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春郡主

    四、宜春郡主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第二日早上,今日是官员的休沐日,简裕年很早就在主院门口等着沉窈窈起床用餐,江家妹妹的事情,还是妻子出面帮忙的好,一是男女有别,女子间有什么事更好沟通,二是昨晚他悲伤了一夜,今日再难以听到江妹妹的遭遇。

    主院门口的丫鬟看到郡马面色憔悴的样子,把郡马请进门,刚好沉窈窈也准备用膳,她看着丈夫神色不属的状态,顿时心里火气有点大,夫妻两人心不在焉的用膳完,简裕年挥挥手示意丫鬟离开,目光灼灼地看着沉窈窈,沉窈窈知他有事相商,也大方地把贴身侍女吩咐到门口,她倒要看看,简裕年这个弱书生要做什么妖。

    “窈窈,”先是简裕年迫不及待的开口:“你是知道的,我有一个自幼相识的世交妹妹,母亲没去之前一直惦念着的那个,我昨日,终于找到她了,她这些年过得很是不好。”说着说着,简裕年声音开始哽咽起来,眼眶也红红的,沉窈窈只在婆母去世她去吊唁时候看过简裕年这副样子,不由得给他倒了杯茶,心也被高高揪起来。

    在简裕年断断续续的告诉声中,沉窈窈的心慢慢放松下来,原来是这么个事,一个世交家的妹妹,青梅竹马长大,而今重逢,却已是物是人非。

    简裕年把人赎出来,也不过是为了兑现自己对母亲的承诺,找到江妹妹,好好安置她,自己的地位一丁点都不受影响,如果这件事办好了,从此在简裕年心里,只会更加敬重信任自己。沉窈窈一边安慰着简裕年,一边盘算着如何行事,首先是要见见人,如果是个老实的,就好生对待,若是不安分,就别怪自己这个表嫂心狠手辣了。

    这边简裕年夫妻沟通着,那边客院江柯玉安静的等待着来人。因为昨晚郡主很是生气,所以今早并没有人敢理睬她,墨砚属于外院,一时间也不知道这边情况。江柯玉就干坐在床上,还是穿着昨日的衣裳。

    等候了片刻,有人来请她去正院,江柯玉带着自己的古琴,安静地跟上。领人的侍女想和她搭话套话,“请问姑娘芳名?是哪里人氏呢?”

    江柯玉指指自己脖间的丝绢,摇摇头,但笑不语。侍女撇撇嘴,也就不再问了。

    走了一会儿,才到了正院,三步一景,十步一美,穿过有假山流水的江南风光的园子,走到连廊上,挂着几个鸟笼,里面传来鸟雀悠长的叫声,很是吸引人。院中种了精心修建过的两棵柿子树,在地面投下凉爽的树荫。这是很漂亮悠闲的住处,看得出来,居住在此地的主人,审美情趣颇高。

    侍女观察着江柯玉,见她对如此富贵景象神情自若,不为所动,也收起了几分轻视之心。待领到内院见客的偏厅,只见简裕年和一个珠光宝气的女子坐在上首,旁边只有一个侍女在服侍。

    江柯玉见到简裕年,顿时眼眶一热,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再次见到简家哥哥。她按照侍女的提示,依次行礼,行完礼,侍女端来了茶,江柯玉示意着道谢。简裕年见她不出声,以为是她害羞,正想说话介绍宜春郡主,沉窈窈先开口了。

    “江表妹如今也算得重新归家,我这个做嫂子的,定要和姊姊一般疼爱你。不过,江表妹怎么不说话呢?”沉窈窈先于简裕年开口说话了,她观察着这位陌生的夫家表妹,看眼神,是个守规矩的人。

    江柯玉微微欠身致歉,把脖子上的绢纱取下来,露出了脖间的伤口,一个手指粗的伤口露出来,肤色暗红,局部褶皱,仿佛白纸上的一块污渍,刺痛了简裕年的眼,他攥紧了拳头。

    沉窈窈也没想到"物是人非"的场面有如此这般惨烈,她先是起身走到江柯玉身边握住她的手,又示意侍女拿来纸笔,再细细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只有悲伤与惆怅,没有怨怼和算计,这种神色,更是衬的一张芙蓉面多了几分凄苦之色,江表妹如此人才,真是可惜了。

    等侍女拿来了纸笔,三人倒是细细详说了过往之事,沟通无碍,沉窈窈看着书面上清隽工整的字迹,这倒像是男子之字,工整极了,想来简裕年说的“江妹妹念过许多书”是真的。

    沉窈窈越发觉得自己得好好安置她,由字识人,看来江柯玉是个聪明人,怪不得婆母去世之前一直挂牵她,可惜现在口不能言,属实是明珠蒙尘。

    如今平安归家,自己还是问她打算罢了。一个顺水人情,自己越是对江柯玉好,简裕年才会越发觉得自己是个贤惠人儿。他们读书人,不就是最喜欢贤内助了吗?

