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稍晚约了客人，饶梦需要先将权杉杉送回店里，她自己则准备趁着这段空闲时间回趟旧家。
权杉杉以为她又着急赶去什么地方，“您一个人可以吗？”
“我开慢点没事。”刚才要不是怕错过谭聿必须要用最快的时间飚过去，其实也不需要权杉杉上手。
上车后她果然没急着启动，先给自己的表姐饶星发了条微信过去，“滚回来给我放风。”
对方几乎秒回，“你多久到？”
“一个小时。”
在时间问题上饶梦一向把握精确，她用五十迈的时速开回去四十五分钟绝对够用，这一个小时其实更多的是替饶星考虑，涵盖了她找理由及请假的时间。
饶梦到门口先是输入了一遍密码，短促的提示音乍响，她双颊微颤，心道老饶果然够狠，将她彻底地釜底抽薪了。
饶星用一副罕见的规矩模样出现在门后，“什么天大的事非得这个时间回来？”
“不管是不是天大的事不选这个时间不就容易碰见他了？”
她忙不迭地进门，饶星跟在她身后轻笑出声，“伯伯今天一天都在分销商那溜达呢，不会这么早回来的。”
饶星现在只是公司中一位再普通不过的设计师，“你怎么知道？”
“笑话，我什么事不知道？”
“你助理呢？”饶梦知道姑姑饶云芳在出国进修前特意给她身边安插了一名还在上大四的学生，对外说是助理，实际上就是监工，听说为人一板一眼的，让饶星一直头疼的够呛。
“我跟他说老娘不舒服要去看妇科，他可算是没继续跟着我。”
饶梦装作惊讶的样子，“有了？”
“有你妹啊！”
“对啊，你就是有我这个妹啊……”
饶星随手抄起抱枕就朝着正在上楼的饶梦招呼，“我没心情跟你在这耍嘴皮子，你赶紧办你的事儿！”
她笑着朝自己的房间跑去，“成嘞。”
饶星上楼见饶梦正俯身在柜子里翻着，“你找什么呢？”
饶梦再次将视线由外向内辐射一遭，“你有没有见过一个黑色的纸箱，大概这么宽这么高，应该有点旧了……反正你看到过没有？”
“我又不来你房间上哪见过什么黑色纸箱。”
“奇了怪了，怎么不见了。”那个箱子里装的是都她在大学宿舍里摆着的玩意，她想自己要找的移动硬盘十有八九也会在里面。
“店里生意怎么样了？”
饶梦这时候已经翻到了她高中时期的辅导书，感觉胜利在望，“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跟屁虫一直在我怎么看，伯伯知道了还以为我也叛变了呢。”
“客源是最大的问题，现在的男人啊……”她对着饶星敲了敲头，“这里，还没有开化完全。”
饶星倚在门框上懒懒地说，“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市场吧，但感觉是需要一些时间沉淀的。”
“你能不能别这么正经说话，怪不习惯的。”
饶星啐她一口，“我去你的，你接着找吧，不管你了。”
饶梦这边找到硬盘下楼时看到饶星已经换了衣服窝在沙发上开了整个西瓜来吃，看这架势已经不准备回厂子里继续上班了，“找着了？”
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饶梦突然止步，“你嘴里是什么？”
饶星吃西瓜一向不爱吐籽，现在她有意逗饶梦，籽喷了好几颗出来，“西瓜呗。”
“你给我装傻是吧，舌头上是什么？”
饶星这才吐出舌头，小小的一颗嵌在中央也不安分，滚动着，似在叫嚣。
饶梦感觉到了肉痛，“你打什么不行打舌钉！”
“我妈回来了我就摘了，但你知道吗，伯伯看到了居然说挺酷的。”
饶梦意外道，“他要不就是喝大了，要不就是被鬼附身了。”
饶星重重踹了她一脚，“滚蛋，不好看吗？”
“也不是……”她是觉得老饶管自己跟啥似的，能容许饶星打舌钉有点生猛。或许不是自己的孩子，差别对待？
大概或多或少有点吧，想到姑姑对自己也比对饶星宽容多了……
“我其实一直都觉得伯伯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我看你也别跟他置气了，客源难办随便去市场部拿点数据不就解决了吗？”
“我才独立几天就投降啊？我说你有管我的工夫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对付你的小助理。”
饶星被她噎到，连推带踹地将她打出了门。
饶梦觉得现阶段她们两个谁都不宜掺和进对方的事，她和老饶闹饶星弄不明白，饶星与姑姑斗她也无法理解。
反正饶家别的特质没有，硬刚就对了。
至于饶星说的客源她是可以要，也可以买，毕竟钱不是省出来的，只不过对于定制男装来说这个数据多少是有效的，她觉得还是需要一些时间去调查和验证的。
况且现在已经有了一条更快的路子摆在她的面前，她从来不傻，不走白不走。
饶梦紧了紧手中几块像砖头一样的家伙，这一刻她很希望它们是取之不尽的海绵。
***
谭聿结束活动与姚童一道坐回车里，等了等发现没有好事的记者再跟上来，车子启动的时候姚童问他，“你之前就认识方玟儿？”
毫无印象的名字，“不认识。”
“那她刚才为什么挑你？”
谭聿这才意识到她说的是谁，想到那人粉艳艳的衣服和还不算难听的嗓音，“我怎么知道？”
都不是省心的主儿，姚童揉眉，“我先送你回家。”
接下来，去媒体探口风，“安慰”正主，和剧组方面道歉，每一项都够她喝一壶的。
身边坐着的男人显然还对圈子里的风暴无感，“你已经决定搬出去了？”
“你这主人都已经回来了，我这看房的再住在里面不太合适吧？”
