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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面是什么东西?

    各位,要说这年头什么活儿最难做,那自然是警察。

    董居然穿着大裤衩和老头背心,蹲在街边啃着小西瓜,隔壁面馆老大爷的辣妹子孙女一扫帚就扔他背上,一口京片子里夹的唾沫就差要喷他脸上了。

    “你在这儿耍什么流氓?”

    “我哪儿耍流氓了?”

    “穿这么少,我们家店里都是女客人,你还不是耍流氓。”

    “你……”

    裤衩裆上的手机响了,他没有裤兜,灰白格子的大裤衩子只能把手机卡档上才不会掉。

    “喂?”他往外一吐西瓜子。

    “有案子了,你小子现在马上过来。”

    是头儿。他白了一眼面馆的门脸,这种女强人大概以后都嫁不出去,他讪讪地想,把电话一挂,把西瓜皮扔给路边的流浪狗,揣着拖鞋就往局里去。

    这年头,像他这样的“大警官”怎么还是跟孙子似的。

    在路上,董居然的拖鞋坏了一边,掉下来的那一半看上去和他一样吊儿郎当。好吧,他承认,他只是个落魄打杂的小警察,上头已经拖了“废柴帮”的工资俩月了,他连双像样的鞋都要买不起了。

    但他是世家出身!董居然揉揉有点儿囊的鼻子。

    警局门口有一对男女正在拉拉扯扯,不像样子。

    “哎哎哎,干什么呐?也不看看这儿是哪儿,成何体统!”董居然把那个男的拉开,男的气愤地指他,“这是你的小白脸儿?”

    “什么小白脸儿?我是警察!”董居然一甩头发,把油腻腻的工作证从裤衩口袋里掏了出来,亮给他看。

    男子盯着工作证看了又看,右眉一挑,“这是你偷的吧!”

    “嗨?”董居然气不打一处来,“人民警察就是人民警察!你们俩什么矛盾呐?你光天化日欺负女同志啊?”

    “警官,那他可不敢,我是他前女友。这小子,自己穷得不行,问女人借钱,你说一个被窝里睡出来的,我不借也不是,借了他他还要跟我上警察局。”

    “你那是借吗?你那是威胁!”男子似乎很是生气,他指着女人,“就她哥,因为她借了我两万块钱,非要我跟着去献血。那是献血吗?那是卖血!几万块钱的事儿,你们家人至于要我的命吗?啊!”

    董居然被他们哇啦哇啦吵得耳朵疼,“所以你,在穷困的情况下向别人借了一些钱,对方因此露出了人性丑恶面,结果趁人之危、要挟用你别的条件去交换更大的利益、榨干你,对吧?这不是很常见吗。”

    女的点头,“对啊,这不是很常见吗。我跟你睡了那么多年都没问你要一分钱,现在是我们家借你钱,你还不跟我哥走,还要跑这来报案,白眼狼。”

    “很常见吗?”男子皱眉看向董居然,他的手有些发抖。

    董居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十分用力地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嗯”。

    看着女的霸横地把男子拎走,董居然回头给“废柴帮”的阿四发了条消息。

    阿四,市医院出现非法取血贩卖组织,你带芳芳和徐虎他们撰写情况报告,然后上报。

    他在局门口等了两分钟,回复是:是的队长!

    董居然看着手机屏幕,会心一笑,看见走出来的警队食堂做饭大妈们,正围着丝巾盘着头走出来。

    “呦,这不是小帅哥吗。”大妈们笑着哄着用手拍过他的肩膀,他伸手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点头哈腰。

    我确实很帅。等到目送大妈们走了,他继续一甩头,阳光开朗地朝着警局里走。

    当他要从二楼楼梯走上三楼时,董居然的面前被一把超长的扫帚拦住了去路。

    “慢!”

    董居然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拍拍自己的心口。

    “林嫂,你这是作甚?”董居然抚摸自己被惊吓到的眉梢,安慰自己,要时刻保持帅气。

    “你终于来了。”林嫂将横在他面前的扫帚收起,单手合掌立于胸前,“我给你在门卫室留了好几张纸条,你怎么都不来?”

    董居然张嘴歪头,“啊?有吗?”他从另一只口袋里掏出最近几天门卫大爷给他的纸条,“林嫂,这上面写的都是‘去东来顺约会啊’。还有一个飞吻,你确定是给我的?”

