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零

    老太太的年岁以高,再加上这些日子的事情,她的身子吃不消,一病不起。

    素娟搬了回来,跟黄山一起住,为了方便照顾老太太。秋生收了黄山的地契房契,搬回了原先的小院子。

    在素娟的悉心照顾下,老太太脸色逐渐好了起来,能够偶尔坐起来晒晒太阳,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

    素娟回来没几天,秋生叫人送了个布包过来,带着疑惑,素娟回到房间才打开来。

    鲜红的颜色最先打眼,一点点打开来,是一件洋裙,她满心欢喜,在镜子前不断比划着。

    她悄悄打开门,随后又关上,阳光透过薄纱做的帘子照进屋子。

    宽大的旗袍铺在床上,鲜红的衣着换上,这洋裙无比的合身,是秋生特地按着她的身材叫人做好的。

    她在镜子前,不停的扭动着身子,裙摆也随之舞动,就跟那晚一样。在阳光下,这红色更加的鲜艳。

    她坐下,轻轻的抚摸着□□的手臂,随后摸上脸,她的嘴一直没有合上。

    “素娟,娘叫你过去一下,——”

    谁料黄山突然闯了进来,素娟慌忙站起身,用手捂着胸口退到一旁,警惕的上下打量着。

    “你这衣服……”黄山的视线在此刻凝聚在素娟身上,她穿红色真的好看,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过呢。

    “秋生送的。”她怯生生的说到,“有什么事吗?”她看起来很紧张。

    “娘……娘叫你过去。”

    “好。”素娟仓促答应下来,随后便出了房门。

    那一抹红色消失在眼前,心跳的厉害,扑通扑通的,黄山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微微勾起嘴角。

    不一会儿她又回来,拿起床上的衣服,“你怎么又回来了?”

    “换身衣服。”

    “你这……你这衣服很好看。”

    他反常的行为,在素娟看来很是怪异,一脸疑惑的看向他,“谢谢。”是生疏的感觉,“娘不喜欢我穿这衣服。”她换好了衣服便离开了。

    “娟儿,你过来。”

    老太太勉强撑起身子来,唤着素娟的名字,轻声细语的。

    “怎么了娘,你这身子还不能坐起来。”她着急的扶着她躺下。

    “我这身子我自己清楚。”她牵起素娟的手,满手的皱纹,让人心痛,“怎么又要哭了呢?”她笑着和蔼,抬手擦泪。

    “我知道这些年你在家里受了委屈……”

    “没,没有,你待我一直很好。”

    这会儿的老太太跟个小孩一样,嘟囔着嘴斜眼瞧着素娟,“瞎说。”

    “你应该会怪我不让你和离吧,呵呵——也是换我也生气。”她尴尬的笑着,伸手拿起一旁的盒子,接着说到,“我只是怕你和离之后,没人照顾你,你家里已经没有人了,我把你当女儿一样对待。”

    她伸手抚摸着素娟的脸,眼睛笑的眯了起来,“真好看。”

    突然她咳嗽起来,素娟慌忙轻拍她的后背,她摆手,“让我说完。”

    “这东西给你。”她把怀中的盒子递给了素娟,“这是我存的一些首饰还有钱,你收着。”

    “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拿着!”她的眉头一皱,“这点东西留着以后用,你一个女人家家的,以后一个人总要养活自己吧。”

    素娟愣住了,老太太突然叹气到,望向窗外,“等我走了之后,你就跟黄山和离吧。”

    门关上了,素娟抱着盒子从屋里走了出来,她久久不能回过神来,老太太的话有些意料之外。屋内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才离开。

    “娘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交代了一些事情。”

    夜晚到了,疲惫的素娟换了件宽松的衣服,黄山跟在她身后进来,素娟没有白日里换上新衣的喜悦,一本正经的说到。

    “房间我给你收拾好了。”

    黄山嗯了一声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的眼神火热,紧紧的盯着素娟,让人难受。

    月光照进屋内,照在床上,□□的身体暴露在寒凉的月光中。

    黄山紧紧抱着素娟,而她却背对着,眼神木讷,望着窗外的朵朵薄云。

    这一夜的温存她期待了好久,可现如今得到了,却是空虚的,她眼角湿润,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老太太最终还是离开了,没有太多的痛苦,没有太多的悲伤,屋子里压抑着的种子,随着时间一点点破开。

    这些日子黄山忙于老太太的后事,没有太大的精力去管铺子和家里的琐事。

    日子一天天平静的过去,谁都不再去提那件事,其中隐隐作痛的是某人开始转变的心思。

    一个月时间很快过去,黄山从外面回来,整个人苍老了许多,没有精神气。

    “你在这干什么?”

    一袭红衣的素娟站在楼梯上俯视着,眼中没有先前的柔情,她害怕自己会后悔现在的决定。

    “黄山我有话想跟你说。”

    黄山瞥了她一眼,一头栽进一旁的椅子中,整个人瘫软了下来。

    “有什么事情我们以后再说吧,我累了。”

    沉寂逐渐是成为了死寂,屋外的鸟叫车鸣显得嘈杂心烦,阳光有过缝隙钻进了屋子里。

    黄山的身子笼罩在阳光之中,素娟的身影却没入黑暗的阴影之中,深沉的呼吸声在静谧的屋子里回荡。

    “我们和离吧。”

    “你说什么?”黄山震惊的,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的,他朝着素娟走去,步伐沉重,他早就应该想到的。

    “你刚刚说什么?”他追问到。

    “和离。”素娟面无表情的看着黄山,声音却是颤抖着的,“我们和离吧。”

    屋内安静的让人害怕,素娟注视着黄山,突然他放声大笑,指着素娟的鼻子怒吼到,“现在就连你也要抛弃我?”

