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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争妍

    比美大赛是云霄阁最重要的日子,在这一天里所有的姐妹都将有一番忙碌。夭菊娟子最喜华丽的奇装异服,就急急跑至各大市场去挑选美服为今晚的比美大会做准备。沫双便趁着这段偷来的空闲时光拉着叶小曼到云霄阁各处闲逛、观赏。

    “云霄”地势状如腰带,像绸子一样曲折环绕,各种奇房随势而建,有如名器、有如名花、有如蜂房、有如漩涡。每一闺房颜色、香气、趣味,不尽相同。在各闺房中央又有三座主房横卧在三方:东方的百味天香馆、南方的飞天舞台(比美大赛的场所)、西边的云霄□□;北边则是客人出入的地方。“云霄”外是山清水秀的自然风景,其中的浮萍堂就设在天外天(天:天堂。第一个天指云霄,第二个天指大自然)里。

    叶小曼头顶金罗纱帽,遮住了整张脸,因她身段极佳,不时会引来游人的回望。沫双见她如此受欢迎,打心底替她开心,愉快地乐道:“姑娘要是换上干净一些的脸,不知会迷死多少人呢。”叶小曼不想与沫双生疏,挑眉道:“什么姑娘不姑娘的,叫我小曼就可以。你这样叫倒委屈了自己,我却成了什么家的小姐。”沫双却乐了,嚷道:“好啊好啊,你做我家小姐才好呢。”叶小曼逗问:“不怕我欺负你?”沫双立马就答:“不怕!”她们一路谈着便来到了一座闺房前。

    写着“清韵幽兰”名字的金匾是挂在一座淡青色的兰花形闺顶之上,整一圈都是琉璃围的墙,墙内是垂流苏青花布帘。帘里的其中一人吩咐另一人:“袅袅,去拿七子白(指白芷、白蔹、白茯苓、白芨、白芍、珍珠粉)来帮我敷上。”另一个说:“小姐,七子白里少了一味珍珠粉,你平常最喜用它,现在倒完了。”主仆二人的音色多柔弱,叶小曼便猜测她们都有怎样的性格及面貌。那小姐道:“那就拿半根胡萝卜,少量西红柿与黄瓜来。”袅袅应了,去准备材料。叶小曼听了她们的话,心里自问:她们是在美容养颜吗?沫双在她耳畔悄悄说:“这里是殊情姐姐的幽兰闺。是个极温柔的姐姐,待下人很好,可惜体弱多病活不长久。”叶小曼心忖:若换了夭菊娟子少了珍珠粉,又恰要用时,定是让下人翻遍千山万水也要买来,这殊情姑娘倒有一副好心肠,只用寻常物充当一下;但她如此保养,一定有副好肌颜。

    叶小曼与沫双在兰香闺外徘徊了一下,找到了于墙融合的琉璃门。门沿倒挂天竺丝、薰衣草等幽香植物。她们嗅了一会儿就离开兰香闺,来到了另一座闺房。

    这闺房可有意思了,是盾的形状,通体的金银色。上有匾额题着“飒爽风采”四个潇洒大字。壁上零零散散的分布着刀、剑、枪、棍,每种兵器又分好多类:刀可分大刀、短刀、双刀、三尖两刃刀等;剑可分单剑、双剑、双手剑、反手剑、长穗剑、短穗剑,按法则有太极剑、武当剑、峨眉剑、少林剑、醉剑等;枪可分大枪、花枪、二头枪等;棍可分大棍、齐眉棍、三节棍、梢子棍,按门派有少林棍、青田棍、巴子棍、紫微棍、张家棍、腾蛇棍、东海边城棍等。

    叶小曼看得惊呆,反问道:“这真的是一位大姑娘住的?!”沫双捂嘴嗤笑:“那是杏香子小姐的闺房,云霄阁内唯一一个不需丫鬟伺候的主子。”叶小曼脱口道:“以收集兵器为嗜好的女子,本身就够强悍了,的确不需用丫鬟。”因觉得新异,两人伫立着,最后承受不住浓重的铁锈味,离开这里。

    她们到达的第三座闺房竟像是公主住的:一片温暖的粉色调,镶嵌宝石无数。(有艳欲滴血的红宝石,有透体娇蓝的蓝宝石,有净明色美的碧玺,色形似松的绿松石,变色多端的欧泊等)。闺内有活动的暖昧声音……好似龙和凤交缠在一处,揉成一团。