    林嫂淡定地将扫帚摆到角落,“给错了,是我不好。这是给修理处老张的,我是想叫你来取东西,二楼尽头处208办公室,之前不是董师傅的吗?你是他师孙,有些他的遗物还得你来处置啊,不然我就都扔垃圾桶里去......”

    林嫂的话音还未落,董居然早已经朝着二楼的尽头处一跑没影了。

    他跑得太快,手还扒着208办公室的门框,走廊上飞出的灰尘呛进了他的肺,他大声咳嗽了几声,朝着里面的人大吼,“上头不是说年底搬吗,你们几个就这么急不可耐!”

    正在里面整理着自己要放在办公桌上新物品的四个警察八目对视了一下,新调来的女警怼他,“这儿早都没人啦,嘿,你谁啊?我就压不住我这火爆脾气,你看看这相框,都积灰啦,还让不让人办公啊!”

    她说话激动,动作太大,碰掉了旁边柜子上唯一剩下的一个相框,相框掉在地上,“啪嚓”一声摔碎了,里面的照片掉了出来,上面的人岁数不小了,但是笑容的灿烂让他在慈祥中又多了几分年轻。

    “这老头儿谁啊,照片怎么还是黑白的,不会是......”等到意识到了什么,女警惊讶地捂住了嘴。

    “小静,别说啦,那是......他师爷。”旁边年纪稍大一些的男警拉住年轻女警的胳膊,把她拉到了办公室的最里面。

    董居然默默地捡起照片,抖落抖落上面的玻璃碴子,他抬起眼,满脸认真,“因公殉职,寿终正寝,你满意了?”

    他往屋外走,回头又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拖着着满拖鞋底的玻璃碎,手中拿着一纸箱董顺留下的遗物走了,里面还有去年师父给师爷叠的几个千纸鹤。

    董居然面无表情地走到八组楼面,挑了个椅子就坐了下来,把箱子放在身边,也不再说话。

    “小董,你来了。”八组组长看着坐在椅子上盯着照片的年轻人,“我知道你师爷是老党员,但是现在单位确实名额紧,我替你争取过了......”

    董居然看了他一眼,“头儿,你跟我说的案子是?”

    “啊,那个啊......我就是想让你过来。上面说要照顾老警察的遗属,你也知道,老董警妻子很早就没了,一辈子都没有孩子,唯一的徒弟,你师父,上个月也在西北边境那边失去了联络。现在,董家三代同堂,就剩下你了......”

    “也就是没有案子了?”董居然站起来。

    “你到底每天都在固执什么?就你们‘废柴帮’那能力,全北京警队里都是出了名的,你们每天也就修修电脑得了,还总想着接什么案子?”

    “头儿,你是被我师爷带起来的,你是最知道我师爷的。”董居然正视着看他,“他去年去协助那桩海关毒品案之前,告诉我师父和我,人一辈子都不能闲下来,所以,他才会去帮忙联络做引子。”

    八组组长不说话了,当时确实是因为警队里的一些信息传递失误,导致那帮毒贩提前知晓了埋伏,在交易前朝着已经布下的抓捕局胡乱开枪,才让董顺中了枪。董顺年事已高,没能抢救回来,因公殉职了,墓碑立在了平谷的老象山上,和妻子合墓。

    而他的徒弟董思乐现在也近乎失踪,北京和西北那边的警队一直在寻找,也没有什么太多的线索。

    唯一剩下的董居然,现在每天就在街头闲逛,让自己那帮没用的队员天天给他发首都城市里大大小小的各种罪案线索,但又很难真的查出什么,顶多就是拘留几天,不过这几个“废柴帮”的小年轻每天都坚持如此,他头都快大了。

    想到这里,组长确实对于董居然有些许愧对,他嗓音低沉,“你要案子是吧?最近还真有一个,但是太危险了,警队上上下下都没有人愿意去。”

    董居然两眼立刻放光,“头儿你说嘛,什么什么案子,你说嘛。”

    组长看着他,“案子在河北。”

    董居然点头,“河北?离得不远。”

