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官！外面的人闯上来了！”
原本剑拔弩张的氛围一下被打断，屋内二人一时间齐刷刷望过去。
通报的小警卫低着头，似是为楼下的场面感到惊惧。
目光移向窗外，服务中心主任聂启沉默不言。
他身旁的男人一身黑色西服，戴着眼镜，衣着考究，见状沉声道：“聂主任也听到了，再这么拖下去对你对我都不好，如今维持城内秩序才是最重要的事。”
聂启面色微动，但仍坚持着：“不行，如果不是尤指亲自下令，我没有办法执行你的任何指令。”话是如此，但紧握的拳头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动摇。
“是吗？”男人倏地从腰间掏出□□，聂启下意识后退两步。
只见他用手帕仔细擦拭着，眸色微冷，语调依旧平和，“我刚才或许没有解释清楚......我可以再重复一遍——”
“联邦数字中心出了突发事故，一名潜藏在内部的反叛组织成员挟持了尤指，导致尤指重伤昏迷，在逃跑时那个叛徒妄想毁掉创世的，导致应急程序启动。如今创世只是短暂陷入了故障，数字中心的专家正在全力抢修，很快就能修复。为了配合数字中心的工作，所以聂主任应该即刻发布禁令，全城封锁，直至程序修复为止，听懂了吗？”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枪口顶住了他的脑门。
聂启眼皮一颤，却始终不愿松口。
四大城邦服务中心主任由首席科学家尤辛直接指派，只听他一个人的命令，就连联邦总指挥也不能直接对这四个人下达指令，更遑论联邦军队和警局。
男人的忍耐接近极限，脸色降至冰点：“我记得聂主任刚结婚？”如果说方才是警告，那么现在就是威胁。
果然，聂启镇定的面具一下被撕开一道口子，脸色一时难看起来。
男人最后下了一剂猛药：“你可以不相信我说的话，但苏副指的总有几分可信度吧？”
对方显然给了他一个完美的台阶，聂启神色微动：“你是说？”
软硬兼施下他最终选择妥协，半晌才缓缓开口：“我可以出面解释，但是民众们相不相信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男人闻言轻嗤一声：“聂主任只管照做就是。”
说着把枪放下来，眼睛转向一旁：“那么现在——”
聂启闭上眼，复又睁开，最终拿起了内线电话——
“通知所以电视台和广播，就今日系统故障一事做说明。”
他顿了顿，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男人，接着向电话那头将男人的话基本复述了一遍。
末了，还是忍不住道：“你应该知道，服务中心并不具备维持城内和平的能力。”
城内不设军队警卫，在秩序崩坏的情况下自然不具备武力镇压的能力。
男人不可置否：“聂主任只需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随后又缓和了语气：“很好，你的妻子会得到妥善的照顾......”
然而下一秒，他脸上的笑意再次消失：“从明天开始，我将全权接管服务中心，还请聂主任能够辅助我的工作。”
嘴巴微张，聂启最终闭上了眼。
不说话已是默认。
男人满意点头，抬脚离开。
半只脚已经踏出了办公室，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云西低着头，眼神落在他油光锃亮的尖头皮鞋上，感受到头顶的注视却恍若不觉，低眉顺眼。
男人扫了她眼，随即移开目光，似是没有察觉到异常，复又走了进来，看着失魂落魄的聂启再次道：“对了，聂主任的办公室我需要征用，希望您不要介意。”
转身时眼神再次扫到一旁角落。
时间像是短暂停滞了两秒。
同一时刻，一个拔枪，一个躲避。
云西往旁边一闪，堪堪躲过他的射击，但子弹瞬间释放出的能量直接将她的义肢打穿手肘往下堪堪挂在手臂上。
——她成了独臂侠。
军方的人果然不是吃素的，动作快得惊人。
眼看着枪口再次对准自己的脑门，云西权衡利弊，却不往一旁躲，而是迎着他冷冽的目光向前，似是要夺枪。
在双方反应速度都极快的情况下，枪声再次响起，云西已经闪身到他身前，单手握住了枪管，子弹偏了个方向，从她胸口穿过。
“砰”一声，鲜血汩汩从胸前涌出，女孩儿的脸痛苦得皱成一团，瞳孔逐渐涣散，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再次扣动扳机。
变故只发生在一瞬间。
就在男人以为她要支撑不住准备再补一枪之际，女孩儿忽然眼神一凛，手一用力，在他开枪那一刻调转枪头，子弹便直直从他喉咙穿过，强大的爆破里几乎让他的脑袋分家。
一击致命，男人甚至来不及痛呼便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前后对峙不过数秒时间，聂启此时方才反应过来。
他不过是一个生活简单、成日和数字代码打交道的文人。
二人目光相对，随即对准他的还有黑洞洞的枪口，接连的变故击溃了他最后一道心理防线，让他最终坚持不住，一下瘫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此时门外传来阵阵脚步声，反应过来的警卫正在试图破门，云西捂着胸口深深看了他眼，轻声开口：“你运气不错。”
两分钟后，警卫破门而入之时便看到这样一幅场景。
男人瞪着眼睛跪坐在地上，脑袋往一旁倾斜，脖子上的枪口触目惊心。而聂启倒在椅子上双眼紧闭，生死未明。
警卫队长诺顿朝着半开的窗户往下看去。
服务中心大楼临江而建，百米高空下有个黑衣急速下坠，最后像颗石子投入了江中。
诺顿招了招手，便有部下上前，毫不犹豫翻窗而下。
随后便有部下来报：“监控室发现了不见的警卫，还有一个服务中心的值班人员，他们的记忆芯片都被取了出来，手法很专业。”
“聂启呢？”
“还没醒......”