    “我不同意。”

    “黄山……”素娟轻声唤着他的名字,好像有点用,黄山逐渐平静下来。

    “你当初不与我和离无非是因为老太太在,现在她不在了……”说着素娟哽咽着,一字一句好似诛心,“反正你不是也一直想着跟我和离吗?”

    黄山沉默了,他看着素娟,眼睛里从未有过的深情,不过他明白这已经晚了,他想要挣扎。

    “你真的想要跟我和离吗?”

    他可怜的祈求着,多么希望她能笑着说这是玩笑话啊。黄山的眼眶红了,他苦笑着。

    素娟点了点头,他的心彻底的死了,“你从未把我当成你的妻子,我累了。”

    “休想!”

    黄山的怒吼声响彻整个屋子,他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吼道,素娟愣住了,她的手紧紧的攥着。

    她看着他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那眼神想要占据所有的一切,素娟有些害怕了,却还笔挺的站在那里。

    素娟的身影在黑暗之中,等黄山靠近时才注意到她两颊落下的泪珠,还有泛红的眼眶,她哭了——

    “和离的事情我只是告诉你一声而已。”

    这回是黄山愣住了,片刻的沉默,随之打破它的是素娟的一声怒吼,她双眼通红,整个人也随之颤抖着,回过身看着他的背影,他停在了那交界处。

    “我不是跟你商量,我只是告诉你一声!”她重复到,“老太太也答应了,我们和离!”她几乎是颤抖着说出这句话来的。

    从未如此近的看过她,她早就没了这个年纪的活力和稚气,上身是宽大的旗袍,下面露出的确实鲜红的洋裙,她的样子现在可真丑。

    素娟崩溃了,压抑着的情绪随着泪水崩溃而下,她的头发没有像往日那样精致的盘起,这条裙子是秋生前些日子送来的那条,她穿的很美。

    “哦——我知道了。”黄山长叹一口气,他笑了,兴许是释然的笑,他一步步走上楼梯伸手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去,素娟睁大了眼前看着柔情的他。

    “过几日我会去找公证人来的,你到时候来就签字就行。”

    “好……”

    黄山的突然转变,让素娟一时脑袋空白,看着他见见走向黑暗的身影。

    “黄山!”他木讷的回过身看向她,“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还能说些什么,你不是说只是来告知我的吗?”

    “黄山!!!”素娟看着他这无所谓的样子,不知为何那般气愤,这不是她想要的回答。

    “走吧,赶紧滚!”他的话冷冰冰的,“家没了,你留着干什么。”说着拖着身子朝着黑暗处走去。

    门打开了,这次面对屋外大好阳光的只有素娟一人,她回过身望向黄山的背影。

    门关上了,踢踏的楼梯声停了下来,阴暗慢慢占据屋子,他转身坐了下来。

    屋内很静,如同很老太太一同死去一般安静,黄山双目呆滞。

    “对不起——”

    黄山没有违约,他早早的来了,换了一身笔挺的衣服,可是脸上的憔悴是他隐藏不住的。

    离开家的素娟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精致时髦的打扮,整个人也有了气色,脸上的妆容和她很般配。

    “来了?”黄山先开口搭话到。

    “你还好吗?”

    “至少现在死不了。”

    “你就不能改改你这臭毛病?”

    黄山冷笑,“走吧,赶紧结束吧。”他看起来真的累了。

    他的态度冷冰冰的,可是举止却处处为她着想,素娟看着他,有些心疼。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宫之主,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和亲时没有这般仪式,大红的花轿草草的落下,我与他只有一面之缘,他是我的夫君?

    素娟看着不苟言笑的黄山,脑子里回想着过往的点点,他从未爱过,可是现在为什么对自己感到惋惜。

    和离的仪式很简单很快,两人站在大街上,素娟有话想要对黄山说。

    黄山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纸来,是些银票和地契,他点了点塞到了素娟手中。

    “算是这些年对你的补偿,我也没什么能给你的了。”

    素娟没有要,“老太太她已经给过我些了,够用,你以后生意上还要用。”

    “你个女人还是要些的,不然怎么养活自己。”黄山说着还要把银票塞过来。

    “你要是以前这样对我,我应该不会跟你和离。”

    黄山的手停了下来,神情没落,时候也不早了,素娟想了想。

    “那把戏园给我吧。”素娟说到,“至少那里对我来说重要些。”

    从此刻开始两人便不再是夫妻,就如同过去一般的‘陌生人’。素娟笑了,笑的很开心,黄山勉强自己笑出来。

    “那保重——”素娟上前拥抱了黄山,他的身子僵硬,手悬在空中,最终也没有搭上。

    “再见了,黄山。”看着她转身离开的声音,心中一阵酸楚。

    “素娟对不起。”

    他的声音淹没在喧闹的街市上,就如同一转身,素娟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

    屋子陷入了黑暗,阳光试图穿过厚重的帘子照进屋子里,空气中弥漫着酒气,还有陈旧的气息。

    黄山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满地的酒瓶,他睁着眼凝望着天花板,好安静,没有一个人在身边。

    “家没了——”

    说罢一口烈酒灌入喉咙,他呛得坐起了身子,无助的叹息声回荡在屋子里。

    他已经这样好几天了,他苦笑着,不远处的地方摆放着两件宽大的旗袍,皱皱巴巴的。

    刺眼的光亮将他从思绪中带出来,“这么大的酒味。”

    “四爷?”黄山诧异的看着来人,“你怎么来了?”

