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回事啊？”他一脸懵圈。
啥情况？被偷家了？
而他唯一完好无损的傻闺女一点儿也没有搭理他这个老父亲的意思，反而蹲在地上像研究蚂蚁一样盯着明知青看，把人直看得撇过脸去。
没人回答他，路平昌心累地抹了把脸，上前几大步伸手去解明知青的绳子，被路芽一把攥住了手腕子。
“闺女，不能捆着人家知道不？”
他伸出另一只手想去解，但又被挡住了。
路芽歪头看他，这个爹没有打过她，还偷偷给她过吃的，所以她决定暂时不打他。
“我的。”她指指明锡又重复了一遍：“我的。”
门外的人倒吸一口凉气，哪有小姑娘这么不害臊的？就算是个脑子不清楚的也不能这么莽吧？
明锡默默挪远一点，掩耳盗铃地欺骗自己路芽指的不是他。
路平昌有点麻爪了，但他又不敢刺激闺女，毕竟她从小脑子就不好使。
傻就算了，她还力气大的很，七八岁的时候掰手腕他就掰不过她了。
为了避免□□伤害，他决定采用怀柔政策。
“小芽啊，咱们先把明知青放开好不好？你放开他，他才能和你玩啊是不？”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捏着嗓子细声细气地哄。
虽然路芽没说话，但她眼里的嫌弃遮都遮不住。
她摇了摇头，手上拽着绳子不放。
小兽刚捉到时要熬一熬才行，不然以后都不会听话的，这个她有经验。
路平昌看了外头一眼，眼里满是求助的意味，原本兴致勃勃目不转睛的众人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最后路平昌歉疚地对明锡说道:“明知青啊，实在对不住了，你知道我这闺女脑子不好使，等后头找着机会我就把你救出来。”
明锡: ....
路芽丝毫不在意两人在自己耳边大声密谋，逃出去她就再抓回来不就行了？
村长村支书也到了路家，可两人也拿这个傻闺女没法啊!
连亲爹亲娘都不给面子，他们两个算的上哪个牌号上的人物啊？
况且也没听说过傻子能讲理的。
两人只能守在门边又劝了劝明锡。
这所谓“不得已”的说辞让明锡眸色变暗。
就这么任这个傻子闹？
孙红梅躺在地上捂着脸“呜呜呜”地哭，看见她男人后哭的更真切了几分。
她张开嘴想说话，没想到一颗带血的牙就这么崩出来了。
孙红梅颤颤巍巍地拾起牙，神色崩溃地发出“啊啊啊”的大叫。
老天爷怎么还不打雷劈死这个不孝女!
路平昌这才分出心思来看他媳妇。
他皱着眉道:“咋伤的这么厉害？走，咱赶紧去老徐那瞧瞧，拿点药敷一下。”
孙红梅瞬间被安抚下来，她委屈地依偎着他，把被打肿的那半边脸给他瞧。
路芽爹娘都去找老徐了，知青们在门外急得干跺脚，村民们看热闹看的意犹未尽。
“哪有娃打老子娘的？这可是要遭报应的!”上了年纪的人嘴里絮叨着。
他们最看中孝道，这种遭天谴的事儿可不能让年轻娃儿学了去。
“她一个傻子你跟她讲什么孝道？傻子就算杀了人连公安都没办法!”一个人嗤笑道。
“说不定是有什么原因呢？”大山不死心地辩解道。
村民们哄笑起来:“大山，小芽看上的是明知青那样的文化人，你可甭想了!”
大山急得脸红脖子粗:“小芽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她就是图好玩!”
“就算她图好玩也看不上你。”有那坏心眼的故意刺他。
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扭过头来不吭声。
“你们在这里光说闲话有什么用？快想想办法救救明锡啊!”女知青潘丽丽看着明锡的可怜相心都要碎了。
“咋救？有本事你上!”有人不乐意了，这女知青说话也太膈应人了。
组长没救？他才刚从水沟里爬出来呢!
路家人没救？人都被一巴掌扇掉牙了！
村里谁不知道路芽这闺女有股怪力，谁敢去救？
“但路芽是你们村里闺女，可不能这么欺负我们知青吧？我们知青下乡来都是响应国家号召来为农村做贡献的。”潘丽丽不甘示弱。
“做贡献？你们做哪门子贡献？只会吃闲饭占粮食!”村民对知青有意见不是一天两天了。
刚开始有知青来村里的时候他们高兴的不得了，知青可是读过书的文化人，准能带着大家把日子往好了过!
但日子久了越看越不对头，这些知青占了他们的口粮，可下地连村里十岁小孩都不如，还整天嫌弃这嫌弃那的。
咋那么大脸呢？
知青点老大哥董生使了个眼色示意潘丽丽不要说话，然后对着村民赔笑道:“哥，实在不好意思，实在是我们急糊涂了。毕竟明锡也没做错啥，好端端的就被人捆了去，潘知青也是心里着急了些。”
村民的脸色和缓下来，有个小伙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董知青，我知道你们急，但急也没法啊！你也看见了，路芽那闺女连亲娘都不给面子，直接哐哐上手揍。平昌叔也啥好话都说了，她就是不放人啊!”
