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燃刚推开寺庙吱呀乱响的木门，吴兴就扯着嗓子喊，“今天怎么又这么晚？”
“怎么说呢，认了个干妹妹。”
见赵仁也一脸好奇，李燃撇着嘴回答。
“什么干妹妹！长得漂亮不！”
吴兴一骨碌坐了起来。
“你问这个干什么。”李燃低头数着空瘪的钱包，拿出一块碎银递给赵仁，“先还你点钱。”
赵仁知道自己不接着李燃心里过不去，还是好笑地收了起来。
“你又不理我，切，反正我这里还有好几个好看的小孩。”
吴兴得意洋洋地昂起头。
李燃拧起眉，“你最近那么闲，那批小孩还在钱小满那里？”
“嗯，钱小满说他最近手里小孩不够，要我的去凑数。不过他最近老实一点了，没折磨小孩。”吴兴又摇摇头，“你别太看得起我，我也帮不了他们多少，顶多物色物色一个好点的人家。”
“我告诉你吴兴，你可别跟钱小满学，不然我第一个揍的就是你！”
李燃摩挲着手上有点痒的结痂，那是他上个星期和人打架留下来的。
“知道，我也是这么过来的，从不虐待我那些小孩，钱小满也不动我的。诶不过，我有没有跟你讲过，上次钱小满可真不是人。一个小女孩才九岁，就被他给搞死了。”
吴兴忿忿然地双手比划着，“那小孩的几个朋友，还有他手里那批没送走的小男孩，一下子冲上去了。要不是钱小满的同伙临时回来，他就被打死了。”
李燃沉默地看着吴兴，眯着眼不说话。
片刻后，他站起身，走向窗边。
“钱小满可真该被折磨死，然后下地狱，被火烧被油炸。”
寺庙里有些沉默，吴兴和赵仁都没接话。
李燃看向窗外，几骨朵儿梨花被人折断扔在地下，周围是零散的几片花瓣。
这些花苞就算是再饱满，也开不出白净的花儿了。
他无可置否地耸耸肩，熄了烛灯挨着赵仁躺了下来。
——
李燃醒来才卯时，天却已经朦朦胧胧亮。
他轻手轻脚整理完衣物，赵仁和吴兴还熟睡着。
从这个寺庙走到城门，要半个时辰左右。
李燃看着上个月刚买的草鞋，脚后跟却已经磨破了，脸色有些阴郁。
昨晚露水比较重，路上的泥土有些泥泞。
等他深一脚浅一脚到达城门内，本就脏乱的一个人更显落迫。
他先去了孙叔的裁缝店，孙叔店小布料便宜，还是他的远房亲戚。
不过，他也怕自己进其他裁缝店，老板会把自己轰出去。所以久而久之，他也只来这一家店。
小店的生意本就冷清，一大早上人更少。
孙金林也乐得清净，在门口悠哉悠哉喝着茶。
“哟！来了啊，李燃！”
看到他孙金林和蔼地笑着，不紧不慢起身进了店里面。
“孙叔，能帮我做两套衣服吗？”李燃跟着孙金林进了店里，他掀开帘布，“过两天我要给爹娘上坟，还是穿得体面些好。”
“这样啊，不过最近你也知道，边境又动兵了。人家皇帝老爷打仗，受苦的是我们这些老百姓。这不，米价布价都上涨了。”孙金林摇摇头坐到了木摇椅上。
“孙叔，你知道我就用最次的麻布的！”
李燃不由得有些着急，自己昨天刚还赵仁一点钱，但还差不少没还。
一会儿还要去买点黄酒，自己带的钱也是只刚好的。
“那我先帮你做，你下回再补。”
孙金林沉吟不决半天，最后还是点了头。
“谢谢孙叔。”
李燃赶忙道谢。
付完钱，让孙叔量好尺寸，约好过两天来拿衣服后，李燃这才准备去齐叔那卸货。
走在街道上，他看到一个卖草鞋的小贩，他又看了眼手里的铜钱，忍住凑去的冲动。
突然身边的人群传来一些骚动。
“快看，谢小侯爷！”
“快往边上跑，贵人的马可不张眼！”
“过来，把摊子收过来！”
