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雨萌画人体结构一直画到半夜，悃到眼皮都撑不开，刚躺下就看到苏渝凯发来的信息，生气得悃意顿时消散。
雨萌：【不能给你。】
她秒回道。
鱼：【为什么不能？】
苏渝凯冷眼盯着对话框，小丫头居然想随意处置自己的画像。
雨萌：【我画了3个多小时，明天还要交作业呢。凭什么拿走我的辛苦劳动，就凭你帅？？】
苏渝凯正喝着咖啡，被生生呛了一口。他扯了几张纸巾，擦拭掉桌面的狼藉，满脸不悦。
鱼：【我的画不给留你手上。等你们老师批改完作业，你得把画给我。】
顾雨萌把手机狠狠摔到被子上，这人有点不讲理啊。上次把自己辛苦画的画比作偷拍，现在居然要把花费更多时间才画完的素描收走。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啊！
她气乎乎地灌了一大杯凉水，这才消了几分气。想到两次偷画苏渝凯都是自己搞出来的事，如果没有他，也许自己还在瓶颈里出不来。顾雨萌也不好太过分。
雨萌：【好，还你就还你！明天！】
她倒头睡下。
次日，顾雨萌的素描作业得到了老师的表扬。
“顾雨萌，终于开窍了啊，整体感把握得很好，细节到位，这才是用块面表现出的体积感，可以给到95分。我把画贴到墙上，大家都来认真学习。”
掌声和欢呼声中，同学们都向他祝贺。
“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男生？”黎可恩兴奋地小声问。
“是啊。”顾雨萌漠然地回答。
“果然超级帅。”
“帅是帅，但真不好对付。以后不画他了。”
一想到苏渝凯，顾雨萌就高兴不起来。画被贴到墙上展示，拿什么向苏渝凯交差？她完全没了作业上墙的喜悦。
顾雨萌偷偷拿出手机，拍了张作业展示墙的照片发过去。
雨萌：【抱歉啊，把你画得太好，上墙了……拿不回来了……哭.jpg】
雨萌：【作业上墙是美术生的高光时刻，多少人求之不得，希望你也能高兴。】
雨萌：【你要是喜欢那张素描，我再给你画一张，你的照片还在。】
十几分钟过去了，对话框没动静。
雨萌：【你不会怪我吧……】
她忐忑不安地等了很久，依然没有回复。
看来是生气了。这个小气又自恋的人！
她本来有些内疚，画拿不回来，交不了差，是自己没兑现诺言。但苏渝凯连话也不回，实在可恶。
放学后，顾雨萌在教室里找了块空地，把近期的素描在地上铺开，逐张对比。脸上渐显笑容。
果然，和之前的作业相比，墙上那张画有了质的飞跃。她不免生出些许得意来。按这个势头保持到联考，应该能拿到很满意的分数。
苏渝凯约了王乐渊和许薏到咖啡店谈事。经过一段时间的市场调研，他打算投资的游戏公司在产品定位、投资规模等各个方面都考察完毕，差不多可以启动了。
苏渝凯达时，王乐渊已经坐着了，老远看到他就伸手示意：“渝凯，这边——”
王乐渊是苏渝凯同学，两人关系甚好。这几年跟着苏渝凯在期货和外汇交易上赚了不少，对苏渝凯是绝对的心服口服。
“你的机车真招摇，老远就知道你到了。”
苏渝凯嘴角轻扬，闲闲地拉开椅子坐下，长腿一伸，悠闲地靠着。
“等会许薏也过来，她是公司的另一个股东，”苏渝凯说道，“我不会把太多精力放在这边，以后公司的日常运营要拜托你们俩。”
“许薏？女生？”王乐渊简直不敢相信，“稀奇啊，你这千年冰川。”
苏渝凯飞过去个眼刀，一字一顿地说：“我从没说过不和女生打交道。”
“那你平时……”
“厌蠢，不行吗？”
说话间有人叫苏渝凯的名字，他立即扬起手回应。
王乐渊循声望去，一个女生踩着高跟鞋正往这边走来。大红色连衣裙配及腰长卷发，像一朵浓艳的玫瑰翩然而至。
“抱歉，我来晚了。”那女生妩媚一笑，走到苏渝凯身边坐下。
王乐渊有点看呆了。这女生唇红肤白，睫毛卷翘，眼神明媚动人。他极少见到这么漂亮的女生。那是一种肆意绽放的艳丽，一种咄咄逼人的娇媚。
