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怎么刚才厅堂上一直无话?我以为你们两个许久未见,应是有许多话想说。”

    叶灵雨脚踢着路边一颗无辜的石子,全无之前的装模作样:“不好意思说。”

    “呵呵。”

    “您笑什么?”

    “我笑你们两个小麻雀,竟然也有不叽叽喳喳的时候。”

    “话说姐夫,您堂堂一位王爷,不带护卫就这么大喇喇的回府好吗?我倒是无所谓。”

    惠王闲庭信步,看起来惬意的很:“久不见王都景致,出来走走。”

    “不是别的,我从刚才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为啥呢......姐夫,你感觉呢?”

    “因为今晚我们什么也没吃。”

    叶灵雨恍然大悟!对呀,这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她根本没吃晚饭!

    “可惜了啊,我刚才看见宴席上还有燕翅鲍肚,是一口也没吃上啊。别人算了,姐夫咱俩的饭他要管吧,还让人饿着肚子回去!”

    “承俊是顾虑不到这些的。”

    “是啊,都是别人惦念着他不要饿肚子。”

    两人静默一会,看着远处辉煌的灯火,叶灵雨又说:“不过,不过圣人失联他肯定心烦意乱,想不到也很正常,很正常。”

    惠王就又笑,指着前面问:“叶二小姐要光顾路边小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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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馄饨摊的板凳上,叶灵雨捧着碗呼噜噜的吃:“姐夫,这家比我之前和李,哦比在侯大娘家吃的差一点点,但也有八分相似了。”

    摊主闻言笑道:“小姐竟然还记得馄饨候,还吃的出这味道。”

    叶灵雨从碗里抬起脸,惊喜的说:“大哥,你认识侯大娘!”

    “我师父嘛!”摊主响快的回应,“我也知道您,师父常念叨,说一个天仙儿似的姑娘常来,还带着个俊后生,诶呦,人高马大的六个馄饨都吃不下,姑娘倒次次吃了整一碗,有时候还添呢!”

    叶灵雨脸红了,这都猴年马月的事情,侯大娘还记得呢。她比之王都姑娘是能吃了些,李承俊则单纯是挑嘴,不过,遇到需要克制节制的日子,他会帮她吃掉剩下的,因为她总嘟囔着剩下浪费。

    “侯大娘好啊?”

    “好着嘞!师父盘下间铺子,如今是老板娘了,等着再过几年,分店也开起来!”

    惠王笑道:“真是不一般,人常道王都虽好,居住大不易,没想到这位侯大娘独自就把买卖铺陈开了。”

    “那是,姐夫,您可别小看这些小摊子,我爹常说,持正直之心于一道勤耕耘,必有收获,就算是你们看不上的所谓雕虫小技,只要精熟,一样是大家。侯大娘就胜在味道独此一家,别无分店,你想吃这一口就只能找她!”

    “真好,我也想有什么可以深深耕耘,废寝忘食的那种。”

    持筷的修长手指一顿,惠王状似无意:“怎么,你也想卖馄饨?”

    叶灵雨歪着头,以手支撑着下巴,满脸神往:“不只是卖馄饨,以前我看话本的时候,姑娘们在成亲之前都有技艺,比如医术,音律,还有更厉害的,可以上阵杀敌,巾帼不让须眉,我就想,要是我也可以有个就好了。”

    有个什么志趣,她也要深深耕耘,做成这世间的独一无二。

    惠王突然问:“为何是成亲之前?成亲之后又怎样?”

    “荒废了呗!成了亲,就由不得自个啦。”

    “原来如此。”惠王夹了一筷开胃小菜(侯大娘秘制),放在嘴里细细品尝,仿佛咀嚼什么珍馐美味,竟然吃得啧啧称奇:“所以叶二小姐拒绝我们三殿下的婚事,是为了实现胸中抱负?”

    叶灵雨连连摆手,哭笑不得:“姐夫,我才没那么崇高,我至今连做什么都不知道呢!”

    是啊,三年了,她还是没想明白自己未来的道路如何。当年被许多人问,你不与他成亲,今后婚事怎么办?偶尔她也反驳,说难不成我就没有点胸襟抱负,偏要心心念念嫁人这一件事?

