅助系统是四位数6120，距原主所知的卡牌师辅助系统，等级高的卡牌师拥有的系统是四位，等级低的是五位甚至六位，可原主偏偏是三位。

    系统的编号通常代表它的出厂时间前后，凭什么原主能够拥有三位数的系统。

    其他人若是注意到这个问题，就能察觉原主的特别。原主要是与321多聊聊，能知道的恐怕就多了。

    【滴——请卡牌师回到制卡台。】是制卡系统的提示。

    重新拿起了笔，既然她来了，就不可能再持续原主的制卡风格，她也画不出那种东西。

    适才系统提醒她了，动物这条路不好走，那就制作人物卡。华夏上下五千年，历史名人大浪淘沙后依旧数不胜数，她的选择简直不要太多。

    就诗人和词人而言，信手拈来。

    浮现脑海的第一个人，唐宋八大家之一，宋四家之一，东坡先生啊。

    提起最喜欢的诗人，大部分的人应该都会想到他，一生起起伏伏，却乐观豁达，将人事看得通透，千古难得一苏轼。

    东坡一壶酒，人间万般事。

    就他了。

    卡牌名称：苏轼

    她慢慢调动起自己的卡牌能力，又在精神海里勾勒出苏轼的形象，卡牌笔随之在手下勾勒出他的雏形。

    苏轼的容貌到底是何模样无人知晓，后人只能根据那些流传后世的些许文字加之猜测。

    本科和研究生时，白芷就对他进行过专门的研究，论及最喜爱的诗人，苏轼必占她心里的一席之地。

    她见过苏轼为何模样，那是千年前的意外。

    在华夏后世，她曾知晓一位画家耗费三年时间，画出了一幅苏轼人物像，慕名前去一观，那是她迄今为止见过的，一眼认出那是苏轼的画。

    那样的气质，那样的气韵，青年版的模样又有经尽千帆的沉淀，她心底的声音告诉她，那画中人就该是苏轼。

    人物卡面除了人，还有背景，背景也会带来技能。

    思索再三，白芷选择了家喻户晓的《水调歌头》。

    苏轼诗词众多，可这一首，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美好的沉静中道出世事无常的现实哲理，印刻在每一个读过它的人脑海中，她要制作苏轼，怎么能不用这首词。

    很快，她完成了卡牌的初步绘制。

    卡牌的初步绘制完成后，便是技能绘制，一级卡牌师能进行的技能绘制为三张，不包括初步绘制的背景自带技能。

    东坡先生一生写了两千七百多首诗，三百五十多首词，每一首都可以拿出来大杀四方，如何取舍和选择，也是一个难题。

    白芷还是选择了较为熟悉的其中几首，继续进行技能绘制。

    《念奴娇·赤壁怀古》

    《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记承天寺夜游》

    【嘀——卡牌绘制完成，是否确定检验。是。否。】

    “是。”

    【卡牌检验中——】

    【恭喜您成功创造出一级人物卡牌。】

    卡牌名称：苏轼

    等级：一级

    类别：成长型人物卡牌

    技能：

    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攻击）

    不思量，自难忘（防御）

    怀民亦未寝（双倍攻击）

    附带技能：弟弟救我（神级盾牌）

    【卡牌师已到达二级水平，自动升级中——】

    【卡牌师卡牌不足，升级失败——】

    卡牌师的升级，一是需要卡域的认可，二是需要卡牌的数量到达一定要求。

    一级卡牌师升到二级，需要的卡牌数量，最低是五张，但这五张并非随意五张都可以，而是卡域认可过的等级超越本身能力的五张卡牌，包括但不限于卡牌的攻击力、防御力和技能的多样性。

    当然，另一种卡牌升级则不同，只要获得卡域的认可，卡牌数量达到四百张就可以升级，也就是拼数量。

    说到底，最重要的是卡域的认可。它认可了你的实力，升级便不会难。没有实力，做得再多，也是无用功罢了。

    其实按照卡牌世界的规矩，如果只是四百张卡牌就可以升级，也并不是什么难事。每周都要进行周战，每月还有月战，更别提系统会抽取卡牌师进行临时检测，故而制作的卡牌只多不少，要想达到要求轻而易举。