    八组组长把现在警方从各路大致协查到的严重情况与部分细节告诉面前的年轻人,董居然听完之后,沉默半晌,两只漆黑的眼睛凝望着面前的人。

    “没人愿意,我去。”

    “小董,如果你去,你只能单独行动,没有人会帮你的。你想好了,这一去,一旦出了什么差错,警队大概率很难保你。”

    “最多不就是牺牲吗。”董居然摩擦着掌中的照片,看着上面老人的笑容,“我从十岁就准备好了,现在我都二十了。”

    董居然搭了班公交车,“废柴帮”的办公处早就从警局里挪了出去,挪到了几公里之外一处广告公司的次顶楼里。那公司分给了他们一个角落,每个月的房租还是靠着董顺死后留下的抚恤金交的。

    他本来有些心疼公交钱,但是脚上的拖鞋已经被玻璃碴子硌得不成样子,他想了想,还是借助一下现代交通工具的力量吧。

    越过一大盆比他还高但快要死了的绿植,泡面和卤蛋撒满了“废柴帮”的三大张办公桌,墙上挂线索的白板掉了一角,他轻手轻脚地把它扶起来,因为他瞥见阿四和徐虎还正趴在桌上睡觉,阿四的哈喇子流了一地。

    董居然叹了口气,把桌上的垃圾收了收,他这老妈子当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诶,队长。”他们这群小老爷们儿里唯一的女孩儿芳芳,一边拿着绿皮塑料镜子,一边涂着街角十元店的口红,她看到董居然光着脚站在两个睡着的人身边,若有所思,热情地喊他。

    芳芳天真地看着他,“队长,今天你没去帮灯笼胡同儿的王老太太抓狗啊。”

    董居然满脸黑线,“靠!”他把手中箱子里的那堆东西往芳芳面前一放,自己则有些颓废地坐在了旧布沙发上,脚边是一根磨损多年的台球杆。

    他面色有些痛苦地扶额,“芳啊,把这些先替我保管一下,我住的老宅子楼上在漏水,我怕给它们洇坏了。”

    “没问题。”芳芳把箱子抱到平时小队热盒饭的杂物间,边哼歌,边找了个安全的角落放起来。

    这些动静把趴在桌上睡觉的两个人吵醒了,徐虎揉揉眼睛,“队长你来了,啊呜——”

    “你早上吃大蒜了?”董居然捏住鼻子,被熏得有些跳脚。

    徐虎点点头,“小居居,我给你泡茶喝呀?”

    “有茶?”董居然竖起耳朵,一副“还不错”的样子。以前师爷还在的时候,经常给他泡茶喝。

    “你想得美哦,水费都要交不起了,喏,广告公司赞助的三得利。”徐虎从旁边的箱子里抽了一瓶塑料茶给他。

    窗外的鸟吱吱喳喳,董居然喝了几口乌龙茶,摸了摸角落衣架上落了灰的警徽。这警徽还是师父去西北之前留给他的,但是老宅子里租客多,人多眼杂,他怕丢了,也放在了“废柴帮”这儿。

    他看着在掌中逐渐恢复光泽的警徽,问面前的三个人。

    “我在你们心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芳芳先笑着回答,“队长风趣幽默、做事适宜,有时在异性中很是吃得开。隔壁早餐店的珍丫头还问我要你的电话号码呢。”

    “别给她。”董居然摆出公式一样的微笑。

    “嗯......居然,在我心里,你的形象就是个很普通的青年男子,就像我们的职业嘛,不都是工作最闲散、最不紧要的警察吗。”徐虎打开一瓶啤酒,“就我观察到现在,你的一切表现都很世俗、很普通。比如说,你畏强,害怕上头的指令,做事情有时候那叫一个优柔寡断,就像上次,你们还记不记得?上次菜市口那个凶恶的抢劫犯回头瞪你的时候,你后退了一步,还迟疑地半闭着眼。我们虽然都是警察,但也都没太看见过鲜血,大部分的工作,就是调节街坊邻里,最多抓个小偷扒手。”

    “说那么多废话?”董居然扬起手,作势要打他。

    “哎别别别,我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徐虎赶紧投降,“打杂的工作与平庸的生活让你总是忘却那些谈论起来如同‘大义’的道理,但我们都知道啊,你有时候看几本闲书,内心却总会被激起一种错位的茫然,就好像现在的人生,和自己真正应该做的事情、执行的真理,其实都是不匹配的。因为啊,你是被董老师爷、董师父带着,吃警队的百家饭养大的,从小深植在你内心最底部的正义意识,始终盘桓着,赶也赶不走。”

