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运行中，嘈杂的声音再次响起，各色味道混杂的体味扑面而来，江颜曦屏了屏呼吸，目光直盯着前头和她几乎要贴上的那个男人，生怕一个超出安全距离她就要遭殃。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那男人接了个电话，两脚微岔，无意识地习惯性退后一步。说时迟那时快，薄霁昀一把拽过江颜曦，同时转过身，一手抬高撑住电梯壁面，将她半圈进自己怀里，而他自己则与那个男人背对背相贴。

    霎时间，江颜曦感觉心跳快了不止一拍，鼻尖充斥着的是她熟悉的那抹清冽，她抬手不太自然地摸了把耳垂，果然隐隐发着烫，她装作若无其事地理理长卷发，不动声色地将双耳又遮盖了几分，头压得低低的，不太敢直视他。

    她穿的是平底鞋，薄霁昀比她高出了一个头，他目光倾注，更有种淡漠的睥睨感，因有利的视角，他更是将江颜曦的所有微小表情收入眼底，其中就含有他所不喜的抗拒，不由得眉头锁了锁，脸色发沉。

    她上身穿的是雾霾蓝的休闲针织衫，下身则是同色系但色泽更深的格纹针织半裙，下摆是一圈流苏的点缀，细白的小腿裸露，双脚套进黑色的平底鞋中，时髦舒适中又添甜美。

    薄霁昀垂眸，目光首先落在那不盈一握的纤纤细腰上，接着视线往上，因上身针织衫是大V领的缘故，他的此时视角对于那若隐若现的曼妙圆润，可谓是一览无余，他不吝目光地紧盯着，情不自禁地滚了滚喉结。

    江颜曦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她抬头对上薄霁昀那深沉得不见底的漆黑双眸，里面无波无澜，看上去并无异样，但是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他紧盯着的正是她的……胸！

    她顿时又羞又怒，忙用手捂住了自己，压着声质问他：“你看哪里呢？”

    薄霁昀面色坦然地动动嘴角，刚好这时电梯到了一楼，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在嘈杂的人声中，他不以为然地挑眉道：“你有什么可看的？”

    江颜曦气到失语，眼看着电梯里的人陆续出去，她恍然间记起了自己拽薄霁昀出来的初衷，便重新狠拽住他的胳膊，心里盘算着定要好好质问他一番，刚抬脚准备出去，面前的众人散尽，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她怔了下，有些诧异地张口：“温……温医生！”

    温川和显然比她还要惊讶，视线从她的脸上滑落，锁住那只纤细葱白的手，此刻正抓着一个成熟男人的胳膊，男人西装革履，矜贵清冷，浑身气场不俗，隐约透露出背后身份的高贵和财富地位的不凡。

    他脑中短暂的空白过后，多了丝丝疑惑。

    不知怎地，江颜曦很不希望在此情此景之下撞见温川和，她注意到了他眼中眸光的变化，倏地松开了手，之急之快，仿佛那是烫手山芋一般。

    薄霁昀扭头冷着脸盯住江颜曦，目光逐渐阴鸷，眉宇凝起，全身散发着迫人的凛然气息。他反手便扣住了一时思绪不太集中的江颜曦，在电梯门即将阖上的那一刻，将她拽了出去。

    温川和愣了愣，脑海中闪现薄霁昀方才匆匆扫他的那一眼，也是仅此的一眼，里面透着股自信，还有似有若无的警告意味。

    眼看着电梯门阖上了大半，温川和忙上前摁了下按键，这才得空转身，他喃喃张口：“江……”

    而此时此刻，人来人往的电梯口，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

    江颜曦被薄霁昀拽着手腕往前走，他大步流星，步伐极快，她不得不三步并作两步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脚步。

    终于，在一个僻静无人的角落里，薄霁昀猛地停下，江颜曦脚步本就不稳，这一下直接撞在了他背上，坚硬的触感，痛得她直呼一声，她抬手捂住撞疼的鼻子，细眉紧拧，气愤地嚷道：“薄霁昀！”

    薄霁昀狠狠剜她一眼，语气很不和善，“活该！”

    江颜曦愣了愣，对于薄霁昀这突然而至的怒火有些莫名其妙，因而一时抿唇不说话，只盯着他那紧绷的脸庞。

    “说，你想问什么？”见她迟迟没有说话，薄霁昀没有多少耐心地开了口，大有一种速战速决的架势。

    江颜曦回了神，脑海中迅速地组织了一下语言，故意语气硬了几分问：“你都跟我妈说什么了？”

    薄霁昀冷冷瞧她这虚张声势的模样，自觉好笑，泠然道：“说我跟你结婚了。”

    江颜曦表情一滞，她深知，薄霁昀的每一句话都要分辨着去听才行，而根据姚容澜刚才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根本不像是知晓她和薄霁昀已经结婚的状况，她笑了笑，一点都不恼，反而多了几分笃定，说：“不可能！”

