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螃蟹宴上的第二讲(三)

    众人听到这里,皆有些可怜这个傻孩子,面露悲悯之色。

    探春喝了口茶,缓了缓,继续道:

    【有一日.他在别人家的喜宴上帮忙传菜,听到有客人说起放利之事,又闻得此事能使钱生钱,且丝毫不比费力气,不禁十分心动。

    世间既然有这样的大好事儿,我为啥不能去碰一碰呢?

    他回到家后琢磨了一夜,第二日就兴冲冲拿着所有的家当跑出去放利子钱。

    他家就在当地有名的“贫民窟”,只四处转了转,就找对了地方。

    他脑子笨,看别人怎么放的利,就依葫芦画瓢照着做,倒也运气好,成功将钱放了出去。

    他欢天喜地地回了家,天天数着手指头盼着去收多多的银子回来。

    终于,契书上还银的日子到了。

    他乐得一路上都咧着嘴笑,也不理旁人鄙夷的眼神,小跑着到了借银的那户人的家门口。

    “还钱啦!该还钱啦!!”

    他一边拍门一边欢快地喊道。

    门内窸窸窣窣地响动了一阵又安静了,他见里头不应答,气呼呼地又使劲儿拍了几下门:

    “快开门!还钱!!”

    他虽傻,但却有一把子力气,将门拍得哐哐作响。

    屋里的人似乎吓着了,心虚又害怕地答了一句:“实在没钱,求您宽限些时日吧……”

    大傻哪里肯依,他自家都等着这笔钱拿回去买米造饭呢!

    他又砰砰砸了几下门,怒骂道:“放你娘的狗.屁!快还钱!!”

    里头又没声儿了。

    大傻又急又气,在门口喘着粗气团团转,他气得双眼发红:这是又在欺负我傻吗?我虽不识字,但也晓得契书上写了要今天还给我钱的,怎么能不算数呢?!

    他随手在地上捡了根木棍,拿在手上掂了掂,三两下踢开了房门,往里冲将了进去。

    能去借利子钱的穷人多是些“老弱病残”,哪里是他的对手,不消片刻,便被他打倒在地。

    “还不还钱?!不还我还打!”

    他高举着木棍威胁道。

    但还未等地上的人回答,就有两个穿着皂衣的衙役走了过来,喝骂道:“做甚?!还不放下武器!”

    大傻知道这是官府的人,也不敢还嘴,傻愣愣地将棍子丢在了地上,心想:我犯了何事?为何捉我?

    原来这一片穷人聚居地常有些混子来敲诈勒索,邻居们都互相守望,见哪家要出事就会帮忙道官府报案。先前有人见情势不对,早悄悄到官府去请人了。

    大傻被官府捉走后没多久,被他打了几棍的借银人就咽了气。

    那人是个远近闻名的病痨鬼,眼看就要死了,几棍下去焉有命在?

    你道之前为何从大傻那里借了利银,大傻那仨瓜俩枣很该没有人愿意去借才是。

    原来那些放利之人皆知道他快要病死了,无论如何是要不回来钱的,没有人肯借给他,他自家见大傻愿意借利银给他还纳罕了好一阵呢!

    衙役走了没多久就又被人请了回来,见出了人命也不敢耽搁,赶忙回报了父母官。

    因涉及命案,案子很快判了,大傻因采取暴力手段追债,失手害死人命,被判绞刑,借贷人债务也一应免除了,实在可叹可怜……】

    探春的故事说完后引起一片寂静,过了好一阵才渐渐听见叹息声。

    众人神色皆有些怏怏,连王夫人都有些讪讪,不过思及自己不过偶然银钱不趁手才做了放利银的事,如今早已不做了,也就很快放下心来。

    “没意思,没意思,不过是傻子干了傻事……可怜,可怜……”

    宝玉晃了晃手中的白玉酒杯,神情似痴似狂,就这么叹了两句,摇摇晃晃地起身走了,恍惚间仿佛还能听见他的低语:

    “我们看别人是傻子,焉知别人看我们不是傻子呢……”

    他痛快走了,留下一桌子人面面相觑,王夫人僵着脸打了个圆场:

    “快别理会他,让他自己叽咕一阵就好了,我们自己且乐。”

    在座谁也没信她这客套话,但也深知宝玉脾性,不过笑笑就罢了。只探春自觉得罪了嫡母,嘴角的笑意带着苦涩。

    因着宝玉提前离席,众人故事也都讲尽了,不过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这螃蟹宴就散了。

    黛玉到秋爽斋陪探春坐了一会子,闷闷不乐地回了家:她心里总有些歉疚,因自己的缘故探春才鼓起勇气说了这个故事,不想惹得宝玉发痴,大大得罪了王夫人,往后……唉……

    江凌此时“恰巧”在林府“拜访”,见黛玉自己跟自己生闷气,少不得过去安慰一番。

    “玉儿怎么了?在那边受委屈了?”

    黛玉于是这般那般将自己的小烦忧说了,垂着眸子兀自苦闷。

    “倒也着实为难人,不过追根究底还是因为她没有自己的依仗,不若我改天给他弟弟贾环寻个先生,等她弟弟长成他自然有了依靠,玉儿也可放心。”

    江凌脑子一转就想到了事情的关键,也不吝做个好事来换得未婚妻展颜,果然他将这法子一说,黛玉的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起来。

    “这果然是个一劳永逸的好法子,只要环儿用心,探春妹妹就不必再看二舅母的脸色过日子了!”

    她一扫先前的苦闷,巧笑嫣然地看着江凌道:“此事就托给师兄了,我是再也不愁的~”

    这属实不是什么难事,江凌自然一口答应下来,不过十来日,果然给贾环寻了个夫子,惹得赵姨娘和探春对着黛玉好一通感谢。

    自此,贾环的命运来了个大拐弯,“小冻猫子”也开始读书知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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