王乐渊管理好自己的仪态，安静坐好。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许薏，我一起长大的朋友。中文系跟我们同级，”苏渝凯继续说，“这是我哥们王乐渊，跟我同班。”
“之前的资料我已经和许薏沟通过了，她也很有兴趣。欢迎许薏加入我们的团队。”
许薏伸出纤纤玉手，礼节性地和苏渝凯以及王乐渊握了一下。
她笑意盈盈：“我会全力以赴，以后请多指教。”
三个人聊了很久。从产品定位、人员配置、渠道和宣发、投资回报……跟公司相关的大小事项都有涉及。
王乐渊发现许薏是个非常聪慧的女孩，她了解市面上的主流产品和主要数据，应该是做了充足的功课。对各家产品有独到的见解，即便是不熟悉的领域也能一点即通。
她博闻、风趣，跟她聊天是一种享受。难怪苏渝凯愿意找许薏合作，这么漂亮又有能力的女孩，谁也没法拒绝。
告别了王乐渊和许薏，苏渝凯回到家里。今天的会面很顺利，他心情大好。坐到书桌前，他扫了一眼微信。
什么？上墙？！
照片里，自己的肖像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挂在了墙上。学生们围成一圈，对着墙上的画指指点点。
一股无名火噌地冒出来，苏渝凯拨通了凌皓电话。
“你丫干嘛乱发我照片！”他劈头就骂。
凌皓一头雾水：“什么照片？我发给谁了？”
“看微信去！”
凌皓切到微信，看了一眼苏渝凯转发的照片，发出“鹅鹅鹅”的笑声。
苏渝凯开着免提，盯着电脑屏幕，嘴角紧绷。
几分钟过去，鹅叫还没有要停的意思。
“笑够了吗你？”
“鹅鹅……”凌皓捧着肚子，“那丫头胆儿肥啊，还把你挂墙上去了？鹅鹅鹅鹅……”
苏渝凯刚想骂人，又压住火气把顾雨萌的对话记录截图发过去：“都是你干的好事。”
凌皓点开截图，揉了揉快抽筋的肚子：“哦，人家是优秀作业才能挂上去，这不是该高兴才对？”
“我就该挂墙上给人参观？下次你丫再乱发我照片，看我不一腿蹬死你。”
凌皓止住鹅叫，余笑还挂在嘴角：“还别说，画得真好，以前没觉得你那么帅。你不是该感谢人家？”
“去你的，我谢你把我卖了。”
苏渝凯挂了电话，把思绪拉回电脑屏幕上，那些曲曲折折的K线图却总也看不入脑。他烦躁地转动手上的笔，平时控得稳稳的笔却频频掉落。拿出资料册想看一下，翻了翻又扔到一边。
他一股闷火憋在心头，做了几个深呼吸，换了衣服，又拿着头盔出了门。
顾雨萌一直没等到苏渝凯的回复，心里忐忑不安了大半天。下午的课不停地开小差。究竟自己有没有做错？
思忖良久，她狠下心，放学后找老师说：“老师，我想把墙上那张画取下来。”
“哦？为什么？那可是你近期最好的素描呀？”
“……老师过奖了，这张画跟我的预期相差很远，下次我画出更好的，你再帮我上墙。”
顾雨萌乖巧的样子很讨老师喜欢：“好，有志气，你自己取下来吧。我等你下一张优秀作业。”
顾雨萌搭了张凳子，小心地把胶带撕掉，把画卷进画纸筒，心里隐隐作痛。明明画得那么好，明明那么喜欢看到它挂在墙上，却不得不把它取下来。
晚自习结束，顾雨萌顾不上画那10张速写作业，背起画纸筒赶往凌皓的搏击俱乐部。这个钟点应该还没下班。
一路上，顾雨萌紧紧抱着画纸筒，跟自己心爱的作品告别。
真的很不舍，自己花3个多小时打磨的作品，各个评分点都完成到位，连老师都赞不绝口，却不能留在自己身边。
顾雨萌径直走上球馆二楼，俱乐部灯火通明。里面有不少人，要么在练习搏击，要么在健身器材上举铁。
前台女孩认出了顾雨萌，对她微微一笑。
“请问，皓哥在里面吗？”
“在那边。”前台女孩指向一个角落，凌皓正站在健身器械旁指导学员训练。
顾雨萌低着头走进去，并不想搜寻苏渝凯的身影。
“皓哥，你有空吗？”她小声问道。
凌皓回头一看：“哟，雨萌妹妹，你怎么来了？”
“我来还东西。”
凌皓没听明白。他叫来另一个教练帮盯着学员，把顾雨萌带到了休息区。
凌皓叫前台女孩拿来一杯果汁：“还什么呢？”
顾雨萌轻咬下唇，把画纸筒从肩上取下，抽出里面的那张素描：“麻烦你把这张画还给苏渝凯。”
