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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姜国的都城玉京坐落于版图中央,素有国中之玉的美称。东西、南北两条主街从中贯通,将皇城划成四方,穿过南城门,向东绕路长乐坊,便可窥见一座精致的府邸,那便是洛宅。

    这处府宅乃是先皇为恩师所赐,规制不大,但胜在精巧,江女士嫁入后又请来匠人归置一番,如今也算是玉京城内小有名号的雅园。

    马车还未驶近,远远瞧见一众仆从候在门外,姬瑶大致数了数,竟有二十人之多。

    一路上,文伯询问了她的遭遇,也同她介绍了洛府的情况。洛公已故去十年,洛府如今的人口并不复杂,他阿爹洛百川、阿娘江怀柔,此外便是她这棵独苗。三口之家的府宅,满屋子的下人,饶是见惯了大场面,姬瑶还是被玉京首富的这个排面吓到了。

    刚下马车,姬瑶便被四个女娘拉着过了火盆,有人取来占着艾草灰的枝条在她裙摆上拍打,有人沾着清水点在她的额头,有人拿了布条擦拭她的鞋尖,也有人端来酒水劝她饮下。好一阵忙活,为首的那个女娘方才开口:“大娘子,可算回来了。”

    “呃,你是……”

    姬瑶尴尬看向她,那四人便维持着同款震惊回看着姬瑶,十目相对,一顾无言。

    文伯慢悠悠走过来,捂着袖子咳嗽两声:“女郎登山途中出了些意外,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怎么不见点翠阿姊?”角落里有个小女娘怯怯出声,被人推了一把。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谁都没有说话。

    此刻天色已经暗淡,府宅上下挂了灯,烛火在空气中受热不均发出“噼啪”的声响,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起来。

    不知是谁最先反应过来,浅笑着开口:“婢子叫霜红,平日负责大娘子起居。”

    她的声音不是一听就让人沉醉的悦耳,却如泠泠细雨般,温柔又缠绵。

    “这个是侍墨的冬青,这是侍棋的品橙,还有侍琴的幼蓝,司茶、司酒、司衣……”

    待一圈介绍下来,霜红站在人群中盈盈一拜,朝姬瑶行礼。

    “家主与主母也该等急了,女郎还是快些回去吧。”

    文伯是府中掌事,说话最有分量,他一出声,人群主动让开一条道。

    姬瑶在一众仆从的簇拥下穿过庑廊,直至此刻,她尚有些不真实感。

    自小到大,她无父无母,不受约束,即便师父再疼爱,夜色降临时也免不了孤寂。像这般被告知有人在为她担忧,在夜半里等她,还是第一次,那种感觉很奇妙,如潺潺泉水流淌过,让四肢都变得轻柔起来。

    转眼便至东堂,堂前一方纯黑底色的匾额高悬,落下“海清河宴”四个大字,笔劲方遒,铁画银钩,透过字迹观其心性,尚可窥见落笔之人的豪爽。

    看到姬瑶的视线落在字上,文伯很自然解释道:“此乃洛公所题,也是女郎名字的由来。”

    “清河,清河,”姬瑶唇角溢出浅浅笑意,低声呢喃,“原来是这么美好的寓意。”

    适时,堂后转出两人,女子眉目如画,看模样已过风华之年,依旧风姿绰约。至于男子,长身玉立,蓄了副美髯,错开半肘距离,将妻子虚揽在身前。

    “家主,主母。”

    众人纷纷行礼,姬瑶也赶忙唤了声“阿父、阿娘”。

    江氏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怜惜地抚摸着女儿的手指:“吾儿受苦了。”

    如春日细雨,如淡淡香茗,江氏的声音不大,却拥有抚慰人心的力量,让姬瑶的心绪瞬时平静下来:“你文伯已差人回禀过,什么都不必想,回来就好。”

    洛百川是个不拘小节的,他一开口,刚刚营造出的煽情氛围瞬间消失殆尽:“先别说这么多,刚刚你没回来,为父同你阿娘对弈,眼看就要输了。”

    文伯站在一旁,笑着揶揄道:“分明是个臭棋篓子,瘾还大。”

    棋艺一道洛百川不如江氏,他倒不以此为耻,反而振振有词:“夫人本就出身商贾,天生擅计数,并非为夫棋艺不精,而是夫人天赋太过惊艳。不过如今好了,清河自幼受夫人熏陶,当有能力与夫人一战。”

    姬瑶还是第一次听人把下棋请帮手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不由多看了洛百川一眼。又见江氏同旁人脸色并无异样,猜测这恐怕不是头一遭,默默跟着二人入室。

    不同于想象中的金雕玉砌、珠宝成堆,洛清河的房间装饰倒还清雅,一道四季屏风将屋内外隔开。外间除了寻常的桌案长榻,便只余一个博古架;内间一张床、一副妆奁、一抬衣柜,仅此而已。除非细究用料,才可发现其间暗藏的富贵。

    桌案上摆着一对暖玉棋子,黑白纵横,已经可以看出黑子弱势。

    姬瑶受邀落座,同江氏厮杀起来。

    她的棋艺是跟师父学的,也算不错,最起码在摘星楼内除了师父无敌手,然而随着白棋的进攻,她落子的速度越来越慢。

    “阿父,”姬瑶还有些不太习惯这个称呼,顿了顿。

    洛百川递茶点的手也顿了顿,他坐在江氏身侧,刚把点心碟递出,瞬时转了个方向推到姬瑶身边:“可要用些?”