    “听说令堂去世了,我过来瞧瞧。”

    “让四爷跑这一趟。”他撑起身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失去了素娟,家里一下子乱糟糟的,无从下手。

    “人总会死的,不要太伤心了。”四爷拍了拍黄山的肩膀,安慰到,“喝这么多酒,可是会把人喝坏的。”

    “是,四爷说的是,可是我有些难受,没办法……”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不如出去放松放松,想想其他的事情?”

    “家里还有好些事要处理,恐怕……”

    四爷脑子一转,“你放心去就行,这里的事情我来替你处理,人好了才会好吗?不是吗?”

    夜深了,门才刚刚打开一个缝,黄山就整个人撞了进来,来不及闪躲的秋生被那门磕了一下,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你怎么来了。”方才的疼痛让他没好气的问到。

    黄山自顾自的朝着屋子里面走去,整个身子摇摇晃晃的。听到秋生那极不耐烦的语气这才回过头瞥了一眼,结果还是一样不予理睬。

    无奈秋生只能把门关上,就这一转眼的功夫,院子里就没了他的身影,等跟上已经看到他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还没走进就闻到一股子浓烈的酒气,不免有些嫌弃的捂住口鼻。

    “你喝了多少?”

    “没多少,还不至于醉。”

    整理好的床被这会儿功夫已经被他弄散,一想到那酒气不免有些头疼。秋生走上前伸手想要将他从床上拽起来,刚拉上衣角就被他甩开来。

    “走开!”说着他慵懒的翻了一个身,“别管我。”

    “这是我的床。”

    “你的?”他回头看了一眼秋生,冷哼到,“什么你的,我的。”

    这副模样的黄山也是难得一见,不过秋生现在也不是当初任他欺负的主了,生拉硬拽,废了好些力气才将他拉的坐了起来。

    “你来我这到底要干什么!”

    黄山没有回声,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眼神中有一丝的幽怨。两人这般僵持了片刻,气氛也缓和了一些。

    “我家没了。”黄山很平静的说着。

    “你说什么?”秋生一下子没明白他的意思。

    “我娘没了,就连娘子都要跟我和离。”黄山说着说着笑了起来,那笑比哭还难看。

    “和离?”

    “她变了很多,没怎么仔细瞧过她。”他眼神有些涣散,不知看向何处。突然那眼神冰冷看向秋生。

    “是不是你叫她跟我和离的!!!”黄山怒吼的站起身来,拽着秋生的领子质问到。

    他这一下秋生没反应过来,愣在那里片刻,转而气愤的挣脱开来,“你有病吧黄山。”

    “除了你,她就没跟别人接触过,从你这回来她就变的不一样了。”黄山退后了几步,踉跄的跌坐在床上,语气没了方才的气势,“是不是你跟她说的。”他小声说着,更像是在质问自己。

    “有病!”秋生当着他的面这般说到,黄山却没有反应,呆呆的坐在那里。

    “你本就不喜她,现在她要跟你和离你还怪我了。”

    “要我是素娟,我早就跟你和离了,还等现在?”

    他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要是秋生早些知道这家伙以后的无赖行为,那晚绝对不会给这家伙开门。

    第二天他清醒过来,秋生翘着二郎腿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个算盘,一旁的桌子上放着一个账本。

    “醒了?”

    秋生早就等候多时,见黄山出来他的算盘就开始噼里啪啦的响起来。

    “你这是要干什么?”黄山朝着他走去,看着他在账本上记了什么。

    “当然是算你昨天住这的房钱,还有……”噼里啪啦的算了一堆。

    他凑近了看,被后面的数字给吓着了“什么!一晚二十大洋?你怎么不去抢!”

    “你也可以不住这,一共三十大洋,给钱吧。”

    “这怎么说也是我的院子吧。”

    秋生不怀好意的笑到,“你可别忘了,你已经把院子送我了。”

    他哑口无言,认栽把钱拍在了桌上,秋生道了声谢把钱收下。

    本以为这价钱能把这家伙给吓走,反倒是让他铁了心赖在这里,游手好闲的。

    “一日二十大洋,要是唱戏一出五大洋,看心情加价。”

    他也只能干生气,这日,黄山悠哉悠哉的躺在椅子上,这会儿正晒着午后的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多待一会儿那困意就会找来。

    忽然身前被什么挡住了阳光,过了一会儿还站在那,黄山这才不情愿的睁开眼,只见秋生笔直的站他面前。

    “闪开,别挡着我晒太阳。”

    黄山碎嘴说到,秋生依旧站在那里无动于衷,直勾勾的看着他。

    “你要干什么?”

    “黄少爷到时间了,该收租了。”秋生不怀好意的看着他。

    黄山在这呆了一年多的时间,也没想着出去干活,平日里还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秋生收着钱倒也是没说什么,也算是勉强乐意。

    “晚点再说!”说着闭上眼睛想要糊弄过去。

    “前些日子听戏的钱你也还没给呢。”秋生有意无意的小声嘀咕着,那眼睛时不时看一眼他,只见黄山微皱眉头。

    “钱,钱,钱,不就是钱吗!我给你!”

