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芒山植被繁多山路陡峭,以致县内人烟稀少,但它又恰处于大玉朝南面北上的唯一渡口,故而临江的村镇面积虽小却五脏俱全。

    紫苏推门进屋见自家娘子怀抱小狗儿坐在窗边出神,忙上前把窗户关上道:“秋日江风寒凉,娘子可别吹坏了身子。尹叔已和掌柜打听好了,明日卯时一刻即有往宿水去的船只开拔。”

    盛春熙回神道:“嗯,晚膳过后大家便好好休息吧,两位军爷那边让尹叔打点好些,万不可懈怠。”

    “奴婢明白。”

    两日前,她把中毒一事告知苏羡安后得他人情一诺不说,还分派两个亲兵把她们马车寻回并护她北上。

    比之前世安全程度高出许多,她才敢入客栈稍作休息。

    夜半众人熟睡之际,村外林间隐约有狼啸响起,原本伏在盛春熙枕边的小白团子双眼直溜地支起脖颈,不一会就跳下床攀上窗奶声奶气的回应,“嗷呜~”

    村外声响立马沸腾起来,白团子转头看向熟睡的盛春熙耳朵一直不停地抖动扑扇,那双水润的眼睛里充满不舍。

    它快步跃回床上用额头去蹭蹭盛春熙,之后一口咬在自己前腕上,将血液滴进她的唇中……

    待到寅时末,紫苏在外间缴了手帕进内房轻声唤道:“娘子,快卯时了,该起身啦。”

    她点了灯烛伸手为盛春熙净面,近看之下差点没把手帕吓掉地,“天呐,怎会这么红!娘子、娘子你没事吧?”

    盛春熙缓慢地睁开双眼,见紫苏一脸着急顿时有些迷茫,“发生什么事了?”

    一开口就发现喉中异常干涩,她抿抿殷红的唇,“咳,水。”

    “誒!”紫苏应声,赶紧给她倒了杯水递过去,待她喝完水又立马把铜镜抬到她面前道:“娘子,你哪里不舒服要说呀,奴婢这就给你找大夫去。”

    盛春熙也被自己这赤红如血的脸色下一跳,闭目感受却不觉身体何处有异便阻了紫苏,坚持立刻出发登船。

    拗不过自家娘子的紫苏只能去收拾包袱,此时才忽然发现房间里似乎少了点什么。

    “呀!雪团怎么不见了?”

    盛春熙迟钝疑惑道:“雪团?”

    “就是那只小白狗呀,奴婢看娘子喜爱它就想着给取个名字嘛,怎的一晚上就没了呢!”紫苏急得直跺脚抛下包袱就打算去叫人帮忙找。

    “回来。”

    “可是……”

    盛春熙垂眸低声道:“别找了,仔细耽误了登船时间,许是它和我们没有缘分吧。”

    卯时一刻,船只拔锚,芒山往宿水去的商船正式启航。

    上船当日盛春熙就突发高热迷迷糊糊昏睡了近三日,把一干人等吓得够呛。

    醒来后精神依旧十分萎靡,紫苏日日在床边哭着喂食,终是把她哭烦了被赶出客舱。

    等到她彻底康复已是第十三日,商船亦进驻凤麟府地界。她裹着披风站在甲板上遥望宿水渡口,眼里尽是化不开的浓雾。

    在宿水驿站换了苏家的马车,又行进六天后终于抵达凤麟府都城。

    城外道路宽阔人声鼎沸,长长的队伍从城门底下排至十丈之远,借着两位军爷的过所凭证几人成功进入都城,在东四街百花井巷附近分道扬镳。

    东市这一片具是饭馆、商铺,以及各路商贾、商贩买卖银钱的交易之所。

    人多便嘴杂,三人路过茶摊刚好听见许多人正八卦最近的新鲜事。

    “誒,听说那位老侯爷马上又要抬妾喽!”

    “他娘的,这都排到第十三姨娘了吧?老家伙也真不怕折寿!”

    “这次又是哪个孬种卖闺女了?”

    第一个说话的人左右看看,招手让边上的话搭子凑近,“这次你们可想不到,竟是那洛家的嫡娘子!”

    “什么?”

    紫苏见盛春熙脚步顿住忙问:“娘子可是渴了?不若我们在这茶摊歇息会?”

    盛春熙摇头,稳住心神再次举步前行,心念着:不要急,很快、很快她们就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半柱香后,三人驻足在一家布庄铺子外。

    当年洛家想改换门庭进驻官场,便给她母亲订下了与永昌伯幼子的亲事,但洛梓箐却一眼相中彼时被贬归乡的探花郎盛怀锦。

    甚至不惜和家人决裂,也要弃婚追着心上人离开凤麟府。

    其母虽怒其固执不听言,却也怜其自小未曾吃苦,便从手里私下划了三家铺子给她,让她能有所依靠。

    这间布庄便是其一。

    铺子伙计迎上来,“娘子里边请,咱们流萤布庄刚上一批新货,不论想做何种衣裳都包管您满意。”

    “这可是香云纱?”

    “娘子好眼力,咱家这香云纱可是今年头一批,除开进献皇室的,整个都城最多三匹,赶着今儿刚摆上就遇到娘子这般懂行的,可见是缘分呀!”