“你要是没找到合适的地方可以先过渡一下，反正房子大。”
姚童笑得有些发苦，“大是大，几百平米只有一张沙发，统共五间卧室就放一张床，少爷或者您也得允许咱再添点家具吧？”
谭聿的不回答可以算作拒绝，车里原本空间狭窄，因为静默一下给人的感觉空旷起来。
对于姚童而言有些疏离的气流在涌动，谭聿却觉得舒适，不一会儿就听到他清浅的呼吸声传来。
姚童开始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身旁累极的他，模样没什么变化，无外乎黑了一些，身材还是能立马上台走个十圈八圈，泳装半露都不惧的那种，还有刚才即便是和当红的流量徐浩诚一同在台上，谭聿其实也并没有逊色多少。
他的表情可以不生动，话也可以不给抛一句，反正他只需要站在那里，就能独成一道风景。
她不自知地叹息一声，似风拂过。
谭聿从她十五岁开始为她刮起了春风阵阵，在她的青春岁月中逐年地开花结果，然后在二十三岁这一年他走了，从此冷暖交替时，她的世界只剩下萧瑟的秋日。
如今他回来了，她的春天应该也能够跟着回来了，可是为什么她似乎还是感受不到温暖？
温暖不该是久违的吗？她盼了那么久，不应该是立刻就能感知到的吗？
或许是因为他现在回来是自己求着回来的，所以充其量只是个躯壳在这里，灵魂估计还飘在外面。
所以回来了才会像是没回来。
她看到他进门的脚步都带着丝虚浮，确实很像没有根似的，姚童目前也只能用日子还长来安慰自己。
***
张梓天的“秘密基地”与谭聿家正好是斜对角，姚童现在过去需要穿过整个东粼市，但作为今天闹剧的始作俑者她又不得不去。
想到了两个地产开发商在开盘时制造的闹剧一度登上了东粼的社会版面，甚至直到今天都还在宣扬着自己才是东粼最奢华的楼盘，完全不顾它们一个靠山一个临水本来就是平分秋色的。
所以一些争斗在外人看来是会莫名其妙，偏偏当事人畅快淋漓。
经过门岗后还需要驶过一段不短的盘山路，最终她到达张梓天的那栋小楼外时日已西斜。
她看着头顶的某个玻璃屋子内水汽氤氲，拢了拢自己披散着的头发，有记得从包中取出皮筋一圈接一圈的箍紧。
跟着她输密码、开门、乘梯的动作像一个不容有差的警卫，推开最后一道与现实隔绝的玻璃门时眼神透露着势在必得。
藤蔓攀附，奇株林立，几十平米中布满只会出现在地球另一端的雨林造景，石子路圈出了一块空地，上面摆放着露营桌和几张椅子，当然最招眼的还是烤架前忙碌着的人形。
背心、裤衩、人字拖，头发一整个塌下来，已经彻底失去了形象管理，“来啦？”
姚童轻哼了一声就算是回应了他，就势接过了对方手中的烤钳，五花肉在她的加持下很快变得油光锃亮。
张梓天调笑的眼在刘海下频闪，他乐见其成彻底将他自己完全陷进椅背，还阖眸哼上了歌，“It’s beautiful day, woo……”
雨林、烧烤和这恼火的旋律，张梓天如今就是在不停给自己加温，但因为她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一直在咬牙强忍。
不会这么巧他特意选在今天一个人大摆阵仗，姚童知道，他就是在等自己上门。
她愿意给他烤一次肉就代表了她不予追究的态度，这比说什么话都管用。
顾不上自己汗流浃背，姚童烤好一串就立刻递上去让他尝鲜，对方只塞了一口便迅速凝眉，“不好吃。”
姚童是切实有厨师证的，“不可能。”
张梓天的整张脸都皱巴在一起，“真的不好吃，你是不是好久没烤所以手生了？”
她入口的瞬间就知道上了当，男人对此得逞地笑着，“我要不这么说你说什么也不会吃的对吧？”
因为早期的模特经历让姚童成了半个素食主义，总之烧烤这类她平常是轻易不会碰的，“无聊。”
张梓天毫不在意殷勤地为姚童倒酒，当然也没有忘记给他自己续上一杯，“今天的发布会还顺利吧？”
“我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愉快的也好不愉快的也好，开机这天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出现。”
她不会计较过去，但要是以后还惹事，你就给我等着。
他早已通过今日的“放鸽子”达到了戏耍某些人的目的，是以答应的干脆，“可以。”
姚童眉头一挑显然不信，将钳子扔在一旁，恶狠狠地瞪着他。
见姚童的脸色黑的和炉底的炭灰一样，张梓天小心翼翼给她递串，“你吃点吗？”
姚童不动。
“喝点？”
见她无动于衷对方终于犯了难，摊开了双臂，“那抱抱吧……”
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到底有没有点正经事？”
眼看今日火候已到，张梓天试图正色，“张曼声他说什么了吗？”
“他说这是你自己私下接的戏，他不管。”
“是啊，是我自己接的，所以你也可以不管的。”
姚童几乎控制不住想将眼前这个嬉皮笑脸的家伙烤熟的冲动，“那你直接别让我当你经纪人了。”
接戏自己接，现在对接也可以不用她，她并觉得自己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我不是怕你太辛苦嘛，这怎么还错了呢？”
好家伙，他还委屈上了？
姚童转过头短时间内都不太想搭理他，在这个时候张梓天正好看到了群里有关今天发布会的部分图片，突然一下坐直了身体，“这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