    叶小曼听出女子的声音就是上次浮萍堂的那位,不由蹙眉摇头,拉着沫双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沫双心灵纯美,总爱惦记着别人的喜好:上回叶小曼泡了安神茶为自己在夭菊娟子面前开脱时,便以为小曼对饮食类有兴趣,牵着她往东边的百味天香馆跑。叶小曼见沫双如此迫切,坏心眼地逗弄道:“你在赶什么?有什么样的情郎等在那里吗?是想像方才闺里的那位‘吱吱呀呀’的浪一回吗?”沫双被她说得羞红了脸,眼泪汪汪地泣道:“我为姑娘着想,姑娘却这般气我!”说着推了叶小曼一下,挥泪跑到前头去了。叶小曼懊悔对她开了过分的玩笑,可恨世上没有后悔药、时辰倒退药卖,只能心生郁结,独自难受。不过好在沫双不是个计较的人,也知道叶小曼是一时口快,说漏了嘴。两人僵持了一段时间,便笑着好回去了。

    百味天香馆的几位管事丫头均是伶牙俐齿型的,平时就爱欺负老实人,这会儿忙得“断手断脚”,个个都恨不得成为八臂哪吒。

    一见沫双来了,个个都笑开了花。一个扯着嗓子喊:“双儿,帮我把地扫扫,要是干净了姐姐送你金镶宝石玉兔捣药耳坠。”一个接着:“帮我把窗上黏着的灰尘弹一弹,干净后姐姐将鎏金臂环送你。”

    又一个道:“把我桌上的赃物也挥挥,送你褐色罗印花褶裥裙。”沫双一个劲地应着,开始拿布、持帚,干活了。叶小曼知道沫双是滥好人一个,即使晓得永远也打扫不干净,永远也得不到她们口中的奇珍异宝;但沫双仍会尽心尽力地帮助她们。

    此时沫双正干得香汗淋漓,天香馆的丫头们却在相互对语,不时嬉笑。她们指指点点,对沫双及叶小曼的衣着打扮妄下结论。

    叶小曼最看不惯这群无聊人,一直把头撇向门口,目光只盯着一只停在门沿上的白色飞蛾。她们的评论声一直持续到一个臃肿的身影到来后,一齐停下。

    进来的那人叶小曼认识——是上回请夭菊娟子帮忙的容妈。这次来的容妈神气十足,她两手叉腰吩咐着天香馆的丫头们:“翠儿、红儿、冰子,你们去百年老店、春丝店、玉春堂,买一坛女儿红、三匹绸缎和两束灵芝;黄昏之前赶快回来。”丫头们异口同声道:“是,容妈。”容妈用余光扫视她们,然后诉道:“给我小心点,要是没完成任务,三天不许吃饭!”丫头们又是异口同声地回:“是,容妈。”

    “知道就好。”容妈扭着水桶腰夸张地离开了。

    容妈走后徐久,一位丫头才啐道:“呸,什么东西,也只是个帮人打理的,就真以为自己是云霄阁的主人啦。”另一个道:“听说那老太婆以前是卖菜的,比我们还低贱。”第三个道:“你们先别怨,等会儿受苦才是真的,老太婆是说到做到的人,离黄昏只剩一个时辰了,你们得想想办法,这十里开外的路,怎么来得及往返?”穿绿裙裳的尖脸丫头马上拐了一下脚,皱眉道:“我脚疼怎么办呢?又不能远行,难道让它废了不成?”沫双大起慈悲心,立刻劝她:“翠儿姐姐你是伤者,不能随便乱动的,你的女儿红就让我代你买吧。”一旁的巧红见芝翠占了便宜,心理不爽快,故意踩上她的碎花绿云布鞋,芝翠“哎呦”了一声,狠狠白了巧红一眼,一个趔趄倒向了巧红瘦弱的身子,于是两人一同仰在了地上。巧红一连翻了几个滚,一直滚到凳角处,背朝她们做起小动作——抓起滚落下的木簪割破了腕上的表皮,流出了血。随后巧红痛苦地□□,面作惊恐,嚷叫:“血……血!”沫双疾疾赶来,见巧红流血,忙撕下身上的裙衫布头为她包扎。巧红作晕血状,右手却紧紧握着沫双的腕环,沫双担心她身体,也把她的任务接了过来。缥冰可没像她们绕那么大的弯子,直接说自己头痛需要调养,便又把任务丢给了沫双。

    叶小曼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待芝翠、巧红、缥冰全走后,她才走上前,贴着沫双的耳边说了一句:“何苦勉强自己,别人又不知你的心。帮了她们倒为她们添了笑柄,人善被人欺啊。”沫双不开心地推了她一下,然后道:“你是这么想的,我却不这么想。她们不懂我的心,你更不懂……这里没人懂我的心!”

    沫双收了芝翠、巧红、缥冰留在桌上的银子,一径往山下去了。恰是这时,叶小曼被夭菊娟子招去练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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