    那你想干什么?

    我......

    语塞了,她喃喃自语,我也不知道。

    这就对了嘛,劝的人语重心长,女子不嫁人,简直不知所谓!你去何处?你以什么傍身?说句不中听的,舍了小姐身份,你还有心思张罗那些风花雪月?

    苦恼的叹气,叶灵雨目光炯炯:“姐夫,真的,你懂得吗,一个人想在世间存留些什么,她还没有长大,还没有完成自我的超越,生命就熄灭在某个谁的后院,怎么可能忍受呢?”

    “这又是叶叔父灌输的高论?”沉吟片刻,惠王轻声问:“和权贵之家联姻,多少人求之不得。嫁与承俊,你未来可当一国之母,就算不是承俊......高门主母,显赫尊贵,不好吗?”

    “诶呀,姐夫,我也说不明白。”盯着碗里剩下的圆馄饨,她只顾低着头,惠王能看见她额上的几缕碎发不听话的立着,跳脱俏皮:“每年在这个摊子上,我都会遇见来王都赶考的学子,个个都想出人头地,改换门庭,当时我就想,假使我也当个书生,既可以期待着未来当官,满腹才学货与帝王家嘛,也可能仕途不顺,烦闷之余著书立说,抒发心中块垒。可我是个女子,当不了官,读书识字,说到底是为了知书达理,好嫁给李承俊,学得满身才艺,也只在各种宴席上出出风头,稍有不慎还会被说不娴雅,更不要说发表见解了,黄师傅骂我的至今还记着呢:小小女子,不思先贤之德,竟敢信口胡说,狂悖,实在狂悖!”

    她学着黄泰吹胡子瞪眼的表情,自己把自己逗笑了:“说真的,问问那些书生,可愿与我换换,尊贵的夫人请他做,我来替他考功名。”

    “所以,”惠王总结陈词:“你不愿当尊贵的女人,要当尊贵的男人。”

    “非也。”叶灵雨一字一句:“我要当随心所欲,遵从内心,有作为的,人。”

    她重重强调了最后一字。

    “遵从内心的,有作为的人吗?”

    惠王细品这句话,恍然悟了,叶灵雨之所以舍弃姻缘,乃是为了如此这这般的缘由:诚然嫁了他三弟可以做皇后,但平生最大的成就,恐怕就只是是斗赢了李承俊的某个有身家的妾,在她心中,困于后院,比失去李承俊的爱可怕。

    “这真是纯挚又感人。”

    “你是想说我憨傻可笑吧!”

    “属实冤枉。”

    “姐夫不要嘴硬了,你嘴角的笑早就出卖你了!”

    惠王心情愉悦的夹了最后一筷侯大娘秘制——叶灵雨一口没吃上:“本王确实觉得小雨你的想法诚挚可爱,之所以笑,只是有些替你惋惜。”

    叶灵雨奇道:“为什么?”

    惠王老神在在:“可惜你在承俊身上使得那些气力。想当初,为了获得他的青睐,你姐姐总是帮你寻找时机,就连我,也要充当叶小姐们的耳报神。”

    这就有点揭人短了。叶灵雨略羞耻的想,当初被李承俊那小子迷得找不到北,牟足了劲争表现,姐姐和弘扬不用说了,就连爹,都是出过大力的。

    “姐夫,年少轻狂嘛,你厚道,厚道......”

    她姐夫持续追忆:“谈吐仪态自不必说,由你姐姐亲自把关,还时常带你在母后面前露脸,我坐在厅堂等你们梳妆完毕,经常要候上半个时辰。”

    “哪有.......”

    “哦,是没有,应该是大半个时辰,”惠王促狭的笑,眼神却温和:“倘若我与弘扬但凡说错一句话,你姐姐就要全部重新来过,我只好继续等着。”

    “戴了贵妃赏给我一对玉镯,临出门才发现绣鞋穿的不对路,恐我遭人笑话,姐姐才回去换的,姐夫你怎么能歪曲事实呢。”

    惠王笑着摇头。

    叶灵雨拿住把柄:“好啊姐夫,出门在外就说我姐姐坏话,看我回去不告你一状!”