    说着从椅子上窜了起来,可是摸着身上衣服口袋里,已经干瘪下去了。很是尴尬的看了一眼秋生,秋生见状伸出手朝他要钱。

    “我…我晚些给你。”没了底气的他,心虚的样子写在了脸上。

    “黄山,你不会是没钱了吧。”

    “别瞎说,我…我有。”

    “那赶紧的吧。”

    秋生步步紧逼,黄山的眼神飘忽不定,想着怎么糊弄过去先。

    秋生也不是平白无故来找他收钱的,这其实离收钱的日子还早了几日,不过也算出大概他早就没了本钱,这才过来讨要。

    “我现在没钱,一会儿回去取来给你。”

    “哦~”

    说罢秋生朝着屋内走去,没一会功夫就提着几个包袱朝着他走来,黄山猛的涨红脸,指着秋生问到。

    “你这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送客。”秋生说着走到门口,把门拉开。

    “我只是说晚些给你钱而已,给我放回去。”

    “我们早就说好的,你住着给钱,没钱你就走。”秋生丝毫情面不给他留,随手将包裹丢在了门口。

    “要我送送你?”

    “秋生!你别欺人太甚!”

    “给钱!”秋生也没要跟他争吵的意思,只是摊开手招呼着。

    “你手下不是那么些铺子吗?怎么也没见你钱入账呢?”

    “我那些铺子四爷在替我管着。”

    “是吗?你就这般放心四爷不成?”

    “我……去就去!”这家伙还算是有点骨气,还真去找四爷去了。

    “黄山在门外说要见您。”

    四爷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不慌不忙的把玩着手中的鸟。

    “他早该来了的。”四爷自顾自的嘀咕着。

    “叫他进来吧。”下人得令就退了出去。

    “进去。”四爷吆喝了一声,手中的鸟乖乖的跳进了笼子里,四爷随手交给了一旁的手下处理。

    片刻的功夫后,黄山跟着手下从门外走了进来。四爷坐在那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四爷—”

    桌上摆着两个茶碗,一杆烟枪像是刻意准备好的一样。领路的手下将人带到便退下了,压迫感瞬间袭来,黄山放低了姿态。

    “许久未见啊,黄兄,正想着你最近怎么样呢,你就来了。”四爷热情招呼到,“坐吧。”

    “不敢。”

    “都是自己兄弟客气什么,快坐。”

    四爷指了指一旁的空位,示意黄山坐过去,椅子正对着大院,空荡荡的,身后站着四五人,一脸凶狠模样。

    “近来可好?”

    四爷替他倒上一杯热茶,虚情假意的一阵嘘寒问暖。

    “托四爷的福,一切顺利。”

    “先前令堂去世的事,我也没帮上什么忙,本来想去看看你的,可是听说你没在那住了?”

    “我搬去小院住了,那里空荡,我一个人不适应。”

    “哦~”屋檐下挂着的鸟笼发出几声鸟叫,四爷眼神厌恶的瞥了一眼,有眼力见的下人快步上前取了下来,带到了一旁。

    屋子内陷入了一片死寂,黄山紧紧握着手中的茶盏不敢看他,更别说要钱的事了。

    “既然了来了,咱哥俩可要好好聊聊。”

    “一会儿我还有些事,不能呆太久,下次下次——”说罢黄山偷瞄四爷的眼色,完全看不出来一点东西。

    “那真是可惜了,我可还有好些话要跟你说来着,那船行的事……”

    “四爷今天不是生意上的事。”黄山硬着头皮打断到,四爷一反常态没有生气,身后的手下都替黄山捏一把汗。

    “不是生意上的事?”四爷长叹一口气,“哦对了,既然你来了,先前帮你照看的铺子什么的,我都先交还给你吧。”说着抬手招呼来手下,吩咐了几句便让他匆匆下去了。

    “我叫人去取钱了,你坐着等一会儿。”

    四爷的这一手打的黄山措手不及,还不等黄山开口,四爷就先一步……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四爷你这……我自然是放心那些铺子放在四爷手中管着的。”

    黄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四爷打断了,“那本来就是你的东西,我也只不过是暂时替你管着而已,迟早的事而已,反正你都来了,我也不用再叫人给你送过去了。”

    “也是。”黄山小声应允到,时不时看一眼四爷。

    四爷不慌不忙的将手中的烟枪点燃,放在嘴边咋吧了一口,随后一阵白烟从他的口鼻处喷涌了出来,看起来好不惬意。

    “快一年了吧,你这眉头怎么还没舒展开啊?”

    四爷说着看向了黄山“怎么?近来又有什么烦心事不成?”四爷将烟枪架在一旁,“哭丧着个脸,真难看——”

    “没什么,就是有些困乏了。”黄山解释到,随后搓了一把脸,尴尬的笑着。

    “之前听说你与你家娘子和离了?”