    盛春熙进店后看到不少贵重料子,就比如这仙游郡产的香云纱,都说可价比真金,边上的雨丝锦和月华锦亦号称非家富者不用。

    看情形铺子里也不像是第一次进这种料子了,但往年送去灵水的账本上却从未记录过……

    心里有了疑问盛春熙就不打算立时表明身份,她使个眼色尹叔便上前询问:“不知店家这一匹需多少银两呢?”

    伙计笑眯眯地伸出三根手指,“三十两白银。”

    盛春熙哂笑:“你这贵了三倍都不止,做买卖可不新这般宰客。”

    “誒,娘子怎能如此说话,咱们流萤布庄向来是靠诚信经营。”

    “那这匹雨丝锦又是何价?”

    伙计又仔细打量三人一番,态度不复方才那般阿谀逢迎,撇撇嘴道:“二十两。”

    “天呐娘子,这雨丝锦在我们思南郡当地才卖六两银呢!”

    “呵,小娘子也知道那是在思南,如今这是什么地界?”伙计估计着这买卖是做不成了也懒怠好声应付她们,白眼一翻挥手道:“去去去,不买就别在这问东问西。”

    紫苏瞪大眼睛指着对方,“你你、你有本事把你们掌柜的叫出来,看他如何向我家娘子交代!”

    伙计嗤笑:“呵,咱们洛家的铺子可不是任人撒野的地,掌柜更没有你想见就见的道理。”说完他叫上店里另两个伙计,把他们仨往店外逼,“诸位请吧。”

    三人在四周百姓的围观中被赶出布庄,盛春熙脸色虽难看却阻止了紫苏自爆身份,“休要打草惊蛇,先去余下两家铺子看过再做计较。”

    说罢领着二人离去。

    剩下的两店面,一间是香料铺子,一间是粮食铺。

    前者如她所想,依旧发现了许多未曾在账本上记录的名贵香料。

    而后者却给她一个极大的惊喜!这铺子的掌柜竟然是她父亲的人,她才入店就被认出身份请进内院。

    中年男子沏了上好的茶水,对她行俯首礼道:“庆祥见过小娘子。”

    “你识得我?”

    “往年对账都是在下亲自跑一趟灵水县,庆祥有幸在盛府见过小娘子几回。”

    深入交流一番后,盛春熙确认这位叫庆祥的中年男人可以信任,便把此前发生的一切告知对方……

    得知她父母已过世男人双眼霎时通红,眉宇间的悲痛倾泄而出,“怎会如此!主子和娘子那般好的人,誒……”

    是啊,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盛春熙无时无刻不在问上天,既然给了她机会为何不让她回到双亲身亡之前呢?

    两人沉浸在悲伤的氛围中好一会才回神,庆祥忽然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他在屋内来回踱步欲言又止半晌不知该不该向少主子询问。

    还是盛春熙看出端倪出口询问道:“可是有事?”

    庆祥先是探头在门外左右察看,然后回头两步低声试探道:“实不相瞒,在下驻守都城,为主子打理铺面只为其一,更深一层用意不知小主子是否知晓?”

    盛春熙眸子一闪,心下微跳,她垂眸端起茶盏抿了口道:“你是说三福馆、知味堂、福威镖局这些地方的事?”

    她特意点出那张名单中的某几个地点,庆祥果然上当。

    “原来小主子早已知晓,在下还怕事出突然主子没作交代。”他再次压低声音道:“前日垂水那边传来消息,称云浮郡各县近日有数十名异族乔装潜入,云极国那边恐有变数,在下已把消息递入‘雪月间’。”

    举杯的手骤然捏紧,盛春熙心下大震,名单里那些竟真是消息暗桩!阿耶布这么大的局是为何矣?

    她想起临死前曾听见的那道年轻男子声音……

    还有这‘雪月间’,名单上并不存在,想要知道真相这里恐怕就是关键点。盛春熙指尖发麻,感觉血液都不顺畅了,她似乎正在掀起一张巨大的网。

    放下茶盏她道:“阿耶在时只与我隐约提及并未仔细交代,且春熙年纪尚轻经验阅历多有不足,诸多事宜还有赖庆祥叔多加指点。”

    “不敢当,小主子放心,庆祥定当尽心竭力。”想了想他又指指头顶问:“主子的事需要即刻传信禀告那边吗?”

    盛春熙走向窗边,抬头凝望长空俄顷,“传罢。”

    正事谈完,庆祥安排人去牙行为盛春熙一行择宅子安置。

    “牙人未必能立马找到合心意的宅院,这两日小主子就歇在鄙宅,在下让内人晚膳多备些京都名食给小主子洗风接尘。”

    “那便叨扰了。”接着她想起前两间铺子的事便顺口问道:“对了,春熙今日来此之前还去过阿娘名下的另两家铺子,却发现当中很多和账本对不上的货物,庆祥叔可了解其中缘由?”

    “唔……不瞒小主子,早在五年前洛府就曾派人上门来游说笼络。”

    “也就是粮食铺没什么可动手脚的地方才让对方放手,想来那两间铺子应是那时候……,这事主子也知晓。”

    哦?洛家派人……

    “不知来人是谁?”

    庆祥蹙眉回忆,“那人年约五十,方脸、下颚微须自称洛府二管家梁老四。”

    呵!梁老四?大舅母你可真是处处照顾春熙呢。

    隐约勾起一抹意味深长地笑,盛春熙道:“麻烦庆祥叔代我写封拜帖送去洛府罢,阿娘的事也该向外祖母禀告一番。”

    “庆祥这就去办。”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