    她就等着她姐夫告饶,如过去许多年的此时此刻,会和她签订一系列不平等条款,只为了不传到姐姐耳朵里。她喜欢这样,因为这代表着姐夫对姐姐的爱,如果不爱,为何会纵容她这幼稚把戏,爱屋及乌不就是这样来的吗。

    迟迟等不来回应。

    “姐夫?”

    惠王平淡的说:“蓁蓁知道是玩笑之言,不会计较的。

    叶灵雨吃惊,她仔细端详惠王,从头顶到下巴,再从下巴到头顶,一根头发丝都不放过。

    “姐夫,”她抱有希望的小声问:“我来王都这件事,姐姐真的知道吧?”

    “不知道。”

    话说摊主大哥的馄饨摊小有名气,黄昏时分客人三三两两的上来了,大哥正乐呵呵多盛了俩馄饨给熟客,就听见碗筷重重墩在他的小木桌上的声音,同时还伴随一声娇呵:“姐夫!”

    我的桌!

    最让大哥心寒的是,没有任何食客为他的家当喊冤,一个个都只顾着伸脖看热闹!他一边谴责,一边把身子往前靠,借助汤锅的热气偷窥。

    只听得小姑娘说:“姐夫,你怎么能这样,太伤姐姐的心了吧!”

    众人把目光移向“姐夫”,嗯,柔和轩昂,气质如华,怕是红颜知己过多,引得家中妻子生气了吧!

    人家小妹妹替姐姐抱不平呢!且听听“姐夫”怎么说。

    “姐夫”开口:“我已留书一封,何况是她无理取闹,实在难缠。”

    “难缠?”

    小姑娘仿佛听到了什么惊骇之语:“我姐姐难缠?姐夫你简直是丧良心!”

    众人点头,是啊,是啊,虽说纳妾是常事,对原配也要尊重才对嘛。

    “果然人和人还是刚认识的最好!想当初你来我家,为了见姐姐一面,爹爹校考你心甘情愿,我和弘扬恶作剧一个接一个,你都照单全收,还说姐姐成日不出闺门,活泼的性子都沉闷了,合该多出门走走,只要你可以陪着她,哪怕从家走到东市,走到天黑都可以!是不是你说的!如今你竟敢说她难缠!”

    “我要回家告诉爹!让他接姐姐回家,好好的女孩子,为你生了两个孩子,把自己弄出一肚子的心事,到头来,落个难缠的评语!”

    小姑娘极气愤,愤愤然就要往外冲,众人忙叫:“公子,还不快劝着!看气个好歹!再说了,天都黑了,一个姑娘家落单了可危险着呐!”

    惠王拉住了灵雨,他只觉不对,蛮力扳回叶灵雨,使她正面相对,才发现叶灵雨的眼睛隐隐泛红,竟显得妖异!

    “灵雨,灵雨!”

    经过他的大力摇晃,叶灵雨的身体渐渐不抖了,惠王只觉有什么暴虐之气逐渐消散,虽然无形,但他仿佛看见这股气慢慢回流,从狂暴到蛰伏,仅一瞬。

    “灵雨,你如何了?”

    他颤抖着手,把她汗湿的碎发捋到耳后去。

    有好心的大娘递来巾帕,示意给擦擦:“不得了,小娘子怎么如此大的气性?还是去医馆找大夫吧,你也是,纳妾也不要操之过急,这是娘家人给你娘子撑腰呢。”

    惠王胡乱答应了,细细擦拭额头,面部,到脖颈的时候,微微一愣,直接把整个巾帕盖上去,权当擦过了。

    他现在是没办法冷面处理了,只得柔声细语:“怎么样,清醒了吗?”

    叶灵雨愣怔怔的,她只感觉刚才大脑空茫,如今还有种虚脱之感。奇怪,我虽气,但也没到失去理智的地步,为何当时,愤恨的只想......杀人呢?

    “姐夫?”

    “嗯。”

    “我怎么了?”

    “无事,都是姐夫的错,口不择言了。”

    “哦。”她愣愣点头。”

    离开前,大娘不放心的问:“小伙子,这姑娘没事吧,莫不是有什么隐疾?可别耽误了。”

    惠王回头笑道:“无妨,她父亲会医治好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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