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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庆天三年  春

    白露点缀,沁风拂面。

    凤鸣宫内烛光盈盈,渲染着素静殿堂,增添了几分生气,梳妆镜前的中年女子细细端详着镜中倒映的容颜,轻轻叹息。

    “岁月还真是不饶人。”

    卢照凌摘下松好的凤冠,用雕花木梳一缕一缕梳开女子的发丝,“谁都会老,但皇后娘娘风采不减当年。”

    皇后笑了:“你倒越来越会哄人了,本宫记得刚收你入宫那会儿,你可是什么话都不爱说,现在会贫了,懂得讨本宫欢心。就是怕说多了,你嫌本宫烦。”

    卢照凌摇头:“受恩于娘娘,我怎敢忘恩负义。愿闻其详。”

    皇后笑得更深了,边想边道:“本宫还小时,陛下还是一国太子,别看他如今掌政治国多么正经,十几岁时也顽劣,也正因如此我们才意外相识。他爬墙摔下来把我吓了一跳,那会儿我性子又直爽,还没看清人便骂了一句,谁知被他听到,记了很久。”

    卢照凌微笑,顺话而问:“那皇后娘娘又是怎样化解的?”

    “我姐姐与他有交情,在他面前好说歹说才不与我计较。”皇后目不转睛对着镜中人,眼神有些飘荡。

    “后来不知怎的,如着魔一般,就爱上了他。”

    爱本无解。卢照凌望了一眼她的侧脸,没有作声。

    皇后自顾自的说下去,每次提到姐姐,神情都会不自觉露出悲伤。

    卢照凌不曾见过她的姐姐,但自儿时起便听过那位大家闺秀,是名门望族中最配选太子妃,继承后位之主的孙家嫡长女——孙锦秀。

    她死于非命,天下皆惋惜。

    卢照凌很能共情,她曾也有一个疼爱她的姐姐,当年得知她惨死于宫中,卢照凌便立誓入宫找到凶手。

    可惜她是无权无势的平民,为了替姐姐报仇,费尽心思得以入宫,结果在半途中遇见皇后,阴差阳错被收入了凤鸣殿。这一待就到了现在,细细数来,已有五年。

    皇后借着铜镜,目光转移在卢照凌的脸庞上,语气微宠,“你也知道本宫疼爱你,跟陛下谈了半年才让你进入审理院做自己想做的事。自古以来,女子难以为官,你要清楚自己所在的境遇,以免小人忌恨计算。明白了吗?”

    卢照凌身形一顿,沉声答应:“我知道。”

    卢照凌千辛万苦才在压迫之下坐得审正小官一职,皇后的支持定然功不可没,皇帝的声威也帮忙压住了朝臣反对。当然,最主要的是卢照凌靠自身实力让群臣对自己信服,否则也不会有她的今日。

    夜深了,外面的风更凉了些,卢照凌过去把窗撑慢慢拉下。

    卢照凌:“时候不早了,娘娘早点歇息,奴婢回去一趟,待会儿回来。”

    皇后说倦了,点了点头。卢照凌把她扶去休息后退出凤鸣殿。

    卢照凌因辅查审案,在宫中自有一房,皇后总是念她,常常邀其去凤鸣殿住上一阵。今日回来也是有事要相办,她在路上急急忙忙,没想到还有人比她还急。

    这么晚了,究竟是谁?

    卢照凌闻声寻去,一支护卫队从她身边迅速跑过,看起来十分赶急。

    突然,一颗信号弹直上夜空,炸开一个凄凉漂亮的烟火,将黑夜撕裂。与此同时,卢照凌隐约听见到处有人呼救的声音。

    突发事况,卢照凌追着信烟的方向赶了过去,跑到额头冒汗,终看见一所宫殿火光冲天,数人捧水灭火。

    领头侍卫看到卢照凌,马上过来解释:“卢大人,派手下查过了,是火药和易燃的一种粉末,还请指示!”

