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出嫁

    过了十多日,柳湘莲的聘礼一台台地被晃悠悠抬进了贾府。

    在贾琏的积极游说下,贾府上下都对这个未来的新姑爷很满意,贾赦因私下收了柳湘莲的孝敬银子,也未吭声儿,这婚嫁流程就这样顺利地开启了。

    【大观园,紫菱洲(迎春居所)】

    黛玉、湘云、探春、惜春几个围坐在迎春身边,皆有些不舍。

    原来贾老太君见甄家倒了,忧心自家处境,自觉家里的女孩子们有一个算一个,能送出这火坑都是好的,因而决定尽快送迎春出门子,故而迎春和柳湘莲的婚期定得极近。

    眼看过不了多久迎春就要嫁到别人家里去了,姊妹几个舍不得极了,都不约而同地前往紫菱洲寻迎春说话。

    湘云也近嫁龄,满心盼着将来有一日能嫁给宝玉,如今见迎春要嫁了,心中又是替她喜又是为她忧,拉着迎春的手直叹气:

    “我虽还是姑娘家,也还有一番肺腑之言说给你听。你如今这一去也不知好与不好,不管是好是歹,总规要你自己立起来。你自己立住了,旁人自然尊重你,这日子想来就好过了。”

    黛玉见她这老气横秋、唉声叹气的样子有些忍不住笑:道理虽是这个道理,但由一个嫩生生的小姑娘说出来真是怎么看怎么怪。

    她抬眼看了看其他姊妹,也都个个忍俊不禁,忍不住笑道:“话虽如此,也不必如此忧虑,柳湘莲这人我倒知道一二,也不失为一个可托付之人。”

    “哦?请妹妹为我细说。”

    迎春知道自己的婚事后难免也有些忐忑,见黛玉知道未来夫君的消息,整个人都支棱起来,忙请黛玉解惑。

    其他姊妹也都为迎春担忧,也都竖起耳朵等着黛玉的后文。

    黛玉见大家都好奇,也有心安一安大伙儿的心,欣然为大家说起了柳湘莲的事。

    “虽外头常说柳湘莲好串戏,家境也平平,但确是他们误了。”

    旋而又凑近大家,用气声道:“这话我说给你们听了,可不兴传出去,要紧要紧!”

    迎春她们一脸狐疑地点了点头,皆望着黛玉,等她说出些什么令人惊讶的秘闻出来。

    黛玉见姊妹们答应保密,也不卖关子,直接道:“他原是为官家做事的人,原先串戏似乎也有些不得已的原因。听我师兄说,他已经答应琏二哥往后不再做那事儿了,想来是有了些别的去处。”

    迎春挑了挑眉,用手帕捂住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呼,挪动绣墩儿,坐得离黛玉更近了些:“好妹妹,那他家里又是什么境况,你可知道?”

    黛玉倒真知道,她得知迎春的出嫁人选后就上了心,虽也见过柳湘莲一面,但并不深知其人,因此早派了人去打探消息。

    若真个是不靠谱的人家,是万万要劝阻老太太重新考虑的。万幸柳湘莲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黛玉这才放了心。

    因此这会儿大家问她柳湘莲家的情况,她不说知道得一清二楚,大致情况怎么也能说个差不离。

    黛玉捋了捋胸前的发丝,理了理脑中关于柳湘莲家的信息,慢条斯理道:“他原是世家子弟,父母早丧,只有一个姑姑帮衬着,家中似是败落了,但观今日聘礼之丰厚便也只这是谣言,必是个殷实人家。”

    “我先头也说他实际也是为官家做事的人,怎么也有一官半职的,勉强也算得官宦人家。听说此人性格豪爽,待亲人朋友很仗义,因此很有些兄弟好友,往后姐姐嫁了倒不必担心家中无人帮衬。再来说句不肖的话,二姐姐进门后无公婆需要侍奉,也是他家的一个好处。”

    大家听着黛玉之话,都若有所思。

    探春最是精明强干,平日里旁观府里凤姐儿侍奉头上两重婆婆,深知这婆媳关系最是磨人,听得黛玉说柳湘莲家无有公婆需要侍奉,着实为迎春松了口气,感慨道:

