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8
孙琬祎拨通了品牌对接人的电话。
“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对面听见她的声音，无比震惊。
“同在游戏圈混的人，多少都掌握了些同行信息。只要多打听打听，一个联络方式，算不上什么秘密。”
孙琬祎听到电话那边似乎慌张起来，传来衣物摩挲的声音。
“听着，就算你现在挂电话，我还可以换个手机继续打。我想你应该没法一直关着机吧？”
她眯了眯眼，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轻柔又无辜，而不是像在威胁别人。
响声消失了，对面果然不敢再动了。
“小祖宗啊，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请问一下，为什么在你们公司的负面新闻出来后，仅仅过了一个下午，大众的焦点转移到了我们身上？”
那边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网上的人嘛，有时候不太理智……”
“我在几个数据监测网站上搜了我们账号的热度变化。你们的舆情爆出三小时后，我们视频的热度突然呈直线上升，评论和转发几乎都是三无小号，使用的话术也很相似。截图我在微信发给你了，数据曲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我想这个热度应该不是自然涨上去的吧？”
对面开始结巴了。
“啊，这也是有可能发生的。网站数据有时候不太可靠，但我们是专业的……”
孙琬祎转了转眼睛，知道对方试图装死混过去了，但一来自己手头没有明确证据，如果直接说“别赖了就是你们干的”，对方肯定抵死不认。二来对方是公司，有自己的公关和法务团队，处理舆情问题比他们几个学生专业太多，她如果现在撕破脸，真将所有事放在明面上吵出来，影响了对方财路，会惹来更大麻烦。
“那……你们帮我们公关一下总可以吧？我们接的是你们品牌的合作，乙方出了负面舆论，对你们甲方也有影响吧？”孙琬祎摁着胃咬着牙，眼里冒火但还要耐住性子，“你不是号称自己公关很厉害吗？你手里的三百营销号呢？”
她听到对面似乎尴尬起来。
“其实……那些账号不是我的，是我前东家为刷数据注册的水军账号。虽然当初起号和运营的是我，但账号归属权都落到公司手里了……”
孙琬祎心内咯噔一下，预感不妙。
“那你履历里的‘破亿浏览量公关案例’呢？”
“那是去年刚好遇上明星塌房，我跟风发了个视频，那可是我流量最高的时候……“
“……经手过日流水破千万的手游运营呢？”
“其实干了三个月就离职了，但也算经手了……”
孙琬祎憋不住了：“你个骗子！”
“咳，会包装自己也算是营销能力的一种啊。”对方咳了一下掩饰心虚，“反正都是编故事，编人设也是编啊。”
“呵呵。”
大概是孙琬祎的鄙视之情过于明显，那人仿佛被戳到痛脚，如同孔乙己一般激动起来，嘟囔着“营销自己……怎么不算是营销了”“休要瞧不起别人”“你别不信不就是想公关吗我连接下来的视频素材都给你想好了”。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孙琬祎手机轻振，收到了对方发过来的微信长消息。
“被网友网暴后，我得了玉玉症”
“赘婿、打脸、豪门恩怨，国产爽剧竟然帮我走出玉玉症”
“老外给国产剧演员打分，你担上榜了吗？”
“因为给几个爱豆打分，我再次被网暴了”【备注：洗粉提纯】
“感谢粉丝一路支持，xx万粉女装挑战”
“好哥们看到我女装，竟然是这种反应”【备注：卖腐】
“与好哥们直播带货，想看我们互动的来直播间支持一下”
……
孙琬祎眼前一黑。
“你自己看看靠谱吗？”她抓起手机骂道。
“怎么不靠谱？””对面好像很委屈自己的天才方案没有得到认可，“转移焦点的最好办法就是制造另一个焦点，不断吸引不明真相的新粉进来，压过老粉的声音。唉，其实我还是很看好你们账号的潜力的，可惜我现在不做这一行，不然我帮你们运营，绝对能诞生好几个爆款。”
“等等，什么叫不做这行了？”孙琬祎感觉不妙。
“哦，我刚被公司裁员了，现在正要收拾东西回老家呢。”
“……”
“唉，这年头在一线城市混可真难出头啊……”
孙琬祎艰难地说：“……我觉得就凭你这能力，还是回老家找个厂上班比较靠谱。”
孙琬祎挂掉了电话，又打给了唐哲。
她将自己和品牌方交流的过程告诉了唐哲，说到后面，声音小了下去。
“抱歉，我做了错误的选择。”她深吸口气，手抓着膝盖上的布料，眼睛偷偷往后，瞄向屏幕上“唐哲”两个字，仿佛那个人正透过屏幕看着她一样。
她是不是，又做错事情了？
明明童源提醒过她的……
“不要用别人的过错谴责自己。”唐哲清润的声音传来，如山泉流过干涸的土地，冷却地表的炎灼，“你想做点不一样的事情，我也想。若是你有责任，我们也一样。”
“可我们该怎么办啊？”孙琬祎本能地焦急起来。
“我们需要尽快回应这件事，至少让关注者知道我们的态度……”唐哲顿了下，“但是我现在回不来。”