    卢照凌不是他们的首领,在审理司谋求审正一职,背后有皇后势力支撑,情急之下寻求她的指示也是情理之中。

    卢照凌二话不说拿出金牌,铿锵有力:“戒严后宫,不准任何宫人和妃子出去,等候御林军查场。违者罚俸禄半月,嫌疑者拘押审问!”

    前一秒还好好的,后一秒就突然发生变故。如果是爆炸引发火灾,那凶手估计还跑不远。

    卢照凌:“御林军应该很快就到,你们在此地守候不要走开,派人守住四方宫门口,我去去就来。”

    “是!”

    卢照凌没入黑暗,借着月光翻到宫墙之上。

    御林军的来时之路,凶手只能避开。卢照凌尽量往人烟稀少之处找,果不其然瞥见一个人影跳下宫墙。

    卢照凌会些轻功,追到那处不见人影又四处周转,在一座凉亭上找到那蒙面人,穿着侍卫服。

    眼看被发现后,蒙面人上来就要灭口,卢照凌当即飞出随身携带的暗器,刺中蒙面人的左胳膊。他往后退了几步,似是诧异一个女子怎会功夫?

    卢照凌又抽出腰间的短鞭朝他挥去,蒙面人眼见御林军快到,不想与她周旋,撒出粉末逃无踪影。

    粉末气味古怪,颜色粉白,大有问题。

    卢照凌来不及捂住口鼻,恍惚听到附近有人在叫自己,正要出去汇合,双脚软绵绵地跪在地上,随后倒地不起,渐渐失去神智。

    再醒来时已在御医房,睁眼看见皇后坐在床边,眉眼忧愁,在卢照凌醒的刹那烟消云散。

    皇后:“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皇后娘娘不用担心,我没事。”卢照凌坐起身,没想到陛下和太子等人也在屋内,受宠若惊,刚要下床行礼,皇后把她轻按了回去。

    皇后:“陛下得知你遭凶手偷袭,特来探望,无需多礼。”

    为一小官前来探望,皇帝可不是闲着无事做,明眼人一看就知是为昨夜一事而来。

    卢照凌如实而说,一旁的太子摇头叹息:“就算与薛贵人有嫌隙,三弟也不应这般狠心,炸了素宁殿不说,还偷袭了卢姑娘,实在不该。”

    卢照凌微愣,问:“三殿下?”

    太子:“三弟严管火药,不经他手不会流出,前日薛贵人又私信想见他……刚好薛贵人惨遭毒手,只有他的嫌疑最大。”

    皇帝:“你与凶手交过手,此次凶案由你来辅审。切勿妄下定论。”

    卢照凌会意。

    皇帝:“封锁后宫,严查在场所有侍卫和御林军,有疑者立刻关押入审。太子,这件事你来办吧。”

    太子:“是,父皇。”

    粉末的麻痹功效早过,卢照凌恢复活动,待皇帝和太子离开后,随皇后回了凤鸣宫。

    皇后拉着卢照凌的手,“子储不太好说话,你切莫激怒他。”

    带着皇后的千叮万嘱,卢照凌换上官服就去审人了。

    在证据未凿之前,贵为皇子的弓子储先暂囚于祥和殿。

    卢照凌来到殿门前,在伸手推开门的前一秒,里面说话的人语气有些轻挑:“来都来了,还怕什么?”

    “殿下误会了,奴婢只是在等人。”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按照院规,审问需得带两人录供。

    卢照凌等人进殿后闭门,弓子储自始至终都不曾看她一眼,只道:“原来是卢姑娘。”

    “三殿下,别来无恙。”

    弓子储:“请便。”

    “既如此,奴婢就开门见山了。”

    卢照凌坦然坐在弓子储对面,弓子储这才抬眸看了她一眼,紧接着,卢照凌的一句话让弓子储面不改色的表情速变。

    卢照凌:“还请殿下脱下衣裳,让奴婢检验。”

    话一出,其他两人面面相觑。

    弓子储先是一愣,随后挑眉:“若我不脱呢?”

