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棱上的晴天娃娃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在窗帘的缝隙中忽隐忽现，笑眯眯的脸蛋在晨光下鬼魅阴森，令人胆颤发冷。
昨天晚上是没有的。
窗户外面就是大门外的走廊，安全起见夏烨每次都会将窗户锁上，昨晚也是如此。
穆臣起身过去拉开窗帘，晴天娃娃挂在外面。
他拉开门，外面的走廊空空如也，没有任何痕迹。
房间里，夏烨听见动静幽幽转醒，坐起来揉着眼睛，谈着身子往外看：“怎么了？”
当她看见窗棱上的晴天娃娃时，也是一怔，瞬间清醒。
“这谁挂的？”她快步走过来，声音都止不住的颤抖。
穆臣将娃娃拿进来，娃娃的头部是软的，上面用马克笔画的笑脸狰狞丑陋，要笑不笑的样子。
他把绳子解开，里面是一团棉花，普普通通的一个挂饰，里面什么都没有，若是平时，根本不会多想，可他们知道，这绝对是一种信号。
或者说是警告。
夏烨无力的瘫坐在沙发上，大脑里闪过各种人，各种可能，最后仍是一片混乱。
穆臣将娃娃放在桌上，换着角度拍了几张照，他回想起昨天掉落的那张纸壳，看来是人为的，估计这里早就被人踩了点。
他们被盯上了。
夏烨被气极，破罐子破摔的笑了。
“你说......我们要是再在这里呆一晚会发生什么？”
穆臣蹙眉，他知道夏烨虽然看上去成熟理智，其实脾气是有些犟的，有时候触及了那根筋，会固执的硬钢到底。
他打断她的胡思乱想，“今天就回去。”
“金台那边估计也被摸得门儿清了。”
“那边治安要好点，起码比这边安全。”
确实，海城壹号院属于高档小区，处于市中心，每天都有保安巡逻，出入小区以及进电梯都必须刷卡，外来人员必须登记，且摄像头全面覆盖，安保系统没的说。
夏烨歪着头，“你说对方到底要干嘛？要杀我？”
穆臣想安慰她，可对方的行动已经越来越明显张狂，他们不得不往最坏处想，做最坏的打算。
他吸了口气，在她旁边坐下来，说：“或许吧，但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
“你觉得会是谁？”
“应该和伍梁有关，或许是伍梁背后的人？”
目前，他们了解到的最直接的线索就是伍梁，控制郑美乔也好，鬼屋里欲行凶也好，都是他在使坏。可伍梁死后，这些恐吓却并没有停止，伍梁的尸体上也没有夏烨的抓痕，要么之前并不是伍梁所为，要么就是他背后另有其人。
夏烨却说：“我觉得和李莲生、郑林有关系，况且昨天李莲生还被警察带走审问了，可如果这一切真的和她有关系，昨天为什么又主动告诉我呢。”
穆臣虽对郑林和李莲生不熟，但据她描述以及种种迹象，也觉得他们并不简单。
夏烨说：“我有时候觉得莫名其妙，这前半生虽然过得流离失所，恍恍惚惚，但也还算循规蹈矩，自从被他们找回来以后，一切都像脱了轨的列车，开始跌跌撞撞失了方向，还有上次郑美乔妈妈说的那些话，我觉得......他们可能以前干了什么事，得罪了什么人。”
穆臣思索了片刻，问：“他们和伍梁认识吗？”
“不认识，我问过郑美乔了。”夏烨仍在挣扎，不想放弃：“其实，要查他们的过去，也不难，他们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总会留下痕迹，若真发现哪些大事，一定能打听到的。”
穆臣却表情沉重，“夏烨，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我们可以留意身边的蛛丝马迹，但必须是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这个晴天娃娃，就是一种警告。”
“可我更觉得这是一种行凶前的仪式，他在倒计时，在玩弄我们。”
不管他们查不查，对方的目的都是她。
“如果是这样，我们现在只身在云乡，周围更是危机四伏。”
夏烨当然清楚，在这穷乡僻壤简直是绝佳的作案环境，刚刚也只是过过嘴瘾，他们两个普通人还有工作在身，一时半会儿打听不到什么消息。
她叹口气，“也不知道林君到底有没有好好查。”
这晴天娃娃一出，两人也不敢久留，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去看看朱燕家的老人就打道回府。
出发前穆臣给林君打了个电话，林君听后第一句话就说：“你们跑去云乡了？我说怎么见不着人。”
穆臣觉得他的关注点可能有点歪，“怎么了？”
“我派了个人暗中保护你们，结果蹲了半天没见着人，你们去云乡干什么？”
穆臣简单解释了一遍缘由，林君不由分说的阻止他们继续调查，并要他们带着晴天娃娃尽快回去。
挂了电话，穆臣回身，只见夏烨还拿着筷子扒拉那团棉花。
他将那团晴天娃娃的材料收进袋子里装好，带着夏烨出门了。
车刚开出巷口时，从转角冲出两个疯闹的小孩，穆臣车速不快，眼疾手快的刹了车，倒是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被吓着了，怔怔的钉在车前，小嘴一瘪，哇哇大哭。
穆臣和夏烨也被吓得不轻，赶紧下车询问。
车头离他们还有半米多的距离，俩小孩毫发无伤。
小男孩手里还拎着刚买的早餐，一开始表情怯怯的，将女孩拉到背后，似乎是怕被责骂他们不看路，后来见夏烨和穆臣态度和善便也不怕了，还有些难为情的朝他们笑了一下。
他从口袋里抽出两张纸给女孩擦眼泪，无奈的说：“你小声一点，小心把你奶奶招来了。”
女孩不听，依旧仰着头哭。
泪珠跟豆子似的往下掉。
穆臣哪见过这架势，弯着腰手足无措。
夏烨蹲下身来拍了拍女孩的背，安抚道：“抱歉，吓着你们了，以后过马路要小心点知道吗，不能在马路附近玩，很危险。”
女孩哭声收敛了些，边抽抽搭搭的哽咽，边指指旁边的男孩，往他身上甩锅。
“都.....是他非要跟我玩......”