    薄霁昀眸光沉了沉，整整截截地问她：“高利贷一事，你是怎么隐瞒的？”

    江颜曦心里一紧，没想到他会问这事儿，她支吾着说：“我说手里还有些基金，暂时拖着，拖一时算一时……”

    “那以后呢？”薄霁昀不耐烦地硬声打断，靠近她一些，步步逼问，“就凭你那拙劣的演技，你觉得你能骗得了谁？又能骗得了多久？”

    江颜曦抬眸看他一眼，有些挫败地承认，“我只知道，反正我是骗不了你。”

    也正是基于这样的认知，所以她有时候连表面的伪装都懒得做了，反正不论怎样，薄霁昀仿佛都能将她看得透透的，虽然他不说，但她不是没有感觉。

    她悻悻地低下头来，越埋越低，望着地面上两个拉得长长的，甚有几分纠缠意味的影子，一言不发。

    这里僻静无人，仿佛与外面的喧嚣隔绝，仅有的一盏照明灯，也在半米开外，模糊了几分视物的能力。

    薄霁昀用着教训的口吻，对她说：“所以，就算是善意的谎言，也别想洗清谎言的本质，谎言就是谎言，你撒下一个谎，就得用无数的谎去圆……“

    江颜曦很是窝火地打断了他：“怎么，仗着你年纪比我大，就来教训我吗？我能不知道圆谎是件很难的事，我不是迫不得已吗？怎么到了你嘴里，我就跟十恶不赦一样？”

    她理直气壮地反驳一通后，不太敢去看薄霁昀的神色，她能清晰地听见他那微粗的呼吸声，这是他动怒的征兆，她硬着头皮退后一步，继续说：“已经到一楼了，你走吧，以后也别来了！”

    说完，江颜曦转身就要走，薄霁昀伸手一把将她拽回，力气大得她暗呼好痛，但她始终紧咬牙关，直直地盯住他，一副跟他杠上绝不退缩的模样。

    薄霁昀俯身凑近她，脸色极厉，他抬手狠捏了把她下巴，极尽嘲讽地发问：“江颜曦，你到底在倚仗什么，我是不是给了你脾气很好的错觉，嗯？”

    江颜曦心里颤了颤，但她就是不开口，倔强地盯着他，她知道，这个时候认错的话，薄霁昀会大人不记小人过地不跟她计较，可她就是不乐意，一万分地不乐意。

    江颜曦还是低估了薄霁昀，逼她认错，收拾她，薄霁昀总是有千百种的方法，就比如此刻——

    薄霁昀手上一使劲，将她整个人往上提了不少，她被迫踮起脚尖，他凑近，两个人几乎鼻尖就要碰在一起，他不似之前，怒气全然消散，鼻息浅浅又很平稳，喷薄在她脸上，同时眸中多了抹好整以暇的闲适，端详着她。

    瞬间，江颜曦就不淡定了，思绪慌乱不堪，脑中几近白光一片，幸好理智尚存一丝，她死死地紧咬住唇，试图掩盖心中的慌乱，强作镇定。

    薄霁昀轻笑一声，直了身，退后一步，微微仰头，目光睥睨，打量她半晌后，他伸手拍拍她的脸，慢声慢气地说：“又开始装了。”

    语调之间夹带的清凉笑意，让江颜曦为之一震，她不由得眸光紧了紧，愣怔之际，薄霁昀再度倾身过来，眉头微蹙，问她：“还横吗？”

    江颜曦目光闪了闪，颓丧之色尽显于脸上，半天没答话，直到薄霁昀狠扯她手腕一把，似要将它扯断，她闷哼一声，这才不情不愿地吐出两个字来：“不了。”

    薄霁昀冷哼一声，非但没有罢休，还得寸进尺，他继续问：“那医院我还能来吗？”

    江颜曦低着头，恹恹答：“能。”

    对于她的回答，薄霁昀明显很满意，他淡笑一声。

    江颜曦回味他的这声淡笑，逐渐觉得刺耳，她从中听出了自得的意味。

    薄霁昀继续问：“那我前来探望我的岳母，有错吗？”

    江颜曦吃惊地抬头，猛然间撞进那漆黑的深眸里，思及他冰冰冷冷的话语，仿佛并无深意，只是出于与她一时的置气，非要和她争个是非对错。

    于是，她妥协说：“没错。”

    听完，薄霁昀心情甚好地点了点头，很是赞许地说：“孺子可教！”

    江颜曦皱眉看他一眼，木着脸，小声地刺了句：“你是在变相地说自己老吗？”

    说完，又自觉懊恼起来，她干嘛非要在这种情况下和薄霁昀对着干，他说什么，她全然听着就是了！

    出乎意料的是，薄霁昀似乎没有继续和她计较下去的意愿，只紧了紧她的手腕，没说什么。

    江颜曦愣了下，拧着眉头，细声问：“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

    薄霁昀摇了摇头，将她又扯近自己几分，指着她的鼻子，一本正经地说：“现在我们来谈谈，你红杏出墙这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