    “多有得罪。”

    卢照凌刚要冒犯,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青筋分明,手指修长,仅使了一点力就让她动弹不得。

    她抬头,对上弓子储含笑打量的目光。

    卢照凌并没有停手,反而用另一只手挣开禁锢。两人交起手来,卢照凌不一会儿就占了下风,被弓子储锁着后背。

    “早闻卢姑娘雷厉风行的手段,今日一见,确实厉害,连皇子都敢冒犯。”弓子储一边说着,一边默默松开手。

    卢照凌:“殿下此言差矣,奴婢不过依命办事,你为难我,我也不好做。”

    弓子储:“挺会说话。”

    卢照凌还想说什么,身体就被人转过去,此时弓子储已然褪去所有上衣,把卢照凌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

    弓子储早料到她的反应,死死把她禁锢在原地,令其无法动弹。

    “你不是想看吗?躲什么?”

    卢照凌迅速扫了一眼他的左胳膊,没有任何损伤,身上也没有火药味及其他刺鼻味……反而是简单清淡的寻常皂香。

    外面的侍卫听到动静急忙进来查看,看见这一幕连忙又退了出去,顺带把门关好;两个录供人哑口无言,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下笔。

    卢照凌气急,见弓子储还不撒手,狠狠踩了一脚才得以挣脱,正色道:“我方才与三殿下交手,发现他身上并无我留下的伤痕,也无火药味。”

    “既然如此,那封约信又作何解释?三弟。”

    太子不紧不慢走进来,众人对他的到来有些有些意外,除了弓子储,皆对太子行礼,之后录供人因内规自行出门避嫌。

    殿内的温度慢慢下降,弓子储不知何时穿好了衣裳,面对太子的质问,他皮肉不笑道:“太子殿下怎么有空跑我这儿来了?”

    太子:“三弟说笑了。本殿只是听到屋内有打斗的声音才过来一探,既然来了,本殿也想知道进展如何了?”

    卢照凌微微一笑:“一切审查盘问皆经我们审理院之手,依照律法不得透露,还请大殿下恕罪。”

    “好,卢审正这么严谨,本殿就放心了,如此也罢,不叨扰你办事了。”

    太子离开后,紧张的气氛得以松解,不难看出弓子储对太子心存厌恶。

    弓子储率先打破宁静,“不要妄想以律法束缚皇权,你一介女流之辈,又是小官,容易吃亏。”

    “母仪天下同样流传千古,既为皇室生儿育女,又以身作则抚慰百姓,虽为你们口中的一介女流,却也是稳固家国和朝堂一份子。平凡女子尚无世家贵族高贵,但同为延续家国出一份力,何以见得卑贱?”

    脱口而出的一番话让两人皆怔,卢照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仅失态,还失言,一时之间不该如何解释。

    一想到姐姐在惨死于宫中,她改掉以前所有粗鄙的恶习,只为能选上入宫,为姐姐报仇,这也只是开始。

    渐渐地,她在群臣面前忍辱负重,在权势面前圆滑小心,唯一能卸下担子之地便是凤鸣宫。可卢照凌也明白,自己受皇后之宠,不过是长得像她姐姐。

    扛了这么多年的质疑和谩骂,她甚至忘记自己是一个女子,出身平平,无依无靠。

    卢照凌越想越委屈,心中怒火无处宣泄,积蓄到模糊了视线。

    良久,一张手帕递了过来。

    “我并无此意,卢审正误会了。”弓子储声音温和了些,他看着面前不甘命运、眼眶微红的女子,沉默快要震耳欲聋。似乎有一颗种子在他心里悄然种下。

    明知有人因天命不公而怨恨一世,弓子储也从未亲自感观过,而现在,一个不甘命运、咬牙从压迫舆论爬起来的女人,在他面前哭了起来。

    他听出她口中的不甘和埋怨,而他恰好是她对立的那方,尽管如此,弓子储也没有恼怒,没有反驳。

    但也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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