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皇帝到底是老谋深算,一眼便看破朝颜的懂分寸知进退,透过女儿那张艳丽的五官想到自己逝去的结发之妻。

    许是想到年轻时朝颜生母也是这样助他一臂之力的,他看着朝颜与前皇后七分相似的容颜忽然来了兴致,面上染了些宠溺的笑,“想说便说罢。”

    “将军一职,是会涉及到生命危险的,既如此,那便要寻个武功极强的人,但对待敌人不止是舞刀弄枪,也可以用智力取胜。”见男人面色不改,朝颜便知道自己讲的道理他听进去了。

    “儿臣曾在话本上看过,有些人只会使用武力蛮力,计谋与智力丝毫没有。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将有才之人全部利用起来。”

    闻言,只见朝穆微微点头,面容轻松了许多,貌似对她方才的说法表示赞同。朝颜虽对皇位权利了解不多,但也知道身为皇帝心底最害怕的是什么。

    无非是害怕某些人手握兵权,一家独大。

    看破皇帝的心思,朝颜瞬间化作贴心女儿一步步靠近,站在他身侧细声细语地道:

    “若您担心谁独揽大权,可设置一文一武两个职位,让他们相互配合,在未寻到哥哥之前,让他们互相合作替哥哥保护我们的国家,毕竟这确实算为国争光、能进族谱之事,我相信必定有人愿意的。”

    说完朝颜便没了下文,空荡荡的大殿除去风声,一时只剩下二人浅浅的呼吸声。

    皇帝听进去了,且认真思考了许久。

    就在朝颜觉得要等到天荒地老时,男人想到什么,忽然开口:“那便依你方才所说,一文一武。”

    “朕记得救你的娄太师学识渊博,曾经也在军中待过一段时日,那父皇便封他为军师,让他在将军身侧提提意见,这样如何?”

    早在方才朝颜说出建议时,他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名字便是娄卿旻。

    毕竟以娄卿旻优越的资质,还有曾经在太子身边的经验,最适合当军师在一旁提提建议。

    况且文官是最掀不起风浪的。

    朝颜所言不无道理,有才之人得到重用才是真正明君所做之事。

    不然,白白浪费了。

    朝穆抬手拍了拍龙袍,突然想到娄卿旻还有太师之职,而后满不在意地道:“娄卿旻确实是个可用之人,当太师教皇太子功课属实可惜,皇太子年纪尚小,那便暂交其他老师照料吧。”

    “武官就由朕亲自选拔,各世家善武子弟均可报名,于半月后在练武场比试。如我女儿所说,要让有才之人得到重用。”他自己一问一答,将话全都说出,这边的朝颜却陷入了沉思。

    娄卿旻先前已经表明过不再参与任何军中事务了,眼下突然将他拉出来,他会答应么?

    既是封了文官,那他应是不能参加武官比试了。

    朝颜忆起他将她救下那日,明显射技了得,武功定然不差,他会愿意做文官?愿意身居幕后为别人做嫁衣?

    纵使上任,太子不在,他真的会尽心尽力帮助华纪国?

    她的大脑正被这些事情缠着,双目聚焦盯着一处发呆,在被父皇拽了一下衣袖后才反应过来。

    朝颜定睛一看,原来是前世也参与设计自己的好“母后”,衡泱泱。

    只见女人一袭玫红宫装摇曳生姿,满目柔情,笑得妖娆,好似能溢出水来。

    她走到皇帝身前,沉下眸子慢慢俯身,嗓音低低地很魅惑:“陛下安好。”

    皇帝十分自然地将女人扶起,仿佛这个动作已经刻在骨髓。

    朝颜垂眸不去看他二人,在一旁行了礼:“参加皇后娘娘。”

    衡泱泱脚步极其缓慢地走到朝颜身前顿了顿,而后才将她扶起。

    这速度就是为了让朝颜多行一会儿礼,但是在人抬脸时,衡泱泱面上却挂上担忧,“颜儿不必多礼。快过来让母后看看,哪里受伤了没有?”

    “娘娘放心,朝颜身体无碍,只是受了些惊吓。”

    话毕她默默退后一步,与女人拉开了距离。

    衡泱泱从小便是在后宫长大,及笄后便来了华纪国和亲,一步步走上皇后之位也不是白走的,她一下便看出朝颜的有意疏远。

    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她在皇帝面前做戏。

    “要母后说,你身边还是缺个可心的人儿照顾。自打姐姐去了你便时常出宫,身边没人可不好。若不然,母后将自己的贴身婢女给你一个,如何?”

    不等朝颜说话,她又指了指身后远处一个穿着浅蓝色宫女服的女孩,“就她吧?能文能武还会做菜,定能替母后好好照顾你。”

    这哪里是照顾,分明是赤.裸裸的监视。

    朝颜知道自己拒绝不了,但她还是想在父皇面前试一试她是否真的是个透明人。

    “真的不用您费心了,哥哥给儿臣留下了善武的侍卫。”为此她特意搬出了太子,只希望父皇能帮她拒绝眼前女人的“好意”。

    谁知皇帝一点不给她面子,甚至还推波助澜:“朝颜,你年纪也不小了,你母后也是为你好,别让她寒心。”

    “那就谢娘娘了。”皇帝都发话了,朝颜不好当面反驳,只在心底悄悄为衡泱泱记了这一笔,反正来日方长。

    “儿臣告退。”说罢朝颜服了下身子,扭头离开。

    衡泱泱一手挽着朝穆,暗地朝着那个宫女使了眼色,宫女便紧紧跟在朝颜身后。

    只听身后男人关心道:“挽挽怎么样了?”

