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首辅

    安澜送来了换洗衣裳,林馥收拾妥当才去拜见穆首辅。

    穆首辅的三个儿子都不在身边,子女亦跟着自己父母前去任上,唯有穆子言这个孙儿,他说什么也不放人,非要留在身边。

    穆首辅见谁都笑眯眯的,和气至极,根本看不出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朝首辅。

    他先是问了林馥住的惯不惯,昨夜睡得好不好,才进入了正题。

    “郡主府还没有修好,倒是委屈郡主先在府里住一阵,宫里皇后娘娘病了,贵妃娘娘忙着太后的寿辰,倒是没时间教导郡主,宫里也没适龄的玩伴,恐郡主不自在,陛下旨意,便让老夫先教郡主一阵子。府里规矩松散,下人伺候的不好,郡主不必估计穆家的面子,该打打,该罚罚。”

    穆首辅教导过几位皇子公主,多少人捧着礼物想请他指点一两句都被他推脱了,林馥当即欣喜若狂的行了拜师礼,又奉了茶,因没外人,又算不得正式的拜师礼,穆首辅便也笑眯眯的接了。

    他还要入宫,说不了几句话便也离开了。

    林馥摩挲着手中穆首辅赠的玉佩,将她留在穆家,一为监视,一为保护。林馥不能死在京中,更不能和亲北狄。

    这位首辅大人,大约是不赞成和亲的吧,不过若是和北狄一旦开战,朝中无可用之将,只能继续重用楚家,这又是穆首辅不愿看到的。

    穆首辅当日曾对亲近之人说过,林家忠君爱国,唯有林馥,不懂忠君,却极善权谋,来日她去了北狄,立稳脚跟,未必不可能带着北狄长驱直下,攻打胤和。

    至于北狄王会不会疑心她,说实话,就凭那张脸,便能迷得北狄王神魂颠倒,更何况,做个大权在握威风赫赫的新后不比一个任人揉搓的郡主好得多。

    林馥每日跟着首辅学习两个时辰,下午再跟着宫中女官学习各种礼仪,一天下来几乎丢了半条命。

    用过晚饭后,安澜手里捧着一个匣子走了进来。

    “家主,有人送了帖子给您。”

    林馥刚沐浴完,此时正对着镜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头。

    “谁家的,拿来我看看。”

    安澜把匣子递给了林馥,接过了林馥手中的梳子,替她细细打理头发。

    只见那帖子极为精美,甚至还撒了一层细细的金粉。

    “真是阔绰,不愧是首富白家,只是一封请帖便如此华丽。”林馥幼时正是平阳侯府最兴盛的时候,也算见过不少奇珍异宝,直至后来双亲去世,家道中落,唯能维持一份体面,后来府中来了善于经营之人,才慢慢好起来。

    “家主明日可要去么?”

    “去,为何不去?白家还邀请了哪些人?”

    “听说只邀请了家主和穆公子。”

    白家富且不贵,与朝中重臣都有交游却无一人入朝为官,只挂了个皇商的名号,现任家主白和昶为人八面玲珑,曾面见帝王而侃侃而谈,毫不怯场。与左相交好,也是右相的座上宾,甚至还是穆子言的好友。

    这样的人,哪怕不能交好也绝不能得罪。

    “安澜,今夜你不必守夜了,明日我去白家赴宴,你把我新做的那条缃色的裙子找出来。”

    “是,家主。”安澜想再说些什么,看清镜中人疲惫的脸色后还是退下了。

    夜里,林馥辗转反侧不得入眠,在巫溪,她大可以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哪怕爵位不在,她不是林家家主,可还有安澜林伯师傅,她的钱财也足够她衣食无忧一辈子。

    只要她不上京,不淌这滩浑水。

    可是她还是来了。

    在路上被刺杀的时候,看到穆子言的时候,甚至现在被半软禁在穆家,她都感觉到一股无可比拟的兴奋。

    因为她有用,所以才会被封郡主,要入京谢恩,因为她有用,所以穆家才会格外关注她,无论是做为永安郡主还是平阳伯亦或是林家家主,只要她还有用,她就能活下去,甚至于更进一步。

    许是想了一晚上,第二日林馥眼下有些青黑,她皮肤又白,一眼望去,特别显眼,饶是安澜为她敷了好几层粉也挡不住。

    “取我的贴花来。”时下女子多爱贴花,以金箔剪成各色花卉鱼鸟贴于脸上,或以毛笔蘸朱红颜料绘于颊上,谓之贴花。

    林馥收拾妥当,揽镜自照,见无任何失礼之处才出门,门外穆子言已等候多时,他与白和昶本就是好友,林馥又客居穆家,此时由他和林馥一道去往白家亦算不得失礼。

    穆家的马车造的极大,内置书册,穆首辅教导家中子弟不可一日不读书,哪怕坐在马车上,也是手不释卷。

    穆子言挑了一侧的帘子,细细为林馥解说街上的小摊,哪条路上的饼子最好吃,哪条路上的衣服款式最新颖,林馥听得津津有味。

    她一直生活在巫溪,第一次入京,自然见什么都新奇。

    “这是醉仙居,老板娘姓陶,都唤她陶姐姐,陶姐姐的手艺是整个上京最好的,改日有时间了,我置办宴会为郡主接风洗尘,郡主到时候一定要赏脸。”

