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生，我们无比期待您下次莅临当代艺术的春拍。”佳德的亚太投资部主席亲自为陈穆驰拉开车门。
陈穆驰微微点头，快步坐上车，他的助理卓豫与一众高层再次致意后，黑色的梅赛德斯飞速驶离会场。
车内一片寂静，只有手指滑动触摸板的声音。
“一季度财报，营业额利润大增，但营收比明显放缓，怎么回事？”
“您回国之前，庞总以私人的名义拓展了新的板块业务，不过目前收益并不好。财务部门可能想讨一个好名声，便没有写的过分详细。”
陈穆驰神情冷淡地翻着年终报告，没接话。
“庞总的事，就流程而言，没有任何异常，走集团正常资本运作，只不过目前还不知道为什么要以私人名义。”
“对了，您晚上在洛苑有酒局......还是二楼老地方。”陈穆驰的助理卓豫见车行驶至分岔路，开口提醒。
“推掉。”
“呃...是许公子定的私人局，他说为你接风洗尘，顺便想......恭喜您新婚。”
“他怎么知道的？”陈穆驰合上笔记本，松了松领带。
“大约是您母亲和他母亲不久前聚会时提起的，另外，秦医生也到了。”
陈穆驰难得抬了眼：“他今天舍得从医院出来了。”
洛苑是帝都私人顶级俱乐部，会员制，只向名流政商开放。国内知名设计师操刀，杏色的绿光玻璃加上老式檀木椅，隔音装修，光线低沉但不晃眼，充满了优雅的怀旧感。陈穆驰他们常年包在二楼，占据最好的视野和隐秘。
陈穆驰刚走进包间，就看见烟灰缸里已经插满了烟蒂，屋内烟雾弥漫，许钧尧看见他进来，向他扔了一包新开的富春。
李宪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打火机，陈穆驰拿烟朝他那侧了下：“借个火。”
秦靖一向不抽，他做心理医生，说要有职业道德。
陈穆驰没到的时候，他们三个正在拿着投资机构的企划书谈论今年web3投资风向问题，世界瞬息变化，老牌家族企业都在寻求新的投资和机遇。
他们四个人里陈穆驰和许钧尧认识最久，家族关系亲密。秦靖在美国呆的久，回来不承家业跑去做医生，每年都要挨陈穆驰嘲讽，大慈善家。
许钧尧一支烟抽到底，先开口：“穆驰，先恭喜你了。”
李宪还以为他们家控股的地产又增值了，一口烟没吐完就说：“哪个地段？下次开发前，透个风给我，哥们儿先买点。”
“瞧你那点儿出息，穆驰马上要结婚了，还包办婚姻呐。回国就为这事儿吧，娶的内谁，叫什么来着.....”许钧尧灌了口威士忌，说话也不清晰：“萧何啊是吧？”
“穆驰，你奶奶没给你算算八字吗，这名儿不克你吧？”
“你妈不是之前中意司法圈内谁的小闺女吗，怎么又改低调款了，娶没背景的三无啊。”
陈穆驰一支烟毕就不再抽，倒了杯已经泡好的茶，往后随意靠了下，纠正：“我奶奶中意的，横竖户口本多添个名，婚前协议早就拟好了。”
又睨了一眼许钧尧他们身边随意放的企划书，道：“三无多好。”
在场的人都听惯了这种无情算计，只有秦靖皱了皱眉头。
许钧尧喝了酒，嘴上更加没把门；“不过你们知道吗，幸好穆驰没娶内女的，张哥娶了她，鸡犬不宁的，上次吃饭看到，人都颓了。”
“等你结婚了以后啊，哥几个会越发的值钱。”许钧尧给陈穆驰倒酒，他淡淡地摆了手。
李宪听着突然如梦初醒：“不是......不是那个萧荷吧？就那个......爷爷修什么的，哎，修老破烂儿的那个？”
“修文物的。”陈穆驰懒洋洋地补充。
“哎对，就内玩意儿。”
“怎么，认识？”
“害，谈不上认识，小时候胡同邻居。”李宪赶紧撇清。
李宪的资产不像陈家和许家，祖辈就根植帝都，有盘根错节的关系，他家在后期赶上时代发展浪潮，做出口贸易，只算是后起之秀。
“她小名不是叫小小嘛。小时候老生病，不长个儿，小不点样儿......后来给她起外号，就喊她萧小小，喊起来跟结巴了一样，小姑娘睚眦必报的。”
“不过一老头怎么能照顾的好，奶奶又走得早，而且他爷爷......”
