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

    薇诺娜小心地翻动书页,仿佛它是某种腐烂的内脏切片。拉文克劳公共休息室人头攒动,但依旧始终处于安静中。

    安娜·海蒂的羽毛笔在羊皮纸上上下翻飞,让人想起某种浮夸的禽类。她扭过头望了一眼薇诺娜:“为什么你有时间看闲书?”

    “我把作业写完了,”薇诺娜压低嗓音,“虽然写得很烂,但也可以交差了。”

    安娜泄气地投身于和作业的殊死搏斗中。坐在对面的爱德华·麦克米兰拍了拍她的肩:“借一下算数占卜的作业。”

    安娜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羊皮纸,一边随手递给他几张论文:“记得别照抄。哦对,变形课作业。”她摊开空白的手掌。两人默契地完成了交易。

    薇诺娜把视线放回《尖端黑魔法揭秘》。终端变形、魂器、血液诅咒…她快速跳过这些。终于找到了——另类魔药研究。书页里赫然夹杂着恐怖的人物插画,多半是服用药剂后的效果图。她强忍住不适,一字一句地阅读,生怕错过重点。

    “月长石的习性也没有被完全体现。月长石实际是一种具有反射性和催化性的魔药材料。它在许多毒药配方中都可添加,用来调整、深化其效果…”

    原来如此。难怪在上次的实验中,魔药被加入月长石后反而爆炸了。她找到之前自创的配方,在“月长石”上画了一个圈。

    拿着这份已经修修补补多次的配方,不满又一次倾泻而来。真够平庸的,不是吗。它和那些伟大的药剂比起来一文不值。她至今都忘不了,自己偷偷去禁书区,看到复方汤剂配方的惊艳:草蛉虫、蚂蝗、流液草以及非洲树蛇皮。多么完美的循环,相互反应又相互抑制,最终才能达到改变人类机理的目的。

    斯拉霍恩皱眉的样子历历在目:“你是个很聪明的学生,薇诺娜。但我想,魔药除了聪明之外,还需要别的…你有时缺少那种对魔药的热忱…”

    对于这种建议,她似懂非懂。

    安娜和爱德华压抑的争辩声打乱了她的思路。薇诺娜故意使劲合上书,幽幽地走到他们身后:“你们俩吵什么呢?”

    安娜决定先告状:“爱德华又说我的闲话。”

    “聊聊你的感情生活不叫做‘说闲话’。”

    薇诺娜坐在安娜旁边,她后仰躺在椅背上,来回观察两个朋友:“他问你什么了?你的新男友本杰明·伯恩?”

    “哈,”爱德华摊开手,“原来你早就和别人说完自己的闲话了。”

    “我没有,爱德华,”安娜一字一顿地声明,“还有薇尔:伯恩不是我男朋友——我们只是要去一次霍格莫德,而已。”

    薇诺娜和爱德华拖长了声音齐声说:“Fine.”

    薇诺娜不想放弃:“…其实我觉得伯恩挺不错的,你可以考虑一下。”

    “那个赫奇帕奇?”爱德华翻了个白眼,“梅林记得他炸过几个坩埚了。”

    “我很好奇,埃迪,‘挺不错’和‘炸坩埚’有什么联系吗?”安娜又忍不住了,“按照你的标准,你大可以去追求莉莉·伊万斯啊。”

    接着她转向薇诺娜:“当然,亲爱的,你的魔药成绩也很出色。”

    薇诺娜拍拍她的肩:“还是伊万斯吧。我对爱德华敬谢不敏。”

    两个少女齐齐爆发出笑声,又突然意识到别人还在学习,捂住嘴无声颤抖。爱德华对着她们翻了一个白眼。

    也许因为安娜的挑衅,爱德华决心要去给安娜的约会添乱。薇诺娜和他并肩挤过霍格莫德熙攘的人群,沉默地听着他所谓的计划。就像目睹两只幼猫缠斗一样,她选择静静观望。

    “路易莎,”爱德华回过头,“你能预测一下,安娜·海蒂会去哪里吗?”