    可是谁也不知道，卡域的认可到底需要什么。毫无疑问的是实力，但实力的界定又是什么，它想要的是怎样的卡牌，这是卡牌世界的众人一直在探索的。

    单薄的一张卡牌就像在北风呼啸的寒冷冬日，只穿着一件短袖短裤，一双凉拖鞋站在大雪茫茫的雪地里，整个人瑟瑟发抖，凉气入体。

    寒酸、可怜、无助。

    白芷不可否认是高兴的，第一次制卡就成功，至少明天还有一张卡牌可以应对周战。技能后面的神级技能，一看就超强，应该能撑久一点。

    然而，一张卡牌参加周战毫无疑问是在找死，卡槽有五个卡位，只拿一张，她还没有这么狂妄。

    她该再试一试能不能再制作几张。如今看来，并不是很难。

    或许是因为人物卡的人物，她再熟悉不过，华夏的后人们，谁不为这些先祖而发狂，狂热粉丝只多不少。

    既然接着做，有了苏轼，那不如将苏洵和苏辙一起制造出来，一门父子三词客，千古文章四大家，怎么也该让他们团聚才是，说不定还能得到附属技能。

    游戏里不常事是这样设定吗？

    想了想大杀四方的三父子，帝澜将感觉很贵的凳子拉进桌子，坐了下来，又拿了一张底卡，慢慢地开始了接下来卡牌的制作。

    卡牌名称：苏洵。

    卡牌的背景是苏洵名动京师，但求官未遂，在次年四月又因妻子离世匆匆返蜀的苍凉沉郁，他站在船上，望着江河山水，双眸深邃，不知其感。

    苏洵的形象是一位饱经风霜、名满天下而前程渺茫的老人。

    他的气质，比苏轼更加沉淀。

    苏轼好歹是做过大官的人，一生起起伏伏，但起的波浪之大亦是有目共睹，苏洵不一样。

    白芷当初为了了解苏轼一门，读过苏洵写的《九日和韩魏公》，印象格外深刻。

    晚岁登门最不才，萧萧华发映金罍。

    不堪丞相延东阁，闲伴诸儒老曲台。

    佳节久从愁里过，壮心偶傍醉中来。

    暮归冲雨寒无睡，自把新诗百遍开。

    四十八岁的苏洵拿着推荐信去拜见名流大臣，年过半百的男人，自负才名的男人，名动京师却沉沦下寮，那三十年的不得志和奔走在郁郁中增添了几分自嘲。

    辗转难眠的日子里，风雨声呼啸中，他将新诗一遍一遍地写下，就像那寥寥难言的苦闷，婉转地在诗中吟唱。

    就这样作罢。

    他的卡面，并不难画，苏洵身上，有太多文人墨客的缩影，只是那缩影之上，又是独一无二的他。

    难的是技能的绘制，白芷对他的作品所记不多，总共六篇，已然去除一篇，还余五篇。

    抬眼，她看见了那支毛笔，倏然明白了自己想要的是哪些。

    《六国论》《心术》和《辨奸论》，是文章而非诗词，然确是一绝。

    就《六国论》而言，苏氏三父子都写过，三篇之中，白芷认为，苏洵所做最佳。

    【嘀——卡牌绘制完成，是否确定检验。是。否。】

    “是。”

    【卡牌检验中——】

    【恭喜您成功创造出一级人物卡牌。】

    卡牌名称：苏洵

    等级：一级

    类别：升级型人物卡牌

    技能：弊在赂秦也（攻击）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防御）

    好恶乱其中（双倍攻击）

    附带技能：欧阳修的称赞（治愈）

    卡牌虚空·神域

    这里是一个庞大的系统群，无数的系统顶着自己的编号，它们像一个个薄荷绿色的光团井然有序排列分布，操控着自己管辖的一切，不时能听到它们的交谈声，这并不是紧张的办公室氛围，反而格外轻松随意，但却从不会出错。

    “系统321，你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回到原本的岗位了。”半空中出现了一个旋涡，系统1号从里面出来。

    “1号，我想问一件事。”一堆小绿团中飘出了一个带了些蓝色的光团，头上顶着的正是编号321，它飘到一号面前，明明没有五官，却能看出她的着急，“白芷真的死了吗？”

    柒染没有说话，一双眼冷漠而慈悲，“死亡本就是她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