    黄山没有回他的话,呆愣愣的。四爷接着说到,“这都不是什么大事,女子嘛,外面有的是,大不了过些日子给你带来几个让你挑挑。”

    “不了,谢过四爷的心意了。”黄山赶忙拒绝到,“我现在一个人挺好的。”

    “也是,等以后说不定就不是这么想了,也说不准。”四爷大声笑到,随后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看起来很平常。

    “我替你管铺子的这段时间,听说你好像一直没出现过。”四爷又把话题转了过来。

    “这突然家没了,我有些受不了,就一个人躲了起来。”黄山接着说到,“不过现在就好了。”

    “有什么不好的事要说出来嘛。”四爷端着烟枪走到了黄山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力道有些重,他的身子轻微一颤,“你可以来找我啊,正愁没什么人跟我说话呢。”

    “好—”黄山怯生生的回应到。

    “对了,那正好。”四爷坐了回去,“我这特地叫人去帮我找了些好烟。”说着四爷将烟枪递了过来,“你尝尝。”

    那烟枪已经横在了黄山面前,沉默片刻黄山还是开口回绝了。

    “已经很久没抽过烟了,应该也不习惯了。”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四爷没有要放弃的意思,回想方才他的话更像是命令一般。

    “听说抽完这烟啊,能轻松很多。”四爷将烟枪在黄山眼前晃悠了两下停下,“也不知道这烟有没有他们说的那么邪乎。”

    黄山有些不情愿的接过烟枪,抬头正巧与四爷对视上,显得有些尴尬,他将烟嘴递到了嘴边,有些犹豫。

    “这可是好烟啊。”四爷自顾自的说着,端起桌上的茶盏,盖子轻轻摩擦着杯沿发出刺耳的声响。

    黄山猛地吸上一口,紧接着一阵剧烈的咳嗽,许久没有抽过烟,这一下有些抽的过于猛烈。

    “慢着些抽。”

    黄山尴尬的笑了笑,紧接着又吸了一口,这次他小心了许多。

    丝丝烟气从烟嘴流入口中,慢慢的好像融化开了,方才那一口猛的让他的脑袋有些晕沉。

    一口接着一口,每一口的味道感觉都是差不多,却好像有些什么微妙的差别,就是……就是……渐渐的黄山半眯着眼,细细的品味。

    头依旧是昏沉的,可是身子好像被什么托了起来轻飘飘的,意识逐渐迷离,先前那些不悦的事逐渐模糊了起来,眼前的人影恍惚。

    片刻的沉迷后,黄山醒了过来,嘴里的烟气早已散尽,却好似还有余味。

    意识慢慢恢复了过来,四爷坐在一旁殷切的看着他。不知为何身子有些疲惫,看着手中的烟枪,没有了方才的犹豫,黄山又接连着好几口。

    “这烟的味道从未尝过。”黄山的话听起来有些含糊。

    “这烟如何?”

    黄山咋把着嘴,半眯着眼像是回味方才那几口烟的味道。

    “从未抽过如此的烟,一入口有些呛,不过适应了片刻感觉整个人飘飘然的,先前那些不高兴的事一下子都忘掉了。”

    “这是什么烟啊四爷,先前怎么没抽过。”

    “大烟。”四爷很是坦然的说到,丝毫没有要跟黄山隐瞒。

    听到大烟两个字,方才还笑呵呵的黄山一下子紧绷在了那里,那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手中的烟枪,这一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

    “怎么了?”四爷的话不冷不热的。

    黄山没有握住烟枪,掉在桌上烫出了一个坑来,过了许久还是不能完全接受方才自己抽的是大烟。

    “怎么这么不小心,烟枪都掉了。”说着四爷将烟枪拾起递到了黄山手中,黄山还愣在那里。

    “抽一点点不会上瘾的。”

    四爷见他不信,凑到嘴边吸上了一口,看起来很平常,紧接那烟枪又递到了黄山面前。

    黄山的眼睛四处张望着,四爷拿着烟枪的手好像又靠近了一下,抬手却好像在轻微颤抖。

    “四爷——”突然他猛地站起身来,朝着门口张望。

    “那取钱的人怎么还没回来。”

    “都这么长时间了。”

    黄山抱怨着,缓缓坐下,四爷的手还停在那,看来是躲不过了。四爷也顺着他的话,朝着门口看了一眼。

    “快了吧。”

    说着将烟枪递给了黄山,示意他接过,他在笑,可是为什么这么瘆人,黄山犹豫了片刻,无奈之下还是接下了。

    “一点点没关系的。”四爷重复着这句话。

    黄山此刻比方才谨慎了许多,接过烟枪却不再像之前那样畅快,他没有马上吸起来,偷偷的瞄了一眼四爷,他正看着他。

    “啧——”四爷有些不悦,“就这么不信我吗?”

    “我这手下多多少少都沾染些,不过你瞧各个精神的很,没个上瘾的样子。”

    “就一点点不会的,你就放心好了,我还能害你不成?”

    “不敢——”说着黄山盯着手中的烟枪,凑近了嘴边,方才那股子的轻快,飘飘然的感觉逐渐浮现在脑中,等下一刻他回过神时,烟嘴已经含在嘴中。

    不管那么多了,他猛地吸了一口,那股子后劲冲上来,只感觉头疼,不禁皱眉,不过随后是那股子舒畅的感觉,方才的紧张和顾虑逐渐消散,四爷见状甚是满意。

    “这就对了。”

    一口接着一口,逐渐的,黄山越来越上头,整个身子逐渐放松下来,瘫软在椅子中,阵阵白烟从口鼻流出,意识也开始飘散开来,从未有这种感觉过,兴许这样更好?