    路易莎·艾博挽着清·张的手,她为难地点头:“那我们先去三把扫帚吧。”

    薇诺娜和爱德华挤到酒馆吧台旁,爱德华掏出几枚银西可:“四杯黄油啤酒,一杯红茶。”。随后薇诺娜端起两杯啤酒,用眼神四处寻找路易莎,却瞥到了劫道者一行:卢平面容憔悴,端着那副好好先生的微笑,波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吸引着小矮星彼得的注意,布莱克还是那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我看到他们了。”爱德华窜到她的右边,领着薇诺娜走向朋友占据的卡座。爱德华挤到薇诺娜旁边,把红茶一饮而尽,再把空杯子端正地摆到路易莎·艾博面前。

    路易莎的声音飘渺,被埋在她棕黑色的长发里:“我想我看到了一个圆圈…这意味着你们应该会相遇,还有一个帽子…你可能会遇到危险,要小心…”

    爱德华耐心地听完:“那我需要去哪碰到她?”

    “你可以在这里等等。”

    爱德华安静地观察四周。路易莎问起薇诺娜下周的比赛,她预测那会是个好天气。薇诺娜苦笑,他们要面对的可是格兰芬多,她可不敢得意忘形,而且直到现在,队长克拉顿的战术已经改动过无数次。清·张不时地插上一两句话安慰她们,说是什么格兰芬多的找球手经验不足之类的。

    薇诺娜感到爱德华突然绷紧了身子,就像一只猫竖起毛发,他幽幽踱步到酒吧角落里,贸然加入到一对情侣中间。他装作熟稔地搂住那个棕发男孩的肩膀,在他们的对面,即使隔着层层人群,薇诺娜也发誓她看到了安娜咬牙切齿的表情。

    “…爱德华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路易莎轻声问。

    薇诺娜端着黄油啤酒喝了一口:“没关系的,反正安娜也不喜欢那个伯恩。”

    “而且,上个月她故意撮合爱德华和艾米莉·詹肯斯,”清·张也不紧不慢地说,“他迟早要报仇的。”

    果然,爱德华报仇的结果就是——安娜抛弃了她的约会对象,选择在街上和他吵架。安娜·海蒂生于利物浦,一旦语速加快,她的口音就愈发明显。薇诺娜三人跟在他们身后,观看着安娜像一座德国机.关.枪“突突突”地向爱德华进攻。

    “你已经快十六岁了,爱德华·麦克米兰,能不能不要像个小孩一样,还在给朋友的约会捣乱。你能尊重一下我的隐私吗?”

    爱德华的吵架风格更像狙击手,字字致命:“ 这就算你的隐私吗?”

    “当然他妈的是了。刚才你在我眼里蠢得要死,你不想和别人约会,不代表我也不想,好吗?”

    “那你凭什么多管闲事?我不想和詹肯斯约会啊。”

    “…我不是在捣乱!你明明知道的,艾米莉是真的喜欢你,我们是朋友,我只是在帮她一个忙。”

    “这就是不尊重我的隐私。”

    机.关.枪安娜女士停滞了一瞬间,她泄愤地踢开路边的石子,毫无方向地迈开腿向前。爱德华乘胜追击:“这就是我的报答,安娜。是你在不尊重我。”

    他们两个人在前面越走越快,即使现在是春天,周遭的景色也越显荒凉。薇诺娜蹙起眉:“他们在往哪里走呢?”

    清不确定地说:“我觉得…好像是尖叫棚屋?”

    这就有些不妙了。自从二年级起,那个屋子断断续续地传出尖利的叫声,像是某种鬼怪作祟,惹人胆战,哪怕是霍格莫德的成年巫师也不敢轻易接近。薇诺娜抽出魔杖,小跑着跟上他们的脚步。清和路易莎紧随其后。

    爱德华和安娜站在那座破败的阴沉建筑前,依旧争吵不休。

    “…爱德华,如果你觉得我冒犯了你,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会去道歉、赔罪,而不是把我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耍。”

    “为什么你这么严肃,这…”

    他们到底有完没完。薇诺娜闪过一丝不快,多么简单的事情,非要用这种方式拉扯不停,从一年级开始到现在都不厌其烦。此刻爱德华咄咄逼人的嘴脸,安娜委屈明亮的翠绿瞳孔,在薇诺娜眼里都显得苍白无趣。她在内心最深处,一面鄙夷地践踏他们幼稚的往来,一面却油然升起一点嫉妒,为什么她不能酣畅淋漓地找人吵上一架?

