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聚

    黛玉于是将自己的奇遇告知了江凌。

    江凌亦大为震惊,但是看到林如海一日好过一日的病情,也不得不信了。

    留下照顾病人的太医也颇觉奇异,看着十日后渐渐恢复如常的林如海仿佛在看什么神迹。

    连远在宫中的皇帝知道了也十分感兴趣,但探寻原因未果后也只能归因于神佛保佑,因此愈发看重林如海,深觉其乃福将。

    至于林如海自己,他在通州经此大难,从前争名夺利之心皆淡了,只想今后好生守着女儿,再过几年还能看一看外孙……

    又过了半月,林如海大致痊愈了,终于有空着手料理老姨娘下.毒之事。

    那老姨娘说来与林如海还有些情分。她早年也怀过一胎,只是不幸没有保住,从此就没了精气神儿,不过呆在后院儿挨日子罢了。

    不想,甄家不知从哪里听说林如海要高升了,思及江南局势,料想是拿住了自家的把柄去向皇帝换的高位,因此大为恼怒。

    狗急跳墙之下,他家买通了林府下人,日日到老姨娘耳边说是先太太贾敏害的她的孩儿,又悄悄递给她一瓶见血封喉的毒.药。

    老姨娘人早就有些神志不清了,被人一挑唆,脑子一热就往林如海的茶里下了毒。如今见事情败露,早已心生死志,半点不隐瞒地吐露了实情。

    可惜的是,等林如海着人去拿那个被买通的下人时,那人早被灭口了……

    事情水落石出,黛玉对甄家更恨了几分,皇帝派遣至扬州接替林如海工作的官员亦担心自身性命,命人速速收集甄家罪证。

    果然是善恶到头终有报,甄家毒.杀林如海,反倒加速了自家的灭亡……

    此间事已了,林如海令人收拾了东西,带着黛玉、江凌从通州出发,向神京去了。

    及至到了神京,林如海立即进宫面圣去了,江凌带着随行仆从到林家别院安置,黛玉则回了贾府向贾母等人道平安。

    她刚进府,就发现下人们神色与往常不同,个个皆行色匆匆。

    黛玉喊住一个小丫头,问道:“府里可是有什么事不曾?个个都忙乱乱的。”

    那小丫头猝不及防被拦住,连忙向黛玉行了一礼,道:“是有一件喜事,听说圣上许各宫妃嫔回家省亲,咱们家大小姐也要回来呢!”

    “如今琏二奶奶那边正操持修省亲别院呢,去晚了可领不着好差事!”

    说罢,那小丫头又行了一礼,匆匆跑开了。

    黛玉暗自点头,原来已经到了要修建大观园的时候了呀……

    她行至贾母那里,果然见东府的贾珍、尤氏、贾蓉、贾蔷皆在,荣府的贾政、贾赦、贾琏、宝玉,并些贾政的清客相公亦聚在一起,正商议如何修建省亲别院呢。

    贾母坐在上首,神色莫名地看着底下的小辈一脸兴奋地讨论。

    贾珍摇头晃脑地道:“我们娘娘好容易回来一次,咱们可得好生办差,不能给娘娘丢脸!”

    贾赦也捋着胡须道:“此话有理!”

    “咱们家修的别院怎么也不能比别家差,否则几辈子的老脸都要丢尽了!”

    贾政没有参言,抿着笑怡然自得地看着舆图,显然也十分同意这种说法……

    黛玉没有再继续听下去,向贾母行了礼后忧心忡忡地离开了。

    她并没有回梅苑,而是绕路去寻迎春说话。

    “姊姊,我看舅舅们兴致都颇高的样子,若真个修建省亲别院时太过奢靡可怎么好?”

    黛玉一面蔫耷耷地用碗盖撇茶碗里的茶叶,一面和迎春叙话。

    “妹妹多虑了。”

    “我和其她姊妹已问过老太太,老太太说咱们家现在内囊早空了,公中没剩多少钱。且几个老少爷们儿也享乐惯了,叫他们把自家所有银子掏空是必不肯的,因此想奢靡也奢靡不起来!”

    迎春听了黛玉的担忧并不着急,慢悠悠把贾母教导她的话说给黛玉听。

    黛玉心里舒了一口气,随即又皱眉问道:“这样的大事,想来也不是只我们自己操持,料想有许多亲戚要来沾一沾喜气。这么多亲戚你送一点我送一点,银子不就又多起来了吗?”

    迎春懒洋洋撑着脑袋思索了片刻道:

    “我们家有亲戚,别家的娘娘也有亲戚,亲戚之间走礼大致的数额都差不多,比对之下也显不出什么来。”

    黛玉这才彻底放下了心,欢欢喜喜地跟迎春说自己的心事:

    “姊姊知道了吧,陛下已经给我赐婚了。”

    “再过三年我就要成亲了,可那时我才十四岁,还那么小呢,好奇怪呀!”