    “原来是陶老板,我在巫溪之时早就听过老板大名,可惜我年幼体弱,一直没有出过巫溪,看来是没有口福了。”

    “郡主竟也知道陶老板么,无妨,今日白老板必定会请陶姐姐主厨,到时候郡主自可以一饱口福。”

    说话间,已到了白府。

    白府占地面积极广,虽不是富丽堂皇,但处处修的极为精致,小桥流水,亭台楼阁,似乎像是南边的建筑。

    “这位白老板的母亲出身江南,这院子是按照其母的喜好修建的。”

    白家主名和昶,今年二十有三,自十八岁父母双亡之后继承白家,不过短短五年,便将白家发展成了京城首富。

    “请两位稍等片刻,我家主人马上就来。”两个美貌侍女引着二人到了一座二层小楼前便退下了,另有几个粉红衫子的侍女迎上前来。

    个个娇花软玉,生的极为貌美,一时之间香气扑鼻,有几个胆子大的还在悄悄打量林馥。

    她们簇拥着二人进了楼里,又上了香茶瓜果点心才退下。

    林馥拈了一块糕点就着茶慢慢品尝,不由感慨,“白家真不愧是首富,房舍要最精致的,饭食要最美味的,连侍女都是个顶个的美貌。”

    孰不知那群侍女也在讨论二人。

    “我原以为天下的美人都在咱们对镜台了,没想到还有林郡主这等美人。”

    “林郡主生的可真美,她一定能住得月楼。”

    “是么,那位郡主竟生的这般美貌?”

    “呀,家主,家主来了。”

    “家主去看看就知道了。”

    侍女见主人来了也不害怕,笑嘻嘻的把他推了进去。

    白和昶无奈的由她们去了,他一进去便看到一个身穿缃色裙子的少女。仙人缃色裘,缟衣以裼之,这颜色本来就挑人,若肤色黑一点,则显得老气横秋,穿在这位林郡主身上却恰到好处。

    哪怕满室明珠光华,亦压不住少女皎皎动人。

    只怕见了她,不少人舍不得给她公主封号,将她远嫁北狄了。

    “林郡主,默之兄,某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他称林馥为郡主,又唤穆子言的字,证明今日宴席只是小辈宴饮,不涉朝事。

    穆子言搭上他的右臂,言谈之间极为熟稔,“若你还算招待不周,我们穆家岂不是蓬门陋户,我早就听说你将陶姐姐请来了,还不快开席。”

    “是是是,请二位跟我来吧,酒席早已备好。”

    南方园林以南向为主,冬季背风朝阳,夏季迎风纳凉,但是京城却恰恰相反,冬日极冷,若这样建造房舍,冬冷夏热。

    而这园子恰仿照的是南方的建筑,但是白家想来不缺炭火与冰块,林馥听穆子言说白家夏日多用冰鉴,每五步都有一个,冬日则用地暖。

    地暖的暖气可催得花园在冬日里百花齐放。

    一行人进了花厅,白和昶平时不住这里,他又没有娶妻纳妾,其妹在老家,这才把宴席设在花厅而非正厅。

    果真是处处精致不落俗套,因是同辈小聚,便没用八仙桌,只是摆了小桌,上面置了酒食,另有两个女人立于一旁,其中一个怀里抱着琵琶。

    林馥已有封号爵位,若论身份,她最尊贵,但是,若论实权,她比不得穆子言,论资产,更不是白家的对手,三人只以平辈相交,按年纪分了座次。

    “先生这园子修的精美,只是我见匾额空空,不知是何意?”林馥心里好奇,忍不住问了出来。

    “不瞒郡主,这园子本是我父亲为了母亲而修建的,只是园子还未建成,家母便去世了,先父也郁郁而终,是以白某不敢随意取名,怕亵渎双亲,”白和昶拿起茶杯沾了沾唇,“不过,若是郡主肯赏脸为这园子取名,便是白家的福气了。”

    “见拙兄,郡主年幼纯善,且你们白家的园子自然要你们白家人取名,郡主身份再尊贵也是外姓人,不知底细的外人不知道免不了要说郡主轻狂。”

    穆子言为林馥倒了一杯果酒,又将问题三言两语的推了回去。

    “白先生,永安年幼不知深浅,怕是污了先生父母的美名,且先生什么好字好画没见过,不敢在各位面前卖弄。”

    林馥站起身,喝尽了杯中的酒,这便是赔罪的意思。

    穆子言莞尔,却又升起另一种愁绪,他不知白和昶和这位林家主哪里来的缘分,上一世,林馥去世以后,白和昶就封了得月楼,甚至光明正大的为园子起了个念林的名字。

    念林念林,念的是哪个林天下皆知,只是林馥素有贤名,北狄的军队也有一半是在她名下,她将北狄治理的很好,在她做王后的几年间,边关太平。她死后,有不少学子诗人痛哭流涕,为她著书,相比下来,白和昶做得不算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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