    她强压下那点出人意料的不快,朝两个人中间发射了一朵火花:“等等,先别吵了。这里太偏僻了,我们回去再说。”

    安娜和爱德华不情愿地答应了。他们五个人刚踏出回程的脚步,就被一阵刺耳的大笑打断了——是七年级的穆尔赛博和麦克尼尔。

    “原来我们撞见了一群书呆子,和一个泥巴种。”穆尔赛博满脸的横肉快堆到肩膀了,他阴郁的眼神紧盯安娜。

    薇诺娜用对待外人和蔼的语气轻声说:“斯莱特林扣二十分,因为侮辱同学。”

    麦克尼尔虚伪地笑了笑,他的黄牙和瘦削的脸像某种猿类:“几个五年级也敢朝我们撒野?”

    薇诺娜温文儒雅的口气似乎是恒定不变的:“只有两个人也敢和五个人决斗吗?”

    麦克尼尔和穆尔赛博的魔杖直接指向了安娜·海蒂:“昏昏倒地!”

    爱德华拉着安娜闪到一旁,勉强躲过了这个咒语。薇诺娜用魔杖指向麦克尼尔:“粉身碎骨!”可惜咒语偏了一点,只打中后面的石块,崩泄出四散的石砾。

    “你这个贱人!”(“You bitch!”)麦克尼尔的魔杖指向薇诺娜:“昏昏倒地!”

    幸好清·张比她更快一步:“盔甲护身”。红色的咒语被反射回去。同时,在他身后的路易莎用颤抖的魔杖指向麦克尼尔:“障碍…障碍重重”。

    路易莎的咒语不算有力,麦克尼尔被弹出去几步远。慌乱中,薇诺娜瞥到爱德华和安娜掩护在一片大石头后,穆尔赛博正向他们发射着更致命的咒语:“速速禁锢!四分五裂!钻心剜骨!”

    数道红光击打在石头周围,爱德华在咒语的间隙探出头:“盔甲护身!统统石化!”

    一发咒语从薇诺娜耳边嗖嗖飞过,麦克尼尔死死地盯住她,阴毒的眼神能淬出毒液。薇诺娜连忙抬起手:“统统石化!”

    石化咒几乎是和路易莎的“昏昏倒地”同时击中了麦克尼尔,眨眼间他转变为石灰的颜色,僵直地倒在地上。

    而另一边,安娜探出头,把魔杖直指穆尔赛博:“昏昏倒地!”他捂住胳膊,发出痛苦的□□,但□□随即变为恶毒的咒骂:“你这个肮脏的泥巴种!”

    爱德华把魔咒像鞭子一样甩向他:“闭上你恶臭的嘴。”

    穆尔赛博仇恨的攻击转向爱德华:“钻心…”安娜比他更快一步:“除你武器!”他的魔杖飞到了几米开外的草地中。

    穆尔赛博的脸涨得发紫,他脸上的肥肉因怒火而颤动:“你这个小.娼.妇!”(“You little t!”)

    爱德华从石头后迈出来,他把魔杖扔给身边的安娜,大步流星地走向穆尔赛博。穆尔赛博还在低声地念叨着“泥巴种”“母狗”的字眼。爱德华攥紧拳头绷出青筋,鼻翼快速扇动。雌性规避暴力的本能让薇诺娜后退一步。

    爱德华抡起拳头,向穆尔赛博的肚子揍去:“别、这、么、叫、她。”他语调低沉而嘶哑。穆尔赛博不甘示弱地和他缠斗,重重地击打着他的眼眶。

    路易莎的喉咙里发出尖声喊叫,她转向清·张:“让他们别打了。”清收好魔杖,卷好袖口大步上前,揪住穆尔赛博的头发,似乎想把他的头皮掀开一样,另一只手使出一记重重的左勾拳,砸向他臃肿的眼眶。

    路易莎在原地颤抖,随着他们的打斗发出小声的惊呼。薇诺娜轻轻安抚她肩膀,同时向四周举起魔杖:“统统加护…闭耳塞听…忽略万物…我们不会被发现的,路易莎。”

    不远处的安娜同样在和煦的春风里颤抖,她紧紧盯着厮打的男孩子,绿色的眼睛格外剔透,眉头紧锁,让薇诺娜猜不透她满溢的错杂情绪。

    清一向懂得适可而止。等到他们把穆尔赛博沉重的身躯撂倒在地,他拦住激愤的爱德华:“我想他已经得到教训了。”薇诺娜三人走到他们旁边。安娜的嗓子哽咽:“真抱歉,恐怕我们会有大麻烦的。”

    薇诺娜拉住她:“这不是你的错,安,这是他们自找的。我们会一起解决的,”她说把头转向别人,“你们谁会用遗忘咒?”