    迎春瞥了她一眼,笑道:“傻姑娘,十四岁成婚正当年,再大些就要被人笑老姑娘了!”

    “我原先看过的,有史书还说南北朝的时候,姑娘家十五还未嫁,其父母要坐牢的!”

    黛玉大为震惊,脱口而出道:“那姊姊今年还不嫁,大舅舅岂不是要去坐牢?!”

    迎春的脸刷一下红了,站起身来就要去拧黛玉的嘴,二人一时追追打打地闹起来……

    ……

    第二日,林如海交待了公事,领着黛玉新鲜出炉的未婚夫江凌一起到荣国府拜见。

    众人只见一中年并一青年美男子一前一后款款走进来,皆是气质挺拔、洒脱动人,无不欣然向往。

    贾母先前虽见过江凌,不过那时他神态疲惫、风尘仆仆,哪里像现在这样光彩逼人?

    “也只有宝玉能勉强比一比罢了,玉儿找了个好夫婿!”贾母暗暗想到。

    她又仔细打量林如海——上一次见面已是二三十年前了。

    贾母在脑海中回忆:“当初女婿就气度不凡,如今有了些经历,人越发洒脱,也实在俊得很!我敏儿也是很有福气的!”

    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贾母这会儿就是这个心态。也不顾其他人讶异的目光,举着圆圆的老花眼镜仔细端详二人,毫不吝惜溢美之词夸赞女婿和外孙女婿。

    “这是哪里来的两个神仙?!照得我这屋子都亮堂起来,愈发把我那些不中用的儿孙比下去了!”

    众人听罢都乐了起来,只有黛玉又是欢喜又是害羞,几乎不敢看下头长身玉立的江凌。

    这样彼此说笑了一阵,又一道吃过晌午饭,林如海才终于提出此行的真正目的。

    “老太太,虽说是圣旨说三年后完婚,但到底三书六礼要先走起来了,不然不清不楚的实在不妥当。”

    “江凌那孩子已经在京都置办了府邸,陛下也派了官媒来,估计这两日玉儿就得回家准备起来了……”

    贾母神色有些暗淡,终究还是点了点头,道:“这也是应该的,只是走完礼也还是要令玉儿常到这边走动。我间或留她小住,你也不许拦她……”

    “对了,叫江凌那孩子也来。我这会子正稀罕他呢!”

    林如海心里也感激老太太,连忙点头应了。

    这边得了准信儿,那边黛玉就收拾起来。

    不规整东西不知道,一规整吓一跳,她竟然有了这许多东西!

    除去当初从江南带过来的,这一二年林如海又寄来许多衣料、首饰、玩器、书籍等物,好几个大箱子竟装不完!

    又有江凌从南边间或寄来的书籍、皮毛和其他小玩意儿装了一大口箱子。再有这两年来在贾府和姊妹们一起置办的四季衣裳、头面,贾母等长辈偶尔赐下东西,林林总总又是几大口箱子。

    更别提她藏在空间里的这两年林如海给她寻摸来的各色点心,初次离开扬州备下物件儿、金银,这次在通州藏进空间的大把银票……

    哎呀,黛玉捂着自己激动得怦怦跳的胸口:我现在也是个小富婆啦!

    ……

    光收拾东西,上上下下的丫鬟婆子就忙乱了两日,及至出门,一长串的车架羡慕坏了好多人——这可比有些大家小姐的嫁妆都还要丰厚些!

    黛玉先行回了林府,行李在后头慢慢地运进来。她拉着帮不上忙的小雪雁咋咋呼呼地打量这个焕然一新的地方。

    多年积下的灰尘已经扫洒干净,被虫子蛀了的家具、门窗已经重新修缮,干涸的池塘已经重新注入生机,亭台楼阁之间花草葳蕤、生机勃勃……

    她愈看愈欢喜,深感自己亦如新生——终于能和家人在新的家里开始新的生活了!

    ……

    等到金乌西沉,一应事务都安排停妥了,黛玉和林如海在花园里就着月色用团圆饭。

    月光洒落在地,父女两个历经“生离死别”,终于能够安安稳稳地重新坐在一起吃饭,一时都感慨万分。

    林如海心里有许多话想说,但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好拿起酒杯豪饮一口,将那些心疼与庆幸重新咽回肚子里去。

    不多时,他脸上就带上了醉意,先前还说不出口的话都尽数对着黛玉吐露了出来:

    “玉儿……女儿啊……”

    “爹爹一生做人坦荡、无愧于心,只是对不起你娘和你……”

    “叫你那么小的岁数独自离开家,又累你为了我的公事奔忙,最后…最后还差点…差点丢下你一个人留在人世……”

    他说着说着眼里流下泪来。

    黛玉早已抽抽噎噎地哭起来,起身扑到爹爹怀里,小声哭道:“才不是呢,爹爹是世界上最好的爹爹……我最爱爹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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