“现在回应，大家只会以为我们在编借口吧？”孙琬祎表示怀疑。
“在没有原稿的情况下，即使最专业的翻译也不能保证自己翻译的内容完全准确，漏翻，错翻都有可能发生。但是一旦进了同传间，无论你实际听懂多少，都要将内容圆下去。说人话大概就是，即使瞎编，也要将内容编完。”
孙琬祎缓缓吐出口气，思索着对策。
“我了解了，”她做了决定，“我去通知大家，今晚开一场直播。”
唐哲同意了：“那么我来准备一份台本。”
孙琬祎追问：“什么时候能好？”
“两个小时。”
热点话题讲求时效，既然决定回应，就要尽快。
但是……孙琬祎垂下了眼，语气没底：“你觉得我能行吗？”
唐哲说：“开学初那次谣言事件，我没有想到你会解决得这么好。换做是我与子睿，碰到类似事情或许无法处理。你在这方面已经胜过我们很多了。”
“打住。”孙琬祎不好意思起来，“你再夸下去我要飘了。”
唐哲笑了笑：“那么，拯救账号的重任就落在你身上了，救世主小姐。”
他看了眼外面的会展大厅。比赛还没正式开始，观众和工作人员都去吃饭了，只有寥寥几个挂着工牌的年轻人，坐在一起打游戏。
电话断了，唐哲将喝完的咖啡扔进垃圾桶，寻了一张桌子坐下来。
离比赛开始还有两个小时，够用了。
*
“你要开直播？”305宿舍，三个舍友异口同声问。
孙琬祎捂脸，四人宿舍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隐私。一个人但凡有点反常举动立马就能被舍友察觉，比如她不过是想在直播前捯饬一下形象，就立马被眼尖的舍友捕捉到，围在一起将她的原因行为动机盘问了个遍，熊熊燃烧的好奇心如一张血盆大口，差点将她吞了。
她只好解释，自己打算搞一个直播，把童源、贺子睿和留学生们都叫过来，与网友面对面交流，化解争议。
一开始她还担心克里斯等人知道了他们在网上被骂，一怒之下不愿配合直播，所以没有明说，只是暗示网友虽然很喜欢他们，但也存在一些误解，希望大家聚在一起好好聊一聊。
谁知阿廖沙说话很直：“我不喜欢你说话的方式，如果你想让我们做什么，可以直接告诉我们。而不是编一个理由哄我们。”
于是孙琬祎硬着头皮将网上流言告诉了他们，并换来了大家理解。
“总有刁民想害朕！”克里斯最近中文突飞猛进，“他能黑我们也能洗，直播什么时候开始，我回去抹个发胶！”
大哥你不知道美利坚一向被人喻为时尚盆地吗，快别惦记你那发胶配花里胡哨大T恤配小脚裤的灾难造型了？
谢梦雨则是听到直播两个字，就从椅子上蹦起来，炽热的眼神盯着孙琬祎。
“太好了，我早就想给你化妆了！”
谢梦雨近日沉迷美妆视频，看多了就想找人试试手。而孙琬祎平时素面朝天，全靠底子好撑着，谢梦雨每次都心痒难耐，今日可算逮着机会。
只见她一手拖着眼影盘，一手掰着孙琬祎的脸，指间夹了三支刷子，嘴里还咬着头绳。
“你想要卖惨还是装无辜？”
孙琬祎眨了眨眼，完全不知道这两有什么区别：“就……平常一点的？”
“伪素颜？”谢梦雨大惊，手忙脚乱抽了张卸妆棉，直接往孙琬祎脸上糊，“你不早说，快擦掉，我给你换个色号！”
她咋呼着问舍友还有没有其他眼影盘，蒋妍和李小琪都把自己的私藏递过来。谢梦雨嫌弃地将蒋妍的大地色眼影扔到一边，又看李小琪的眼影是一个粉粉嫩嫩的少女系壳子，谢梦雨一眼就喜欢上这个包装，欢欢喜喜地接过来给孙琬祎试色。
“我这还有瓶遮瑕，你们需要吗？”李小琪看了眼自己抽屉。
谢梦雨全副心思都在孙琬祎身上，瞥了一眼，随口道：“那种杂牌子货很伤肤质的。”她边给孙琬祎涂眼影，边教育她：“上脸的东西一定要正规，宁可一次买个小样，也不要贪图便宜。”
李小琪手顿了一下，默默将那瓶粉底液收回了抽屉里。
蒋妍偷偷拍了一下谢梦雨，可惜对方并没有意识到什么，甚至还兴高采烈地对李小琪说：“你这个盘上色效果真好，回头把链接也发我吧。”
李小琪低头说：“算了吧，不是什么好牌子。”
孙琬祎像洋娃娃一样被从头到脚捯饬了一遍，等到头发也梳完后，那三人都鼓起掌来，脸上洋溢着成就感。
唐哲将写好的直播台本发过来，里面不仅设计了整个直播流程，还将所有网友可能问到的问题，答题要点全部列出，还贴心的翻译成中英双语版，仿佛他们要去参加一场招聘面试一样。
化妆就位。
台本就位。
场地到达。
人员集合完毕。
直播灯光就位，设备就位。
童源早已经在社媒上将他们要直播的消息推广出去，贺子睿还联系了一些和他们交好的账号转发。
阿廖沙看起来有一点紧张，他性格偏斯沉稳一点，靠墙站着，对着手机屏念念有词，不知道是不是在背唐哲准备的台词。
孙琬祎最后一次检查所有设备，同时给唐哲打了电话，将现场情况同步给他。
“唐哲。”在来来去去的人群中央，她忽然叫了对方的名字。
“嗯？”那边人应了一声。
唐哲那边声音嘈杂，不断传来工作人员的大喊“选手准备”“快点就位”，大概是比赛快要开始了。但是唐哲没有催促她，只有清浅的呼吸声，随着电流，跨越千山万水而来。
“我们会成为很厉害的up主的！”孙琬祎笑了起来，像是在许下一个目标。
“嗯，我们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