话未说完，高空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吼声：“你们干什么！”
夏烨和穆臣寻声抬头望过去，旁边的居民楼上伸出一个脑袋，看上去约莫六十多岁，那人探出半个身子，手指着他们，气呼呼的说：“你们干什么！欺负小孩是吧？”
那声音听起来一点也不像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
老人说完便收回了身子，窗户“啪”的一声关上，动作干净利落，夏烨觉得自己都能听见她气势汹汹将楼梯踩得震天响的声音。
男孩眉毛揪成一团，恹恹的吐出两个字。
“完了。”
老人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夏烨和穆臣面前，怒气冲冲的说：“你们对我孙女干什么了，信不信我报警的啊！”
老人一头银发，满脸皱纹，身材干瘦，看起来倒是精神奕奕、身手矫健，横眉竖眼的瞪着他们，看起来难缠得很。
穆臣皱皱眉，刚想解释，没想夏烨突然眉间舒展，说道：“你是周姨吧？”
几人均是一愣，弄不清状况的看向夏烨。
老人也一头雾水，狐疑的睨着她，莫名其妙的问：“你谁呀？”
“夏烨，以前住你们楼上的。”她指了指老房子的方向。
老人眯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的睁大眼，难以置信得声音都变轻了。
“小夏？”
夏烨点点头，抿唇笑。
她对这位邻居印象不错，现在时过境迁，每每回来见着逐渐陌生的环境和人总回荡着一腔物是人非的失落，难得见到一个儿时的熟人，很多记忆力锁怀念的那股感觉一下就用了上来，倍感亲切。
周姨见到她也是又惊又喜，拉着她手激动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我的天哪......你咋回来啦，啥时候回的？这一晃眼都不知道多少年了，哪想还能再见着你啊，当初我家那小子就暗恋你，我还想等你过门了得把那传家宝的镯子给你来着。”
穆臣：“......”
夏烨偷看穆臣一眼，装傻，“是吗，那时候才多大点，小孩子的话当不得真。”
俩不明情况的小学生夹在中间左右望望，男孩嫌弃的小声指责：“都怪你，动不动就哭鼻子，这下好了，得回家了。”
女孩不服气：“刚才多危险啊。”
“还不是你乱跑。”
女孩理亏，被堵得哑口无言，瘪着嘴，又开始泪眼汪汪，男孩头疼的扶额，赶紧把她溢出眼眶的泪水擦掉，生怕被她奶奶看到，略带警告的小声说：“别哭了。”
周姨低头看俩孩子嘀嘀咕咕的说话，摸了下他们脑袋，也觉得在小孩面再提这茬不好，她语气有些唏嘘的说：“哪想一别这么多年，当初你被送走时才那么点小。”
她在腰间比划了一下，说“在那边怕是吃了不少苦吧？“
“没有。”夏烨面色如常的寒暄：“看我现在不是过得挺好的麽。”
“这会儿见着还真是没认出来，刚刚我还以为有人欺负我们家小崽子了。”
既然是熟人，是误会，她立马收了气焰，轻声细语、面目和善的样子跟刚刚判若两人。
夏烨有些抱歉的解释了刚才的来龙去脉，周姨一听，戳戳孙女的脑袋教育了一番，直到她快哭了，才止了话。
“这野孩子，每天老喜欢在外面疯玩，天不黑不回家的，爹妈都出去打工也没人管，我一个老婆子看不住啊。”说着她又话头一转，看向穆臣，笑眯眯的说：“这是男朋友吧？还是老公？”
夏烨和穆臣对视了一眼，竟有些羞赧的笑说：“还没结婚。”
“快了吧？”
夏烨看穆臣，后者“嗯”一声，夏烨心怦怦跳。
“你们回来还住那老房子吗？现在好多人都搬前面这块新楼房里了，最近老房子治安不好，这不昨天夜里住一楼的那户家里还抓了个小偷......”
周姨上了年纪，儿女不在身边多少有些孤独寂寞，这会儿见着阔别多年的后辈，忍不住就打开了话匣子。
穆臣却听得眉头紧蹙，问：“小偷？”
“是啊，还没得手就被发现了。”周姨惊讶的问：“你们家丢了东西？”
穆臣和夏烨表情复杂，他们没丢，倒是多了个东西。
周姨还想再寒暄片刻，夏烨赶紧止了话头，称还有事要处理便离开了。
待人离开后，夏烨将这消息告诉林君，林君也一阵激动，这“小偷”或许是重要线索，立马联系了云乡这边的派出所，并买了最快的高铁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