董生满脸苦笑。
他是知青点的负责人，无论哪个知青出了什么事他都不好交待。
明锡为人温和，在知青点的人缘很好，不仅支持他的工作，平时两人关系也很亲近。
让他撒手不管也不可能啊！
他看向屋里面露焦急，他不是没听说过路芽，可今天才算是第一次真正见识过这个传说中“杨柳沟第一怪力傻子”的可怕。
杨柳沟可不止一个傻子，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可路芽就能牢牢占据第一，蝉联十几年无人能超越。
而屋里，路芽正围着明锡转圈，看人挣扎着把胳膊肘撑起来了就上前一脚把人踢翻了。
明锡已经笑不出来了，嘴角绷的死紧。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几个呼吸后他微抬起头对路芽笑:“你叫路芽对吗？你想吃糖吗？”
糖？
路芽身体微往前倾，脸上带了丝兴味。
糖这个东西她在记忆里看到过但没吃过。
这样的好东西路老太都是给男孩的，只有过年过节才分一颗给女孩甜甜嘴。
但她分糖的对象里可不包括她，在路老太看来一个傻子不给她饿死就不错了。
明锡看出了她的好奇，眼里带了点光，他放轻声音诱哄道:“你把绳子解开好不好？绳子解开了我才能给你拿糖吃。”
没想到路芽根本不关心他说了什么，提起他的脚站在床沿上就开始上下抖着，抖了几下后他身上的东西都掉了出来。
听着窗户外传来的哄笑声，明锡脸由青变绿，由绿转黑。
路芽把人放下来，这时候她倒是轻拿轻放了，没有把人随手一扔。
她把地上的东西都捡起来，在一些纸币，粮票布票这些没用的小玩意儿间看到了几颗包装的亮晶晶的糖。
她随手挑了一颗扔进嘴里。
咦？怎么没有味道？
她又嚼了几下把糖皮嚼破了糖的甜味才出来。
“呸呸呸!”她连皮带糖吐了出来，这刺鼻奇怪的甜味也有人喜欢？
她看路家小孩还因为抢糖打架呢!
她不死心地又拿了几颗，屋外头有人看不下去她这么糟践东西了，冲她比划道:“闺女，先把皮剥了!”
路芽很听劝，她把糖皮都剥了，然后一颗颗扔进嘴里试，结果每一颗都是尝着味道就被她吐出来了。
她吐着舌头，好难吃!
一地亮晶晶的糖果看得屋外人都心痛。
值钱的纸币和票被她随意丢在一边。
明锡勉强压下问候她全家人的话，此路不通换条路走。
“你放我走，我给你买肉吃好不好？”
这年头人人缺油水，就没有不喜欢吃肉的。
路芽嫌弃地扭过头去，谁想吃那又腥又臭的肉？
只有同样臭烘烘的人类喜欢吃。
利诱失败，明锡气馁了一瞬又重整旗鼓。
“你喜欢吃什么？你告诉我，我去给你买好不好？”
我喜欢吃母树上结的精灵果，你能给我买吗？
想到这里，路芽心情低落下来。
她和母树一同自爆，母树活不了了。
明锡搞不懂好端端的为什么这傻姑娘又不高兴了。
他也不想搞懂，只是他在问出那句话后这傻姑娘又来折腾他了。
路芽揪着绳子把他拖过来，她直接像个八爪鱼一样把人抱住，然后脸埋进他的颈窝里不说话了。
嚯!
门外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拿手捂住了眼睛，只是五根手指头张的大大的，也不知道能挡住些什么。
不要脸的，年纪大点的，结婚了的连遮都懒得遮一下，只是闲下来的手就被他们用来捂小孩的眼睛了。
小孩也想看啊！双手用力扒着捂住眼睛的大手，只是咋扒都扒不下来，把眼睛捂得死死的。
明锡想用力挣脱，可这姑娘就算脑子不好也是一个女性，他怕不小心碰到什么地方。
可被抱着也不行啊！
颈窝里浅浅的呼吸声和撩/拨在脖颈上的气息让他无所适从。
“伤风败俗!”古板的老头跺跺拐杖，极为不满。
“那你敢上去把人抢出来吗？”有人呛了一句。
老头哼哼着不说话了，他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能抵得住傻子的力气吗？
这里那么多人看热闹，不少年轻力壮的，一起上他就不信抢不出来!
唉，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一点儿也没有他们年轻时候的风采。
“你先放开我好不好？”明锡的声音柔的能掐出水来，这十九年来他第一次发出那么恶心兮兮的声音。
可是比起清白来说，恶心就恶心吧，都是小节!
明·倔强·锡如此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