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王府里没人敢说话。

    晋王面色凝重,他还穿着大红色喜服,没有来得及换下。于秀娟的奶母想提醒,踌躇片刻,还是罢了。

    柳春芳见此嗤笑一声,于家族人闻声不乐意,纷纷投来不赞成的目光,可惜这些目光不能动摇心中深恨的女人分毫,反而被挑衅的瞪回去,被瞪的人一个个都目光闪烁,转面遮掩。

    呵,一群软蛋。柳春芳哀伤的想,夫君,你就是为他们来挣命嘛。

    “承俊,父皇应是无事,你如今该振作精神,思虑善后事宜。”

    晋王抬头,正撞上长兄关切的目光,眼圈一红:“是,我,我不应该坐在这里发呆。”

    他轻咳一声,坐直身体,力求如兄长一般稳健,偏偏叶灵雨仿佛能透过他强撑的表面窥见内里已经委屈的要死了。

    能百般注意呵护他的人不在这里,甚至还生死未卜。

    如果王贵妃知道这件事......叶灵雨打了一个激灵,天啊,想都不敢想。

    “王爷。”

    晋王:“王妃?”

    于秀娟款款起身,众目睽睽之下行礼道:“论理妾身不该多嘴,可是诸位王亲贵族,朝廷肱骨都困在这小小院落一整天,家人亲眷难免惦念,依妾身看,不如......”

    “哦。哦,王妃说的是,都是我疏忽了。”

    晋王抹了抹脸,吩咐小吉祥,让他好生送诸位,不要失了礼数。

    许多钻营之辈巴不得这一声,人模狗样的维持着焦急悲痛之色,实则脚底抹油,恨不能飞回家去调遣幕僚打探消息,当然也有忠心耿耿的,听闻圣人失踪的噩耗,泪撒当场,脚下失去根基一般不能行走,真心实意的祈求圣人无恙。

    秦裕德冷眼看着这众生相,冷笑连连。同僚扯扯其袖子:“秦大人,还不走?”

    又小声附耳道:“实在是多事之秋!老哥,依我看,过几日朝堂之上你和刘大人他们很应该.......诶,秦大人,你上哪里去,大门在这边呢!”

    “殿下,老臣有一言要问!”

    晋王从自己的思绪回神,恭敬问:“秦大人有何见教。”

    “殿下!身为人子,君父以身犯险,为何不劝!”

    有臣子惊慌失措:“老大人,你这是对晋王不敬!”

    秦裕德丝毫不惧,他乃三朝元老,又娶了李承俊的姑奶奶,论起来还是长辈 ,有什么话说不得:“臣今日就倚老卖老,来问问这殿下,如今圣人生死未卜,殿下作何感想?”

    “自然是焦急万分,恨不能以身相替。”

    “当初圣人定下这征伐之策,一应朝臣极力反对,说大梁国力难支,御驾亲征也实为下下之策。”秦裕德痛心疾首,锋利严苛的老眼紧盯着晋王:“为何圣人还要一意孤行,不肯听朝堂上的忠言!”

    晋王闭了闭眼:“父皇之命,谁敢不从。”

    “不见得吧。”秦裕德阴恻恻:“难道不是晋王殿下眼看争储有望,不但不劝谏,反而极力拉拢于展鹏,整日秣马厉兵,引得圣人雄心不可断绝,才酿成今日大祸!”

    “秦大人!慎言!”

    “老大人诛心啊!”

    连惠王都出声劝说:“秦大人,承俊只是孩子,父皇的圣意,他如何能揣度呢。”

    这老头来者不善啊。叶灵雨担心的看李承俊。生怕他控制不住脾气,这人受不得一点委屈和冤枉,如果此次不能好好应对,恐怕事情会变得棘手。

    所幸晋王经过这几年的历练,养气功夫还是修炼了一些,只是到底心气高傲,面对直白的几乎凑到脸上的诘问,竟然像是跟谁赌气一般,始终不肯辩驳,脸色铁青的竟像是默认了。

    急的叶灵雨在心里小声嘀咕,祖宗啊,秦老头可不是你亲爹,看你不高兴还上来哄你,快点拿出你的伶牙俐齿为自己辩驳啊!为了争皇位陷自己父亲于险境的名声是闹着玩的吗!