    女人柔柔地回答:“昨日服了药,今日好多了。”

    “多谢陛下关心。”

    听到一半朝颜便不想听了,她走得决绝,面上是肉眼可见的失望。

    他们口中的挽挽,是继后衡泱泱与皇帝的女儿。

    自从她诞下之后,朝颜便失了父亲的一多半宠爱,在宫中的地位也大不如前。如今宫人还能对她恭恭敬敬,全凭的是先前朝颜对他们实打实的真心对待。

    不过,眼下不是思索这些的时候,还是要先将娄卿旻即将被封官职的消息提前告知他,让他做好准备,不然朝颜真怕他到时当面拒了皇帝。

    只是不知,他是否会给她这个公主一个薄面。

    正值初秋,辰时温度忽高忽低,风中夹杂着凉。出了养心殿朝颜才发觉天空灰蒙蒙的,未出太阳。

    此时的温度比来时又降了几分,凉风窜进脖颈,朝颜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垂眸,将衣襟往上提了提才勉强遮住些冷风。

    槐夏在门口等她,瞥见自家主子身后带着方才在门口见过的婢女,她一下便意识到皇后又往公主府插眼线了。

    先前安插的婢女都被公主安置在皇宫当洒扫宫女了,本以为皇后会收敛点,谁知这才清静没几天便又来了。

    她看着婢女有些眼熟,从前见过几面,貌似还是皇后身边的红人,好像叫什么冬月?

    朝颜路过槐夏时与她相视一笑,槐夏便低头跟在冬月身后,三人一起回了朝颜居住的清涟殿。

    到底是皇后的人,朝颜暂时没过多为难她,但也不放心她近身服侍,便只是让她在殿外守着,美其名曰保护公主。

    槐夏泡了一壶茶送进前厅,朝颜刚喝下半杯便坐不住了。

    设立文武官的圣旨很快便要下达到各个世家,还有娄卿旻那里,她不能坐以待毙,要早些行动起来。

    思索一番后,朝颜起身到后殿换了身方便行动的简便衣裙,头上的朱钗也卸下不少,只留了根带着紫色兰花的流苏银簪。

    她暗暗对槐夏使了眼色,女孩一下便明白了。

    刚跨出殿门,冬月瞧见朝颜轻装上阵的模样便知她要出宫。于是紧紧跟在朝颜身后,狗皮膏药般贴着。

    朝颜轻轻摆了下手,槐夏便一把拽住了冬月。

    “你拉我作甚?”

    听到冬月不耐烦的语气,槐夏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冬月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此刻在他人屋檐下,不敢太过张扬,而后飞快解释:“奴婢是奉皇后娘娘之命保护公主殿下,槐夏姐姐还请放手。”

    槐夏非但没放手,拽着她的手劲又深了几分,“殿下想起昨日将贴身的东西落在公主府了,所以要回去取一趟。听闻你厨艺了得,你我二人便在这儿等着为殿下准备午膳罢。”

    “这怎么行?”冬月看着朝颜越走越远,语气焦急起来:“公主殿下,您等一等!”

    “槐夏!公主昨日刚被救回来,你此刻又放任殿下独自出宫,出了事你担当得起吗?”

    听到这话槐夏差点就松开了手。

    公主被掳一事她到底是有愧,但那是意外。

    不过眼下有人保护公主,槐夏便不担心了,为此她解释道:“今日有太子殿下的暗卫保护公主,咱们就不必操这个心了!”

    那边的朝颜摆脱了冬月,匆匆忙忙上了轿撵。

    殿门口的冬月被槐夏拉着一步都走不开,眼睁睁看着轿撵越走越远后,她愤愤地撇了下嘴,瞪了槐夏一眼转身便走了。

    槐夏满不在乎地盯着冬月的背影深深看了许久,而后无奈叹气。

    *

    朝颜前脚刚离开,皇帝后脚便拟了圣旨。未出两个时辰,宫里的圣旨便被人快马加鞭地下达到各个世家。

    听到这个消息时,朝颜正在去往太师府的路上。

    许是天气阴沉,路上行人小摊稀少,没有挡路之人,马车行得极快,不出半柱香朝颜便到了太师府府邸。

    府邸门前两座石狮屹立在那,几个护卫站在一旁守着府邸,队列十分整齐。青砖红瓦在昏沉天气衬托下,显得十分雅致。

    门口巡逻是下人有识得公主轿撵的,便没耽误时间通报,直接将朝颜领入府邸。

    来太师府的计划定得匆忙,方才朝颜在宫里忆起还未感激娄卿旻的救命之恩,便在自己宫里顺了些瓜果茶叶,只是不知太师钟爱什么茶,便稀里糊涂地带了五种。

    朝颜拎着茶盒跟随下人的脚步,略过九曲回廊,楼台水榭,走到后院一座亭子等候。

    亭子临水,在湖的中央。

    久居宫中,朝颜很少见到这样雅致清闲的修建。

    她将茶盒放在石桌上,便走到亭子一角,垂头盯着游荡在湖面的鱼,湖水碧绿,连鱼身都能看清是什么颜色。

    朝颜正入迷的数着浅游在湖面的鱼,身后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嗓音。

    仿佛刚睡醒般松散,沙哑中带着些许疑问:“不知公主来此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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