    “…这是比s标准还难的…”

    清·张咳了咳嗓子,他的嘴角有一块惨不忍睹的淤青:“我可以试试,”他对着瘫倒的斯莱特林举起魔杖,“谁让他们遇到了书呆子呢。”

    处理完现场后,安娜扶着踉跄的爱德华往回走。清、路易莎和薇诺娜紧随其后。薇诺娜才发现,此时已临近黄昏,夕阳把他们五个人的影子拉得极长,唤起人心底的倦意和懒怠。路易莎也恢复了镇静,她看着前面的两人,轻飘飘地说:“至少他们俩和好了。”

    路易莎·艾博说得没错,至少他们俩人和好了。晚饭过后,安娜和爱德华坐在休息室的角落,爱德华蹦出几个单词安慰安娜,安娜则拿着一瓶白藓香精涂抹爱德华眼眶的伤痕。

    那可是她的香精啊,看到安娜不要钱似的用法,薇诺娜感到一阵心疼。他们对外宣称是爱德华和清打了一架,只好暂时坐在休息室的另一边。清专注地研究手里的大部头书籍(薇诺娜猜,他在把刚才的遗忘咒实践与理论结合起来研究)路易莎掰着指头,苦恼地计算着月亮盈亏图表。

    薇诺娜继续改动着她自创的配方,她越来越厌恶这个失败的作品了。直到路易莎在她眼前挥挥手指,她才从深陷的泥沼里抬出头。

    “薇尔,你写完月亮盈亏表了吗?”

    “写完了。我就放在书包里了。”薇诺娜从书包里掏出作业递给路易莎。

    “不不不,”路易莎把羊皮纸推了回去,“我不想抄你的作业。我就问一下,今天的满月时间是几点?”

    薇诺娜看了眼自己的作业:“事实上,我们的满月时间从明天开始,明天凌晨零点零七分三十三秒。”

    路易莎沮丧地叹气:“估计是我算错了,只要有一次错误,一年的盈亏表都错位了。”

    “真抱歉,路易莎。也许你可以预测一下,用水晶球的那种。今天你的两个预言可都灵验了。”薇诺娜安慰道。

    路易莎遗憾地笑笑:“预言做不到这么精确。而且考试的时候,我不能带着水晶球啊。”

    薇诺娜遗憾地耸耸肩。清·张顺势接过辅导女友的任务。他拿着羽毛笔一行行检查路易莎的草稿,路易莎专注地望着他的侧脸,棕黑色的眼眸像发亮的星。他抬起头,轻声讲解着问题,他们细碎的呢喃逐渐淹没在嘈杂的背景音里。

    薇诺娜尽量减轻尴尬的心情,她待在原地直到宵禁十一点的钟声响起,才打断这对情侣,和清·张出门准备巡逻。

    霍格沃茨的城堡对于完整的巡逻过于费时间了。级长们往往会每人负责一半的巡逻。清·张和薇诺娜一起走下拉文克劳塔的楼梯,他难得兴高采烈地聊起遗忘咒之间的种种区别。

    “…更高级的遗忘咒不仅能消除记忆,还能改变记忆…嘶——”清捂住嘴角。

    “你的淤青还没好?”

    “白藓对于伤口愈合更有效,淤青恢复还需要更多时间。”

    薇诺娜跳下最后一节台阶:“有道理。我待会去医疗翼拿一点血清药膏。”

    “太麻烦你了…”

    “没关系的,那是常备的自取药物。公共休息室门口见。”薇诺娜冲他礼貌地笑笑,摆摆手离开了。

    今夜的霍格沃茨一切正常,薇诺娜在巡逻尾声匆匆赶到医疗翼,她蹑手蹑脚地在最外侧的柜子前找到一份药膏。刚把药膏放到口袋,医疗翼沉重的木质大门又被打开了。薇诺娜屏气凝神:“诺克斯”。魔杖上微弱的光源熄灭了。

    一个瘦高的身影进来了。但出乎薇诺娜的意料,他径直绕过了药物区,叩响了庞弗雷夫人的办公室。

    庞弗雷夫人半晌才打开门,她的声音充满睡意惺忪的困意:“哦,卢平先生。你提前来了。”

    莱姆斯·卢平的声音饱含歉意和不安:“真抱歉打扰了您的睡眠。”

    “哦,没什么,”庞弗雷夫人的声音飘远了,似乎她又进入了办公室,“我为你配了一副镇静剂,也许它能缓解你的痛苦。”