    姬瑶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摇头,继续刚刚的话题:“阿父说阿娘精于计数,孩儿观之却觉得阿娘棋意甚好,阿娘舍得用子,也舍得弃子,是我输了。”

    棋局未完,然已没有继续的必要,棋差一子,满盘皆输。

    洛百川佯装失望地哀叹:“还以为能赢的。”

    江氏同他打趣:“还不是怪你前期手臭,否则清河也未必会输。”

    “私以为真正的高手,总能绝处逢生。”

    江氏不赞同地看了眼丈夫:“吾儿又不是谋士,何必在意一子输赢?”

    说话间,二人已经起身,姬瑶也跟着站起来,她身量高挑,比江氏还要冒尖。江氏轻轻拨开女儿额间的碎发,满目温柔:“时候不早了,我同你阿父先回去,你也早些歇着罢。”

    痒痒的,指尖触碰到的地方引起轻微的痉挛,一直钻进心底。姬瑶只觉得心中有块地方要被江氏给融化了,那种感觉比赵翁的酒还要醉人。

    已过亥时,清河苑里安静下来,有侍者端来盥盆、方巾,姬瑶跪坐在妆镜前,任由霜红替她散开发髻。

    霜红一边梳理着她的长发,一边取来香膏涂抹在发梢,月色下美人乌发如瀑,秀眉微微蹙起,一张明丽的小脸在月光衬托下自有一股轻灵之气。

    “大娘子在想什么,这般入神?”

    眼睫在寂寥的光影中覆下一片阴影,姬瑶回眸启唇:“洛,我是说,我以前棋下得很好吗?”

    霜红取来丝帕沾湿,替她擦拭着掌心:“娘子何故这么问?”

    姬瑶在僵了几秒后,犹疑着开口:“我观阿父神色古怪,似乎很诧异我输了棋局。”

    霜红不在意地笑着,换了块方巾:“大娘子棋艺高超,主父可能未料到会输吧,不知这次同主母赌了什么,估计正肉疼呢。”

    竟然是这个缘故,姬瑶忍不住勾唇,又听霜红道:“不过要说娘子最擅长的,还得是乐一道,每回娘子抚琴,婢子虽听不懂,却觉得有如天籁。”

    这话说得多少有些拍马屁的嫌疑。

    “好了,收拾妥当,娘子也该早些上榻休息。”

    霜红一拍裙角的褶皱,从地上站起来,姬瑶这才发现说话的空档,她早已利落做完所有事,再一次惊叹大户人家的婢子,做起事来果然有章法。

    洛府的被褥很软,榻上不知垫了多少层,躺在上面如同置身在棉花中。姬瑶拥被而卧,淡淡香气萦绕在鼻尖,犹月下银桂散发的幽香,似雨前茉莉那般纯净。

    只是如此幽静,反倒睡不着了,索性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又在脑中回忆了一遍,忽然察觉到不对劲之处,本该在她生辰就回来的师父,似是人间蒸发了,而遥居宫城内的清河夫人,看起来早已知晓她的身世?

    一夜辗转,姬瑶不知何时入眠,醒时天已大亮。

    霜红探了一只手覆上她额头,试探性询道:“大娘子可有不适?”

    “并无。”

    霜红松了口气,取来鞋袜替她穿上:“既是如此,娘子还是快些起来吧,已经错过了早字,等会儿用过膳便开始练习器乐,今日娘子是用琴还是用箫?”

    姬瑶眨了两下眼睛,一时没懂霜红的意思:“你是说我每日早晨都要习字练琴?”

    从前在摘星楼的时候就常被师父逼着学习六艺,然而她生性活泼,时常溜出去偷懒,师父大多数睁只眼闭只眼装作不知道,没想到变成了洛清河,还要上早课,顿觉人生无趣。

    “倒也不是每日。”

    还好,她安慰自己。

    “有时是看书作画。”

    苦煞她也!

    霜红的手艺灵巧,很快挽了个垂云髻,另有侍女端来配饰和膳食摆好,幼蓝已捧琴候在门外,姬瑶昨日还在感慨府中婢女训练有素,今日却觉得倒也不必。

    “大娘子,不好了!不好了!”

    果然,凡事都有例外,一小鬟咋咋唬唬地从门外跑进来,霜红啐了句:“何事至于慌张成这样?”

    小鬟喘着粗气,结结巴巴道:“府尹、府尹大人、传唤。”

    话落,大家纷纷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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