    烟气逐渐弥漫,后知后觉那股子轻快的感觉结束后,不知为何有股空唠唠的感觉,好像缺了些什么。

    四爷把玩着手中的茶碗,哼着不知名的调子,黄山没有接着吸下去,烟枪里的烟丝一点点燃烧着。

    过了许久方才派去取钱的人才不紧不慢的回来,手中拿着账本和一个沉甸甸的袋子。

    “这里是这些日子收来的钱,你对对账。”四爷将那堆东西推到了黄山面前,顺手接过他手中的烟枪吸了起来,“那多了的钱我给你换成了钱庄的票子,你点点。”

    黄山也只不过是草草的看了两眼,便将钱收了起来。片刻后意识到些什么,重新掏了出来抽了两张票子递了过去。

    “这是干什么。”四爷笑着说到,只不过瞥了一眼便不在意。

    “这就算是四爷这些时间帮我收钱的谢礼而已,您收着。”

    “都是自家兄弟,能帮一点是一点。”

    两人面子上客气了一番,四爷才勉为其难的将那两张票子手下。黄山见状简单的收拾了一番,便匆匆起身。

    “这就走了?”四爷抬眼看了一眼,“这么长时间不见还想与你叙叙旧呢。”

    两人也没什么太大的交情,黄山自从方才吸了大烟之后便开始忌惮四爷,那眼睛如同深不见底的深井,要把人吞噬进去。

    “不了,不了。”

    “那可真是可惜了。”

    四爷吸了几口大烟,整个人没有了方才的锐气,瘫软在了椅子中,飘飘然的,不知道里面放了多少。

    黄山拿起账本和钱袋,一点不敢迟疑,快步朝着屋外走去,时不时回头偷瞄几眼四爷,一路上畅通无阻,也算是松了口气。

    黄山嗅了嗅身上的味道,一股淡淡的烟气,很奇怪。

    “就这么让他走了?”一旁的手下压低身子在四爷耳边小声问到。

    “让他走又无妨。”四爷将烟枪随手递了过去,挪了挪身子,“反正他迟早会回来找我的。”

    屋内传来四爷阴冷的笑声,黄山早已从门口离开,四爷的眼睛却依旧死死的盯着那扇门,他笑的让人害怕,就连跟着他的手下此刻都退后了几分。

    太阳快落山了,黄山才从四爷那回来。街上空荡荡了,有些安静。

    “我回来了。”

    推门而入,秋生背对着他坐着,一动不动的,兴许是没有注意到?还是……黄山轻手轻脚的将门带上,秋生还是坐在那,这让他有些许的不悦。

    “我说我回来了!”他的声音故意提高了些许。

    “知道了。”听起来有些不耐烦,紧接着他站起身来朝着黄山走来,“难不成我还要敲锣打鼓迎你回来不成?”

    “我只是告诉你一声,切。”

    黄山冷哼了一声,正准备朝着屋子走去,秋生先一步拦在了他的面前,摊开手来,示意着。

    “干嘛!”

    “房钱。”秋生说着招呼了一下手,挪的更近了些。

    黄山还以为这家伙能说出什么话来,一听是来朝自己要钱的,气不打处一来,气呼呼的掏出大洋在他手上。

    “给你!真是掉钱眼子里了。”

    收着钱了秋生这才让出道来,也不去细数那钱够不够数,胡乱的揣进口袋里,拍了拍鼓起来的腰包,朝着一旁走去。

    “没想到四爷还真能给你钱。”

    “四爷只是暂时帮我管着铺子而已。”

    “哦。”夜幕无声无息的降临,远处的红晕在被黑暗慢慢的吞噬。

    黄山从屋子里出来,只是随便的收拾一下,把那零下的钱放了起来便走到了秋生身旁站住。

    “饭呢?”

    “我还以为你要不到钱不回来了,没给你留什么。”

    “秋生你就不能盼着我些好的?”

    “不能。”

    晚风从远处吹出来,带着夜晚的寒意,屋外那高树的树叶沙沙作响,不知为何听起来有些凄凉。屋子里亮起了光亮。

    “你身上什么味道?”

    那风也同时将黄山身上的味道吹了过来,秋生微微皱眉捂住了口鼻,一脸嫌弃的看向他。

    “我在四爷那抽了几口烟。”

    “以前没见你抽过。”秋生狐疑的凑近了些,他身上烟草的味道有些奇怪,可是奇怪在哪便不知道了。

    “没闻过这味道。”

    “四爷说是特地找来的。”被秋生这么一问,不免有些心虚,“不就抽了几口烟嘛,至于问这么些吗?”他急于结束这个话题。

    天完全黑了下来,秋生这才站起身来朝着屋子里走起,黄山依旧站在原处,不过那双眼睛不敢看他。

    “以后还是少跟四爷打交道吧。”秋生好生劝到。

    “我知道,你别管了。”

    秋生没有回他的话。入夜后没了白日的温暖,拽紧了衣裳。

    “饭在锅里热着。”说罢秋生便关上了门,片刻后屋内的光亮熄灭了下来。

    一点点光亮在镇子上熄灭。阵阵鼾声取代了白日里的热闹。唯有那灯红酒绿的舞厅,这才开始属于它的“白日”。

    从四爷那里收回了地租的钱,黄山也不急着出去干活,恢复了平日里坐吃等死的生活,秋生也没急着催着他。

    “可别说我不给你房钱。”黄山躺在躺椅上,半睁开眼,一脸傲气的指着一旁桌上的袋子。

    “我可什么都没说。”

    沉甸甸的袋子,秋生拿起掂量了几下便收了起来,不紧不慢的坐到了黄山身旁。

    “你不点点看?”