诺顿微微眯起眼：“发布禁令，服务中心遭遇不明身份者夜袭，从现在开始为了民众们的安全，全城戒严，直到找到不法分子为止。”
“是，长官！”
*
暴雨持续绵延，雷暴声不断。
突如其来的闪电集中头顶大树，正打瞌睡的二胡一下从梦中惊醒，往旁边一闪，正好看到对岸百米高的大楼之上，一个黑色的点坠入河中，随即有个模糊的人影破窗而出，在雨夜的玻璃幕墙上如履平地，很快沿着黑影坠江的位置潜入江中。
二胡瞬间反应过来。
冰冷的河水顺着伤口进入胸腔，极致的痛苦能让人几乎昏厥过去，没等她反应过来，身后传来“咚”一声，显然追兵已至。
卧底，联邦警卫队，超能者......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不过好在这位飞檐走壁的警员水性一般，与她半斤八两，云西顺着事先布置好的绳索，很快游到了对岸。
平静的水面开始冒泡，黑暗中，少女从水底冒出半个头，二胡忙上前将人拉上来，浓厚的血腥味瞬间扑面而来。低头发现她断了半截的右臂不禁吓了一跳，一时间惊得说不出话来。
黑色的衣物掩盖住了胸前黑洞洞的伤口，云西瞥了他眼：“你这什么表情，接回去就行了。”胸口的伤才要命。
少女的声音和脸色都稍显苍白，但步伐还算稳重，拒绝了他的搀扶：“车呢？”
不疑有它，二胡便道：“在树林后面。”
对岸隐隐看到有追兵赶过来：“走！去港口！”
“长官，人没有找到。”下属小心翼翼道，“但是在河底发现了之前派去追杀的那两个警卫。尸体上有不同程度的外伤，死前应当与人有过激烈的搏斗，且那人手法老练，看起来不像是那人做的。”
他话音刚落便有警卫将尸体抬了进来。
诺顿上前查探了一番：“所以呢？”
下属斟酌再三：“会不会是那人找的帮手？可是这么短的时间......”整件事处处透着不合理，下属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好看向他。
诺顿转头望着黑寂的湖面，神色未明：“是不是巧合找到那人谜团自然能解开......”
他的表情若有所思，随即道：“去，把这个人找过来。”
“是。”
半个小时后，方才站在和平旗帜下叫嚣的光头出现在了主任办公室。
有人说创世只是富人的乌托邦，不仅是因为需要支付高昂的准入费用，更是因为进入创世的每个用户身份都必须经过严格审批。只有信誉良好，被认定为无危胁的人才能得到准入资格。这两年条件虽然有所放宽，但是有过犯罪记录的人绝对无法拿到资格。
于是就催生了这样一群人，他们往往出身于底层最贫苦的街区，身上伴有至少一项犯罪记录，为了进入创世只能将自己的肉身出卖到黑市，换取意识的永生，自愿成为数字世界的幽灵。
他们没有合法的身份，被称为流亡者，也就是数字世界的难民。
流亡者组织应运而生，他们以腾蛇为图腾，游走在规则边缘，经过五年的壮大，规模不由小觑，这些人无疑是最不希望创世毁灭的人。如今一个拥有合法身份的机会就摆在眼前，没人会拒绝。
看着眼前凶神恶煞的韦斯，诺顿充满了信心，选择开门见山：“韦斯，文明城流亡者的老大，我对你的情况很了解，不过你可能并不认识我，那么就请允许我先自我介绍，我是——”
“联邦警局第三警卫队队长，诺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