    “如此说来,二姐姐果然觅得了一位好夫婿。如今知道他家好,我心里虽还是舍不得,但终究好受了许多。”

    “正是!正是!”惜春也在一旁帮腔,话锋又一转,难过道:“纵然他千好万好,我该舍不得还是舍不得。唉,要是女孩子可以不用嫁人就好了……”

    迎春也有些感伤,轻轻抚了抚惜春单薄的后背,叹息道:“如今家里的情况,我能嫁出去反倒是好事,林妹妹如今也有了着落,我倒也不操心,只是你和探春、湘云妹妹今后要如何是好啊……”

    话题进行到这里,姊妹几个一时都沉默了,这温柔锦绣的闺房里充斥着难言的郁色……

    黛玉自家日子过得好,既无远虑,也无近忧,姊妹中只她一人如此,她心中很为她们着急难过,这会子若只说些好话宽慰姊妹,想必无用,难过地垂着眸子捡了些实在话说。

    “想必府中不至于此,虽从前有些混账事,但如今也都悔改了,将来若有个万一,看在故去的老国公爷和咱们老太太、娘娘的面上,未必无可恕……”

    “倘或真要计较,府上也未曾犯过甚抄家灭族的大罪,只要家里人还在,日子都能过下去的,亲戚们也不会全然不管,如今倒也不必过忧。”

    这姊妹几个只当王夫人也已经改好了,不知她悄悄藏匿了甄家财物,又觉贾珍那边的祸事与这边关系不大,觉得黛玉这番话很有些道理:只要家人还在,纵然不能再享富贵,平淡过日子未尝就差了……

    微凉的风悄悄透过窗子撩起几个姑娘的头发,她们似是已经安然接受了最坏的结果,放下了心中的重担,坦然相视而笑,色若秋月春华,倒衬得这堆砌锦绣的屋子黯然失色了。

    【大观园怡红院】

    宝玉听闻迎春要嫁人了,正暗自生着闷气。因着袭人之事,怡红院内的丫鬟们现已经不大敢过分亲近他,此刻也无人劝慰他,只留个宝玉满肚子的牢骚无处发:

    “唉,如今我可真是个孤家寡人了——除了云妹妹,其他姊妹丫头们都懒怠搭理我……先是林妹妹要嫁人,如今二姐姐也要嫁人……走吧,都走吧,留我一个孤魂野鬼在这园子里,活着又有什么趣儿……”

    他叽叽咕咕地自言自语了一阵,神色似醉非醉,眼睛发直,竟是有些痴了。旋即他又踉踉跄跄地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了两句悲诗,眼里洒下几滴泪来。

    只是他虽仍不通世俗人情,心中也模模糊糊地直觉到迎春此时能嫁出去是件好事,心中再是怎么苦闷不舍也忍住了没在大家面前表现出来,只在心中暗暗发誓,要是迎春嫁人后过得不好,一定求老祖宗接她回家。

    不管大家如何舍不得迎春,出嫁之日还是如期来临。

    黛玉并姊妹们静静地守着迎春梳妆,看着妆娘为她绞面、束发、上胭脂,心中满怀着祝福与不舍。见迎春眼中隐隐含着泪光,黛玉和探春一左一右悄悄握紧了她的手,此时无声胜有声,大家都忍不住泪盈眼眶。

    “吉时到——”

    “新娘该出门子啰——”

    随着话音落下,府内外想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黛玉目送着贾琏背着迎春的背影渐渐远去,想起这些年迎春对她的照顾与陪伴,忍不住落下泪来。

    贾府大门外,柳湘莲身着红衣,骑着高头大马,手中拎着亲自猎来的大雁,身后跟着一群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身姿挺拔地静候着,满心欢喜地从难得眼含泪意的贾琏手中迎走了新嫁娘。

    待诸多礼节完毕,黛玉跟着林如海坐在婚礼宴席上,看着周围的觥筹交错,一时有了强烈的不真实感:一晃好多年过去了,迎春的未来跟原著中不一样了,真好啊!希望大家也都能有个好结局,诸天神佛,千万保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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