    “你黄大老板还能少了我的钱不成。”秋生说着轻声笑到,拍了拍黄山的肩膀,“这点我还是信你的黄山。”

    “四爷给你的钱你能再躺几天?”

    秋生踱步走到亭子里,悠然的转了两圈,随后站定好奇的问到。

    “这你不用管,钱我不会少你的。”

    “是,是,是。”

    随后秋生轻声哼唱了几声调子,黄山慌忙坐起身子来,制止了秋生的哼唱。

    “我可没要你唱戏,这钱你可别赖我身上。”

    自从他从四爷那回来,总感觉他的精神气好了许多。看着他这慌张的样子,秋生最终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今个心情好,不收你钱。”

    一点点没事,生活就跟平日一样,黄山也没有感觉什么不适,就跟四爷说的那样没事。

    可是日子一长,嘴巴里总感觉缺了什么味道似的,整日愁眉苦脸的,不知何时起身子也感觉莫名的瘙痒感。

    “怎么了?”坐在一旁的秋生看着他那副怪异模样,忍不住问到。

    “没什么,就是感觉嘴里没味。”

    “闲的吧你。”秋生说着一脸嫌弃的站起身子来,在身后的亭子里踱步。

    “想喝你的豆汤了。”

    “一斤□□,二两巴豆够不够。”

    “够够够。”黄山随口符合着,反正都是玩笑话也全都没当真。

    那症状没有一丝好转的样子,每到夜晚躺下床上发呆时,不管怎么样都没办法睡着,心里乱糟糟的,脑袋时不时传来阵痛,很快又消失了。

    “四爷说一点点没关系的。”黄山小声嘀咕着,只不过是让自己心安一些吧。

    夜慢慢深了,已经好几晚没有好好睡过觉了,症状越发的严重,口干舌燥的,身上也因为瘙痒而抓红留下了印子。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黄山坐在院子里,秋生的房间黑着,早就已经睡了,细听还能听到平稳的呼吸声。

    夜深了,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衣裳,夏日的夜晚却也寒凉,远处传来几声犬吠,算是周边唯一的响声。

    “真想再来上几口啊。”

    黄山坐在那发呆,不知不觉中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意识到自己说的什么话,慌张中捂住了自己的嘴。

    “大烟那东西碰不得。”

    “就一口,就一口就好。”

    “会死人的。”

    “不会,四爷说了就一点点是没事的,不会上瘾的。”

    空荡的院子里,黄山独自一人在那自言自语,看起来滑稽又凄凉。

    “不行,再不整两口我现在就会死的。”

    “就一口,以后不碰了。”

    “上哪去弄呢?四爷?”他摇了摇头,“我记得烟馆里有。”说着他看向秋生的屋子,“可是怎么说呢?”

    天慢慢凉了,昨夜黄山就在这院子里睡了过去,还是一大早秋生发现他的,着实吓了一跳。

    “你昨晚就睡这的?”

    “嗯。”黄山慢慢坐起身子,头疼的快要炸开了,还有些恶心的感觉。

    “看来你是受凉了。”秋生的表情变得担心焦急,进屋找了件长衫递给了他,“穿上。”

    意识逐渐清醒,身子骨都僵硬了,动一下都感觉酸痛。手上的抓痕露了出来,慌忙拽住衣裳遮掩。

    “我去街上给你抓药。”

    “等等。”黄山赶忙叫住了他,“我去吧。”

    “你能行?看起来你很累的样子。”

    “废话!”说罢黄山趔趔趄趄的走出门外。

    沿街的商铺开了大半,那闹市最边上的地方是烟馆,大老远就能闻到一股烟味,黄山驻足在门口,朝里望去。

    这里很早就开张了,如果更过分些说,可能就没有打烊过,门口坐着抽烟的人三三两两,他们来的可真早。再往里面瞧就什么都看不到了,被木板和黑布挡着了,黄山知道里面好有好几个房间,那里面有大烟卖的。

    “客官要抽点什么?”

    店里的伙计已经迎了上来,黄山惊慌失措的张望着,自己怎么就进来了,身子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一般。

    “有那个吗?”他试探着问到,那种紧张的感觉就跟做贼一般,四处张望,生怕引人注意。

    “哪个?”

    黄山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虽然知道这玩意在这像是默许了一般,可是……他低下身子,在伙计耳边说到。

    “大…大烟。”

    “有,客官你跟我来吧。”那伙计没有惊讶的表情,早已习以为常,自顾自的在前面带路,黄山跟在他身后。

    烟馆里面是个小院,周围都是屋子却是房门紧闭,这里的味道跟外面很不一样,深深的吸一口都感觉舒服很多。

    “客官这边请。”

    黄山跟着那人走进一个屋子,昏暗的屋子隐约偷着些光亮,浓烈的气味让人喘不上气,那床上好像有人?靠近些看,吓了一跳。

    那些人半死不活的样子,嘴里叼着烟枪躺在那里,每吸一口就发出一声叫声,看起来很惬意,凹陷的眼窝和瘦削的身子,那些人看起来是这里的常客。

    “客人请。”