    最可恨自己根本没有立场说话。

    举目四望,下意识的看向于秀娟,谁知这位准王妃脸上满是茫然无措,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姐夫.......叶灵雨又把目光看向惠王,这个时候,谁还比他更有资格说话呢。

    “秦大人。”惠王缓缓的说:“承俊从小在你我跟前长大,父皇对他何等爱惜,这孩子为人赤诚,只恨不能竭尽所能报父皇珍爱万一,又如何会不顾父皇安危,您这话说的太重了。”

    秦裕德对上惠王,面色放缓些,叹息道:“君王以好恶定国祚,非吉兆......我当初就劝他不要废储。”

    “时移世易,储君能者居之,父皇自有其考量。”

    “诶。”秦裕德恨铁不成钢的睨了惠王一眼,只觉再说下去只剩无味,摸摸自己的美髯,气哼哼甩袖走人了。

    他是一通输出发泄爽了,诸位宾客才将将如梦初醒,纷纷自觉的告辞,只有一个年轻官员上前作揖,对惠王道:“秦大人本不愿来,是下官说殿下也会前来观礼,才专程想见您一面。”

    “知道了。”

    年轻官员行礼告辞,若有似无的瞟眼晋王,见他尚还面带不忿,心中暗笑,自顾自离去不提。

    柳春芳也被于家家眷竭力劝走了,一时之间,偌大的厅堂只有李家兄弟,于秀娟及其奶母,等待自己表哥的崔如诺,并着闲人叶灵雨。

    “这......”年轻的准王妃犯了难,刚嫁的王爷夫君还坐在位子上生气,自己和他又不是很熟,甚至话都没说过几句,实在不好贸然上前劝解,这种场面下她该如何显示出主母的气度,不损了晋王府的面子?

    尤其某些人还在,这个糗决不能在她面前出。

    早在婚礼开始前,丫头们就过来禀报,说瞧见惠王带来个姑娘,穿着不俗,又是未出阁打扮,想来就是惠王的小姨子,传闻中的那个叶灵雨了。

    “好看吗?”

    “嗯......好不好看也就那样吧。”小丫头结结巴巴,“您是王妃,她还能盖过您的风头去?”

    这就是好看的意思了。

    没见面,还能在心里想着不过如此,可是如今一见面,才知道,世上是有些人,费尽心思都无法忽略过去的。

    但那又如何。

    熟练的撑起一抹笑,伸手握住叶灵雨的手:“这就是灵雨妹妹吧,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好模好样的跟我们边关吃风沙的就是不同!妹妹远道而来可还习惯?下人有什么不妥帖的就跟我说!”

    叶灵雨吃了一惊,没料到还有自己的戏份,连忙回握:

    “很习惯,多谢王妃,我......”

    崔如诺在旁边噗嗤一笑,混不吝的往后靠,比在惠王府还自在:“表哥说的确实是至理名言,果真时移世易啊,叶二小姐来晋王的地盘,也要被当客待了!嗷!”

    叶灵雨收回脚,若无其事的对于秀娟笑:“有劳王妃惦念,王都的水土,竟然开始不服了,想来还是早日回去为妙,让您见笑了。”

    晋王不耐,眼睛从崔如诺的官靴掠到两位美人相握的手上:“她自然回家住,王妃你不必操心,我与大哥还有话说,你先行退下吧。”

    被握住的手神经质的一抖,叶灵雨不由的抬眼,只见到于秀娟脸上得体的笑容:“是我无事忙了,只想着叶大人如今不在王都,忧心妹妹一个女孩家孤单,既如此,我就不操心啦。”

    爽利的拍拍叶灵雨的肩膀,软语嘱咐了许多,又妥帖的与惠王客套几句,于秀娟利利索索的带上自己的奶母,自回内院了。

    叶灵雨恭敬的起身相送,倒被她按坐了下去。

    惠王开导弟弟:“还是小时脾气,倔得九头牛拉不回,三年来就是这样统帅兵马的吗。”

    晋王眼圈红了,“那老头字字句句针对我,我何必谄媚!”

    “这怎么是谄媚。”兄长对着不省心的弟弟耐心解释:“君子面不公可起而论之,譬如叶叔父如此的人物,当年身陷尧王一案,也曾为了洗脱嫌疑亲自登门解释,并不觉得有损威严,怎么,你比叶叔父还超然,这尊贵的腰也不可弯一弯?”

    “大哥你笑话我......我就是不服这口气,秦老头诚心贬低,把弟弟当成什么人!”晋王望着兄长,他长相英朗许多,圆眼睛还像小狗一样望着人:“你怨我吗?这么多年来,你还当我是弟弟吗?”

    “承俊,我说过了,”惠王眸光转向前方虚无的一点:“皇位,能者居之。更何况,我与父皇,政见不合已久。”

    晋王若有所思,他依稀记得,八岁之前,父皇和兄长还是一对颇肉麻的父子,兄长作为大梁太子,何其耀眼,只是后来仿佛出了一件大事,哥哥失了地位,父亲对他逐渐冷落。

    可惜他当时年纪尚小,心思只在游玩上,等他成长到可以觉察到当时的暗潮涌动,所有人却对那一段默契的缄口不言。

    崔如诺坐在下首开口:“表哥,我回来还没有去见过母亲,先告辞了。”

    说罢也不等惠王同意,竟就真自顾自迈出大门,转眼走个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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