    江柯玉被问到今后的打算,便是离京回随州江宅,这是她多年辗转生涯的心愿,每每受到欺凌,便是这个心愿使她坚持住活下来的信心。

    江柯玉态度坚决,只希望越快越好,回到随州,仿佛就回到了闲适的少年时光。即使沉窈窈和简裕年表示,她留在京城是更好的选择,有宜春郡主府在,可保她一生顺遂,平静度日。

    江柯玉还是坚决想要回去随州。回随州老家,已经成了她的执念。

    沉窈窈思绪一转,以如今简裕年在简家的地位,回去随州,江柯玉作为简裕年和郡主特意关照之人,族人只有敬着照看的份。

    况且江柯玉的外家尤家已经东山再起,还在京中往来行商,作为礼法上的舅家,当初卖了江柯玉一次,如今要是知道了江柯玉的踪迹,未免不会再卖她第二次第三次。

    再说了,如今宜春郡主府成了江柯玉的倚靠,又不知尤家会借着机会生出多少事。

    沉窈窈看了一眼江柯玉写下的“旧事”,能把自己亲外孙女卖做商人小妾的尤家,实在是令她厌恶。

    江柯玉一旦回到随州,就可以与外祖尤家恩断义绝,不再打扰到江柯玉的生活。

    江柯玉态度坚决,沉窈窈和简裕年还是尊重了她的想法,送她回随州江氏老宅。

    沟通妥当,简裕年就出了正院安排长史给江柯玉寻个靠谱镖局一路护送回到随州,顺便置办一些回乡需要的仪程之物,沉窈窈则在内院一边安排侍女置办衣裳和出行用品,一边托信王妃寻个懂手语的丫头,回程漫长,江柯玉口不能言,还是该有个丫头侍候着,也好与人沟通,以免途中生变。

    宜春郡主沉窈窈是个事事要求完美的性格,既然打算安置好江表妹,那就要尽善尽美,做个圆满。不知不觉中,沉窈窈也开始疼惜这位不同常人的表妹来,自己虽然父亲亡故,但还有母亲和郡马,母亲处处为自己着想,郡马也处处以自己为先,况且自己锦衣玉食不愁,只可惜江柯玉,明珠蒙尘,花信年华,却天地间孤身一人,前路渺茫。

    江柯玉从一开始见到简裕年的激动,到和宜春郡主“相谈甚欢”,心情已经平静下来,简家哥哥已经娶妻了,还是个很好的受宠的皇家郡主,简家三太太也已仙逝,那些曾经,就让它随风飘去,自己不过求一宁静之地,如今这般,已是很好,要学会知足。经历那么多,自己已经知道命运玄之又玄。

    第二日,问清楚简三太太如今安葬在何处,江柯玉去了宜春郡主府的佛堂,拜着面容慈悲的佛像,恭恭敬敬地上了三炷香,“我与太太无做婆媳的福分,宜春郡主待简哥哥很好,也待我很好,大家都很好。只愿太太早登极乐,往生净土。”眼泪终于在佛前洒下来,江柯玉心中情绪此刻难以明说,过往的岁月就像时光的刻刀,改变了故人的模样,不能得见简家三太太是她的遗憾,但是她始终是要自己一个人走下去。

    不过三日,会手语的丫头就找到了,是个圆脸姑娘,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听说是戏班子解散了被卖的,也是个命运坎坷的人,不过性情很是活泼爱笑。

    宜春郡主沉窈窈和江柯玉都很满意,江柯玉性子太沉闷了,带个活泼的丫头在身边,也能给沉闷的生活增添几分快乐,只盼江柯玉能心胸开阔一些。

    简裕年找到了南下可托付之人,可惜此时多是一些行商的商队南下收布匹蚕丝,镖局多数走的是行商,人员鱼龙混杂,思索之后还是打听了多人,才找到一家丁忧返乡的官员,准备南下返回l滁州的老家,滁州就在随州隔壁,待墨砚谈妥了事项,江柯玉也带着小丫头小桃,带着宜春郡主送的五百两银子程仪,加入了车队,准备南下归乡。

    送别是在京城南门二十里外的霸上柳亭,简裕年和宜春郡主特意抽出了时间来送别江柯玉。受委托的官员一家,看到宜春郡主亲自送别江柯玉,在心中对江柯玉的看重又增添了一层。

    宜春郡主和简裕年送别之后,回到府中。

    沉窈窈看着沉默不语,心情低落的丈夫,就亲自把茶端给简裕年,又默默握住了对方的手,说道:“正则,如今你和江妹妹已然相认,也知江妹妹已有了自己的打算,回去随州也是她心中所愿。我们做哥嫂的,也只有保养好自己,不让她担心,才能成为她的靠山。”

    沉窈窈轻柔的话语传进简裕年耳中,多少让简裕年消散了些心中的忧思。

    “原本我还心中不愉大理寺之事你擅自作主,如今方知娘子一片苦心,前些日子与你置气委实不该,今日便与娘子赔罪。”简裕年便亲手沏了茶与沉窈窈赔罪。

    沉窈窈看着面容微囧的丈夫,轻笑了一声接过来,这个简呆子,如今可是又信任了自己一大截。

    当初进京时候还是三月,如今能安心返乡,已是荷花初开的六月,恢复了自由身的江柯玉,带着琴,拜别了宜春郡主夫妇,南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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