    下一刻自己也跟那些人一样躺在那里,烟枪被点燃,轻轻吸一口,这味道可比四爷那呛人的多了,还有些不适应,可是很管用,昨日的酸痛,身上的瘙痒感随着这一口口而消散。

    “就一点点不会上瘾的。”他发出咯咯咯的笑声,显得格格不入。

    自打这次之后,黄山便成了烟馆的常客,跟那些人一样,一趟就是一个时辰,人看起来也精神了很多。

    至于秋生那边,他总是找着各种各样的借口,最后发现去铺子干活最好用,秋生每次听到都不会多问一嘴。

    天下哪有不漏风的墙,时间久了难免会叫人瞧见,更何况烟馆这烧钱的地方,四爷那拿来的钱很快就用掉了大半。

    尝试着减少去的次数,可是那种难受的感觉越来越频繁,而且越来越严重。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身后冷不丁传来秋生的声响,本就是偷偷摸摸的黄山吓得一激灵,等回过身时,已经看到秋生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铺子里有些事情要我去一下。”

    秋生盯着他,不免有些紧张,过了片刻秋生便转身往回走去,这下他可算是松了口气。

    “早些回来,我可不给你留门。”

    “是是是。”

    说罢黄山一溜烟的便出了门,谁曾想迎面撞上了来串门的素娟,黄山侧过身子去,抬手试图遮住自己的脸。

    “黄山!”

    素娟叫住了他的名字,可是黄山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一溜烟的消失在路上。

    “莫名其妙。”

    素娟推开了秋生家的门,头还朝着方才黄山去的方向望着,有些不满黄山的无视。

    “你怎么来了。”秋生见着前来的素娟热情的迎了上来。

    “给你送些吃食过来。”

    顺手将篮子递给了秋生,里面装着简简单单的两道菜,先前也送过几次,秋生也不见外便收了下来。

    “方才那黄山匆匆忙忙的干什么去了?”

    “他说铺子有事要他去一趟。”秋生将菜刚到厨房,提着空篮子出来递给了她。

    “是吗?”突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凑到秋生耳边小声说到,“前些日子我在街上见着黄山了。”

    “那有什么奇怪的。”

    “我瞧见他进了烟馆。”

    “兴许你看错了吧。”

    秋生虽是这般开玩笑似的回答,可是那神色看起来变得紧张了些。见秋生不信,素娟开始着急起来了。

    “我跟他那么多年的夫妻,我怎会看错。”

    “他从前可从不抽烟。”

    听完素娟的话,秋生也跟着紧张了起来。那烟馆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除了平常的烟草外,那里还卖大烟。

    禁烟令也说了好久,可是那烟馆像是默许了可以抽大烟的一般,有人在后面罩着,都是些瘾君子,黄山……

    “你当真没看错?”秋生的语气不像方才那般轻松。

    “当然!”素娟接着说到“看他刚才那样子估摸着又骗你去烟馆了也没准。”

    秋生不再说话,素娟说他先前从来不吸烟,可是从四爷那回来身上明明有股烟味,兴许是四爷抽的,沾染上了也没准……可是在看他近日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此刻秋生的脑袋有些混乱。

    “秋生,秋生。”素娟在一旁叫了他好几声才回过神来,“在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没什么,突然想起些一些以前的事而已。”

    黄山出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天渐渐黑了下来,素娟也回家去了。秋生呆呆的坐在哪里,总是感觉哪里不对劲,可是却又跟平常无恙。

    “痛快!”

    吞云吐雾完的黄山,只感觉浑身轻松,嗅了嗅身上的味道,“不大。”他自是这么认为的,整了整衣裳便往家赶去。

    厨房的饭菜早已凉透,大门被轻悄悄的推开,随后黄山蹑手蹑脚的从屋外进来,那谨慎的样子生怕弄出一点声响。

    “回来了?”

    没注意到秋生的他被吓了一跳,捂着扑通直跳的心跳,看向坐在那的秋生。

    “吓我一跳。”过了许久才逐渐缓过来把门关上,“这么晚还在外面坐着啊。”

    秋生没有回他的话,黄山舒缓着自己的心跳,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你去了烟馆?”

    秋生神情严肃的上下打量着黄山。做贼心虚的他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你听谁说的。”黄山强装镇定,“没有……没有的事。”

    “素娟跟我说她在街上瞧见了你。”

    “兴许…兴许是她看错了,我都跟她和离了那么久,估摸着早就把我忘了吧。”

    秋生才不信他那一派胡言的鬼话,一步步朝着他逼近,黄山向后退了几步,身子被他一把拽住了。

    “你要干嘛!”

    秋生凑近闻了闻,一股浓烈的烟味扑鼻而来,不禁皱眉。

    “身上那么大股味道,还明着眼说瞎话。”秋生看起来有些失望,松开了手。

    “烟馆不是什么好地方,那里有吸大烟的。”突然他猛地回过头来,一本正经的问到,“你碰了?”

    “我…我没有,那东西我知道怎么会去碰呢。”

    黄山身上混杂着各种各样的烟草的味道,有些呛鼻难闻,秋生有些不太相信他说的话,那眼睛还是死死盯着他不放。

    “最好是这样。”

    “我就是想抽烟了,去弄上两口而已,这还给我整的像是审犯人一样。”这倒是让他委屈上了。

    “黄山你要是敢碰那玩意儿,我就给你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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