凌皓一看，记起之前苏渝凯对他发的那通火。
“哟，苏渝凯啊？画得真不错……不是贴到墙上去了吗？”
“没关系了，你帮我还给他。”顾雨萌的声音里带着点鼻音。
凌皓看出她快要哭的样子，刚想安慰两句，突然抬眼看到一个身影拐进来。
“你，过来！”他叫住那个身影。
那人一顿，迈着大步慢慢踱了过来：“怎么了？”
那清冽慵懒的嗓音让顾雨萌心里一顿。她抬起眼，看到苏渝凯正走过来，于是把画纸往前一推：“喏，还给你。”说完抿着嘴，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
苏渝凯闲闲地瞥了一眼：“哦，谢了。”但并没有要拿走的意思。
顾雨萌压抑住哭腔：“你不是要这张画吗？怎么不拿？”
苏渝凯对凌皓说：“阿皓，帮我找个地方放起来。”说着转了身就要往训练场里走。
凌皓想说他几句，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顾雨萌先发了声：“苏渝凯你太过分了！我偷画你是我不对，但你不能随意处置我的劳动成果。”
泪忍不住冒了出来：“参加集训这么久，我的作业第一次能上墙。画室里每个人都为我高兴，但我却要把它拆下来，还给一个不珍惜它的人。”
苏渝凯停住了脚步，脸上有点僵。
“画了3个多小时又怎样，画得满手乌黑又怎样，你只会把我等同于那些偷拍你的颜狗，你对艺术、对努力没有丝毫尊重！”
“这是我画得最好的一次作业，但从现在起，它不是了。苏渝凯，它归你了，随便你怎么处置。要撕要扔，跟我没关系！”
说完，顾雨萌背起画纸筒大步走了出去，满脸泪痕。
苏渝凯尴尬地望向凌皓。
“你至于这样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不就画了你一下，画得这么好，非逼人家拆下来还给你。”凌皓气愤不过。
苏渝凯辩解道：“我没让她拆……”
“少废话，找人家道歉去。”凌皓骂道。
苏渝凯原先只是不希望自己的肖像被人随便使用，没想到竟能惹出这么多事。这么看来，他确实成了不尊重艺术和努力的混蛋。
他思索片刻转身出去，很快追到了顾雨萌身后。
顾雨萌埋头走路，边走边用手背狠狠擦着眼泪。
“你等等——”苏渝凯在后面叫她，声音有些生硬。
顾雨萌没停步，擦了一把泪继续走。
苏渝凯追上去，伸出手想拉住她却又犹豫了一下，收回了手，快走几步挡在顾雨萌面前：“你能不能给我一分钟解释？”苏渝凯表情复杂，他从没做过这种向女孩道歉的事。
顾雨萌顿了顿，低头继续向前走，本以为苏渝凯会顺势让开，却一头撞进苏渝凯的胸膛。她捂着前额退后一步，气鼓鼓地盯着苏渝凯：“让开！”
苏渝凯没动。
僵持了几秒，他艰难地挤出一句“对不起”。
“我没想到你这么在意这张画。”苏渝凯向来傲气，要他向一个女生认错真的不太容易。哪怕他明知错的是自己。
“既然是你辛苦创作的，你留着吧。”他语气缓和下来，目光在昏黄的路灯下深邃而真诚。
顾雨萌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低下头绕开了他堵着的路线，继续往家的方向走，只是速度比之前慢了一些。
苏渝凯转身看着她的背影，没追上去。已经道过歉了，顾雨萌不接受他也没办法。
晚上十点多的街道，行人三三两两，路边的店铺都还亮着灯，一切都宁静而平常。看着那个单薄的身影渐行渐远，苏渝凯叹了口气，轻轻摇头，转身准备回去。
突然耳边响起尖锐的车轮磨擦声。一辆小货车高速冲上人行道，直冲顾雨萌而去。
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小货车撞倒了路边一根灯柱后又撞向她！
眼前的景物突然变成白茫茫一片，顾雨萌似乎看到了自己的躯体，高高腾空，又重重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