    “阿虎说的对啊,队长,你总是想为团队的荣誉、为自己的梦想作出努力和贡献,但却总怕受尽千夫所指。我们知道你总尝试着去真心地帮助别人,但又总怕被别人嫌弃你的帮助。你总觉得你配不上这个世界,有时又觉得它配不上你、觉得自己不被身边的人和社会接纳,我们都是这样,所以才会聚在这里。”

    阿四一边敲着键盘那头的兼职,一边回头朝着董居然点头。阿四曾在河南某小城的重案组数据库供职,因为一次替罪被人搞,无处愿意收他,只有董居然看重他的数码侦察技能,他就来了“废柴帮”。

    董居然听完他们的评价,低下头,“我不敢有大动作,是怕我的妄断,会在某个人心里留下一生都无法抹去的憾事,会轻易改变别人的人生,会轻易地就让人不幸福。”

    阿四朝他微笑,“唉,人活在这世上,舆论方面从来都不会好的。上天委派一个角色下来时,从来不会打一声招呼,人只能自己摸索,自己醒悟,伤痛在所难免。人群说的那些话,别太在意。”

    “是啊。”芳芳端了碗冲好的芝麻糊放到董居然面前,“我的队长啊,请不要动摇,我们留在这里,就是因为一直相信你还是你,我们一直都相信,你能够帅气地处理好一切。很多事情,芳芳也会害怕,可如果就这样,装作没有看到、没有听见,如果有了一次,两次......我害怕自己也会和他们一样,变成一个感受不到愧疚感的怪物,芳芳更害怕这样。”

    “大家都还是我认识你们时候的大家。”董居然微笑着抬起眼,抹去嘴角的芝麻糊,“是这样的,这次,真的有案子来了,而且是,一桩大案。”

    董居然把经过和大致信息告诉给了面前的三个人,他们的面色逐渐严峻,徐虎一开始还不信,“可我们是远近闻名的‘废柴帮’啊,咱们顶多就是查查小学校,扫黑除恶那种大事儿,哪儿轮得着咱们管。”

    “枪打出头鸟。”阿四扶了一下眼镜,“这种没有庇护、大把握、又危险的事儿,很难有人愿意去做的。”他转过头,“芳,你不是会撰写法条的吗?这个事儿如果放进法典里,该怎么规定?”

    芳芳已经迅速上网查阅了那个地方相关的一些报道和流露出来的问题,她逐渐捏紧了拳头,“任何组织和个人不得通过虐待、胁迫等非法手段,从事预防和干预未成年人沉迷网络的活动,损害未成年人身心健康,侵犯未成年人合法权益。”

    她转过头,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董居然,“队长,我们一起去把那些阴沟里的东西拖出来,暴露在阳光底下,是人是鬼,一定会立现!”

    “但是,这样的人是打不完的。这世道让人心累,有时候,做正确的事情,会惹麻烦,容易搞砸,还非常不方便。”看董居然没说话,阿四拍了拍处于气愤中的芳芳的肩,“很多时候要斡旋、要平衡。私企内卷、公家内耗,”

    “是啊。”徐虎也站了起来,“我们因为警察这两个字走到了一起,就是要一起面对困难的。我们是在层层高楼下彼此依靠的关系,队长,对于所有的罪恶,或大或小,我们会支持你去做好一切万全的准备,把别人不在意的那些罪恶保存起来。队长,你说吧,要我们怎么帮你?”

    一直处于沉默中的董居然开了口,“你们先原地不动,这件事,只能我先一个人去。”

    “什么?!”三个人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董居然带好一切可能有需要的东西,走下楼梯,路过广告公司的招牌前,他驻足停留了几秒,上面是一句闻一多在《红烛》中写下的诗句,他不自觉地轻声读出。

    “你心火发光之期,正是泪流开始之日。”

    “废柴帮”三个人的话在这次行动前,永久地印在了他的心里,“队长,你先去见世面,回来之后,再来带着我们往前走。我们,一直都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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