人们的叫嚷，风的呼啸声，马鞭穿透空气的声因传在耳边，
李燃转身回头，就看见一个少年郎骑在马背上。
那人一身红衣，鼻挺眉清，侧着脸回头张扬地咧着嘴笑。
少年郎身后还跟着一群侍卫，都骑着高头俊马，面色紧张不时高呼几声。
少年随意往慌乱的人群扫了一眼笑了一下，他全然不顾因为他被打翻的货物，也不顾个别摔倒的民众。只是高挥马鞭，夹紧脚蹬，从李燃面前呼啸而过。
后面的侍卫见此，也加快速度往前追。
李燃这下听清楚了他们在说什么，无非就是小侯爷等等，小侯爷别闹了之类的。
这场喧嚣不过几十秒，李燃却一直看着谢瑧的纵马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这些贵人真是的，我刚摆好的摊。”
“哪个□□崽子拿我的青瓜了，他妈就剩两个了！”
“你这人踩到我的鞋子了，大早上就遇到这烦心事！”
“别吵了，别吵了！赶快走，挤死老子了！”
前面一群人刚走，人群的骚动就愈演愈大。
“好了好了，谢小侯爷已经算好的了，人家没故意伤到人吧。”
“就是，一个两个的。贵人干的事就别管这么多了，真把自己当颗葱还是颗蒜！"
“你们有没有看见小侯爷脚上的金靴子？听说是今年越国进贡的，小侯爷就提了一嘴，圣上就赐给他了。”
“啧，你们没注意小侯爷身上衣服的布料吧，那可是流光锦！一共才两匹，圣上自己都没舍得用，全给小侯爷了！”
“话说圣上是真疼小侯爷这个侄子！虽说长公主去了，但这圣宠连皇子都比不过……”
众人话题的重心逐渐偏移。
“都给我闭上嘴巴！”就在这时，一队巡捕听到动静赶来了，“敢议论本朝圣上，嫌自己命长了！”
人群立马安静下来，井然有序干自己的事。
李燃这才回过神来，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还是去了码头，看他接连两天都过来齐自德却不意外。
他厉声给他安排一个临时的位置，就到其他的位置巡视。
虽然才四月，但正午的太阳还是有些燥热。
李燃跟众人一样脱掉了上衣，在商船和码头之间来回穿梭。
他一直干到了太阳下山，结了工钱后，就和几个熟人一起坐在地上吹风凉汗。
大家都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他点头说不错。
然后就有人拿出自己带的小酒分给大家喝，李燃也不得不抿了一小口。
众人开始闲扯一些有的没的。一个说以后有钱了，要把整个怡红院给包了，请兄弟们一起去。
另一个说总有一天要去江湖闯荡，然后回来讲故事给大伙听。还有一个说自己以后当了大官，要把所有贪官污吏给砍头，然后让好人当官。
大家都说好，李燃也笑着说好。
——
李燃这几天一直在齐叔那边卸货，导致每次吴兴问他出去干什么都一脸惊恐。
“前两天不是说过了吗？今年我真准备找个稳定点的活干了。”
见今天早晨吴兴还是一脸震惊，李燃无奈地解释。
“齐叔那也不算长久之计，我只是觉得不能每天都闲着。”
李燃又补充道。
吴兴依旧不可置信地点点头，“但我觉得你明天肯定不会去的。”
“你今天有没有事？”
赵仁一大早上就出门了，寺庙里只剩下他俩了。
“唔，可能去找钱小满吧！”
吴兴想了想回答。
“嗯。”
李燃没多想出了门，但等他累完一天回来后，吴兴却被人打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