李宪顿了顿，眉毛一拧，似是有点怒眉远瞪的意思。
“就是一老古板！小时候我揪女孩儿辫子，多大点儿事。”
“他爷爷看见了，都能叫我无德小孩儿！”
“不过话说回来，穆驰，这种身份的人，且好拿捏呢。”
李宪弹了下烟灰，越说越上头，似是慰叹；“萧荷现在长什么样了？小时候还怪好看的。”
陈穆驰没搭话，听着手上腕表指针的机械声，思绪渐而推远，想起在会场惊鸿一瞥。
整个拍卖会唯一能稍稍入眼的罢了。
秦靖看了看他所有所思的神情，摇了摇头，把手里的茶杯按下：“时间不早了，先告辞。”
陈穆驰回神问道：“又回去做慈善，拯救你的女病人？”
秦靖敛起笑容，沉吟说：“是我未来妻子。”
“丫一到晚上就跟丢了魂儿似的，天天早退。以后咱们得约法三章，早退的人买一年的单，什么风气。”
“你说是不是啊，穆驰。”许钧尧和李宪碰了个杯。
陈穆驰看了眼腕表，放下衬衫袖口起身。
“我也有事，先走了，单记我账上，你们慢慢玩。”
“不是没必要吧，这么急着做好男人？”
陈穆驰睇他一下，一脸你想太多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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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荷没一会儿就靠在宋有有肩膀睡死了，她连熬了两个通宵修一个花片，今天的外出不在她的计划内。
宋有有在一旁不停的发消息，她的群里正在分享每日八卦：
【深扒，孙懋和她的108位恩师】
【赵白的抄袭堕落二三事】
【一招教会你识别艺术圈凤凰文艺男】
【当代艺术春拍开展在即，藏品推介】
此时台上拍卖师开始介绍最后一件。
“现在为您介绍拍品16号，晚清剔漆填金点翠屏风，此为高估价拍品，若您要参与竞投，请使用您的高额竞投牌......”
“诶，居然有点翠屏风。”宋有有戳了下萧荷，示意她看屏幕。
一个八扇开七尺的阴刻屏风，鎏金还熠熠生辉，暗纹处填黑漆，略微高起，很精美。
“好像晚拍是明清家具杂项。”萧荷打着哈欠翻了翻座位上的拍品资料册看细节，无疑是国外藏家出售，传世的，可惜是广州十三行出品。
翠羽也保存的极差，多处破碎，不修复，直接就上拍。
点翠这东西和瓷器古玉还不太一样，点翠传世量大，历经岁月翠羽又难保存的完好，一般都是修复好了再转手，不看包浆老迹那一套，毕竟买的就是那一抹艳丽绝伦的蓝色。
“小小，这个拍品你看怎么样？”
萧荷带着点点笑意看着宋有有。
二人默契地相视一笑，小声地异口同声道：“匠气！”
正在闲闲地翻着资料册的时候，拍卖师开口：“两千万起拍！”
话音刚落，场内就竞争激烈。
“两千五百万！”
“三千万。”
“三千五百万，回到Grace手里！”
“四千万，志芬你还要再加价吗？”
举牌的全部是电话委托席，这些都是大客户的场外竞投。
坐在场内的大部分都是散客买家，买小件文玩倒是可以，大件自然是只能看个热闹。
还有就是萧荷宋有有这种拍卖行熟人，请来充实场子的，俗称气氛组，都是只看不买。
“八千万！现在还有更高出价吗？”拍卖官笑意更浓，殷切的指挥电话委托曝出更高出价。
场内的人纷纷侧目看向电话席，有两位画着精致淡妆的高级客户经理正激烈的对着电话那端时时播报出价。
她们俩服务的大客户正在争这件拍品。
“八千五百万，Grace现在正在沟通！”
“九千万！现在还是Grace的，还有人要再加吗？”
拿着竞投牌的Grace春风得意，一脸志在必得。
“九千万最后一次！”
“成交！”
拍卖官满足的落槌，和身边工作人员进行交接。
“我靠，这屏风今晚拍出鬼了，怎么这么贵？”
“今晚拍这东西的是谁啊？晚清还能值这个价吗...又不是乾隆瓷。”
“肯定是猫腻啊，估计又是和谁串通好了，哄抬‘猪价’呢。”
会场内畅谈之声不绝于耳，众人都讶于最后一件拍品的高额成交价，实属罕见。
萧荷看到拍卖官抹了发蜡的头发在结束后还是一丝不苟，此刻在高级镁光灯下更显得神采奕奕，看得出，这次的最终出价，超乎想象的好。
她粗略地算了一下，加佣金抽成，这件拍品要过亿，当之无愧本场的记录王。
宋有有激动地说：“小小，你爷爷那一仓库的点翠遗物，修好了有没有能拍这个价的？”
“我爷爷留的都是破烂。”萧荷挽着宋有有的手，毫不留情地掐了她一下。
萧荷倒是没有夸张，精件儿早在百年前就流失海外。往前数几十年，别说点翠，就是翡翠镯子都没人要，她爷爷是正儿八经点翠工艺传承人，看不得那些老物件流离失所，甭管多破多烂，都往家里拾。
折腾了一辈子，破烂还是稳稳地堆在库里。
临走的时候，大厅早就冷清了下来，只有三两人群，一油头西装男士正在一堆富婆中含笑寒暄，那人眼尖看见萧荷，忙转头向一众富婆点头致意：“失陪一会，失陪一会。”
“萧小姐，留步。”对方抬手，礼貌的打了声招呼，快步走来。
西装男士开门见山地递上名片：【佳德艺术品部高级专家，郑褚】
“听方一成说，您爷爷原来是点翠修复大师。”
“萧小姐，愿不愿意详谈一下。”
“多谢，不过我没有要出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