    ——————————————————

    薇诺娜悄悄溜出了医疗翼,迅速回到拉文克劳塔楼。她把药膏交给等在门口的清·张,两人一起通过了鹰状青铜门环的问题(“你能否踏进两条相同的河流?”“永远不能,河流瞬息万变”)然后清对她道了声晚安离开。

    薇诺娜坐在深蓝色的星星地毯上,抬头望着穹顶上绘制的星空。已经是十一点过半了,但她还是了无困意。纵然经历了如此漫长的一天,薇诺娜还是不想回到她深蓝色的床垫,闭上眼睛挣扎,直到凌晨才能入睡。

    咒语可以掩盖黑眼圈,魔药可以送走失眠。但她对于自己却如此无力。薇诺娜绕着壁龛反复观察,罗伊娜·拉文克劳的雕像美丽而冰冷,散发着苍白而孤高的气息。她用眼神再一次抚摸拉文克劳头顶的圆环,冠冕上面的小字她早已熟记于心:过人的聪明才智是人类最大的财富。

    真的吗?薇诺娜嘲讽地想。好在就算今晚睡不着觉,她也可以用智慧揣摩卢平的秘密。她估计是某种隐疾,比如一个蝙蝠精咒,或者失败的复方汤剂。这像是那群劫道者会做出来的恶作剧。但哪种病痛会需要镇定剂?她就不得而知了。

    十一点四十二分,薇诺娜蹑手蹑脚地推开了休息室大门,快速且安静地走下旋转楼梯。

    十一点四十七分,她裹紧了袍子,快步走过一方方月光和一套套铠甲。她的速度近乎逃跑,似乎是想摆脱自己旺盛的窥探欲望。

    十一点五十一分,薇诺娜刚刚踏过拐角的长廊,就听到庞弗雷夫人的低语:“不用紧张,孩子。”她闪回黑暗的角落,屏住呼吸。庞弗雷和卢平高瘦的身影走向时钟广场。

    薇诺娜像一个黑暗的影子,不时把自己掩藏在铠甲、拐角和枯树干后。她跟着他们走出了时钟广场。但出人意料的,庞弗雷和卢平并没有走向通过禁林的小路,他们拐弯走上另一片高地。薇诺娜躲藏在小路旁高耸的石碑后。圆满的月亮高悬在头顶。

    十二点整,庞弗雷夫人对着打人柳旁边的树枝举起魔杖,树枝捅了捅打人柳树根附近的一个地方,扭曲抽打的柳树瞬间安静下来。

    原来如此,薇诺娜忖度。打人柳是在她二年级开学前就被种下的。而卢平比她低一年级,那这棵柳树会不会是正好…

    十二点零一分,卢平和庞弗雷夫人先后进入了柳树下的密道。但没过两分钟,庞弗雷就从重新出现在密道入口。她重蹈原来的路径,倒腾着小碎步离开打人柳。薇诺娜连忙躲到石碑的侧面,瞥到她脸上状似不忍的表情。

    十二点零四分,薇诺娜走到打人柳面前。她不打算溜进密道:一个成年巫师都不敢面对的东西,她也不会轻易涉险。她小心翼翼地绕过打人柳的攻击范围,站在高地的尽头。温柔的月光是黑夜唯一的光线,薇诺娜勉强看清起伏的银白色山峦,漆黑压境的禁林松柏,和闪闪发光的黑湖水面。

    那条密道的尽头不会是禁林,他们不会舍近求远的。那密道通向何处呢?薇诺娜眯起眼睛搜查。

    十二点零七分十秒,月光温柔的哺育着旷野和山地,就算是霍格莫德,此刻也是一片黑暗。杜鹃鸟轻声啼鸣,似乎预示着今夜注定平安。

    也许这就是结局了吧,卢平只是暂时借用密道去处理私事。是她想多了。但是…银色的月光洒向薇诺娜,映照出她异色的瞳孔,一只茶绿色,另一只是浅棕。它们像被日光照射的、未解冻的湖水,清冷而危机四伏。不对…有些东西…她一定是忽略了什么…

    十二点零七分三十三秒,月光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明亮。薇诺娜皎白的脸上满是不安。霎那间,山谷里传来凄厉的惨叫,像是厉鬼的哀鸣,也像狼吠声。禁林附近传来鸟雀的啼鸣和翅膀扑扇的乱响——又是一声惨叫,从远方奔袭开来。黑暗笼罩的霍格莫德中,几户人家点燃了惶恐的烛火。

    满月慈悲地望着他们。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