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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诸事皆难

    然而我们都知道,事情的打算都握在顾颖君手里。

    他想要的是让真相大白于天下,追查鬼灯笼可牵涉黄独帮,也就必要追问顾天悬是如何能够成为黄独帮实际上的主人,因此查出李少君之死,以及顾堪评之死,为此,这其中有关的无关的众多人,洛阳梅宅,我与师兄,帝子谷和青松门,雨花凄谷,最后还有古家,此刻都连在了一起。

    我们看似知道了很多,但每件事与事之间却都没有清晰的联系,所有的当事人都死了,除了顾天悬,所以这一切,只能由他来给我们解惑。

    一壶茶尽,夜也深了。

    古羽刃和古羽芙起身告辞,让我们今晚好生休息。

    送至门外,阮鸾子忽然开口叫了声‘羽芙’,叫得我们三人同时一顿,气氛瞬间微妙了起来。

    古羽刃不动声色道:“你们说,我就先走了。”

    我紧随其后道:“你们说,我也先回屋里去。”

    进门之前,我只看见了古羽芙的神——不知所以当中带了点不易察觉的高兴。

    然而并没有很久,阮鸾子就进屋了。

    我就站在屋中等她,背着双手,偏着脑袋,眼神略暧昧。

    “干什么这样看着我?”她眨眨眼。

    我:“刚才给古羽芙诊脉的时候,你是不是有话没说?”

    她倒不诧异,只是叹气,指指椅榻,示意我坐下。

    “他的脉象有点奇怪,但我不能确定,”她看着我,“我想找个机会重新给他把一次脉。”

    我皱眉:“为什么?”

    “他不像是天生体弱,我很难跟你解释这其中的不同,就像,”她斟酌,“世上毒物,有些毒性猛烈,不可逆转,但更多的,其实是在不多量的长期接触当中会对人的身体造成影响,这种影响也许是积少成多后的药石罔效,但也可能只是简单的疲乏羸弱、面容憔悴、脂肤异样这些小事,所以才更难以辨识。”

    原来如此。

    我大概能理解的是,比如调理身体需要要长年累月,那么相对而言,侵害身体也可长年累月。

    “你是怀疑他被投了毒?”

    阮鸾子点头:“嗯。”

    又道:“我刚才问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身体好转,他说是十岁时偶然有位大夫说,如果让他去南方温暖些的地方,换换水土,好生调养,也许能好,于是他便被送到了宴渝边界的梁州,那是他外祖家所在,他在那里一待就是三年之久,之后身体果然慢慢好了。平阳与梁州的气候相差其实并不大,他更有可能是远离了给他投毒的人。”

    这个人,倘若他存在的话,按照眼下的情况,我们都清楚对方更愿意怀疑谁。

    我思忖:“古羽芙小时候经常生病,应该看过不少大夫,如果真的被投毒,这很难发现吗?”

    阮鸾子道:“那就要看投的是什么毒,也要看是哪位大夫。久幽,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

    “我要给我娘写一封信,让她帮我查清楚到底会什么东西,越快越好。”

    我点头:“好,我让题叶楼的人来送,不过,即便是题叶楼最高级别的传信使昼夜替换,从平阳赶至金陵也需要五天。”

    而三天后就是古羽芙的生辰了。

    她道:“也只能如此了。”

    我知她迟疑,便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古羽芙说?”

    她有些头疼,“等我清醒一点吧,我不该喝那半杯酒的。”

    我笑:“我帮帮你吧。”

    我起身走到她身后,掌中蓄起内力,在她肩上风池、大椎穴位出落入。

    “有一年我回山时酒后头痛不止,我师父就是这样给我舒缓的,”我轻声说,“我的内力不如师父浑厚,但也该有点用。”

    阮鸾子身体略微僵硬,半晌才说:“夕未老先生,不会责怪你多饮酒吗?”

    我掌中又添了两分力道,让她受力之下闭上了眼睛,我才道:“怎么会,师父年轻时爱酒如痴,世上若有最懂酒的人,就非他莫属。酒可遣怀,亦可解忧,况且我有分寸。”

    她笑了一下。

    “羡慕吧?”我问,“其实这件事我师兄不知道,他还以为我滴酒不沾,秋天时在洛阳还为我挡酒。”

    “是吗?”她惊奇,“知道了会怎么样?”

    “很难说。”

    我收回了手。

    阮鸾子扭动了一下脖子,似乎十分松快了。

    “多谢。”她笑起来。

    “好了,早点休息吧,明天古家二位夫人回府,你我又要交际一番了,不过鸾子,你有没有觉得,古家二爷对你格外慈爱啊?”

    阮鸾子一愣,随即脸上慢慢飞红,“……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总之古羽芙的心思是不可能瞒得过哪怕古家墙角的一块石头的。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在平阳的腊月冬寒中晨练。

    说实话,我已经有十天没有练功了……

    这件事决不能让师父和师兄知道,否则我生死难料。

    我说:“来吧。”

    阮鸾子:“……”

    她抿了抿唇,很不满意地说:“你,你收回一只手。”

    我看看双手,“不可以。”

    “为什么!”

    “不是你说我不能瞧不起你的吗?!来不来?不来我动手了。”

    阮鸾子跺跺脚,杀气腾腾地扑了过来。

    与人切磋和与人同练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我们都没有兵刃,只在拳脚之间互相喂招,这我十分擅长,既擅长喂,也擅长接别人的招,因此我们的第二次交手相当友好,直到晨雾散尽,曦光渐露时,两人都已周身热意翻涌,畅快非常。

    先停手的是我,倒不是因为累了,而是因为——我看见了来人。

    阮鸾子喘息着说:“怎么……”

    接着她也看见了。

    来人是两位中年女子,装束不尽相同,一人年轻些,衣裙简便,上身的双袖皆是利落窄袖,一人发髻端庄,身披一件华贵繁复的披风。她们身边除了两个侍女打扮的女子外,还站着神情不大自然的古羽芙。

    情势过于易懂,我与阮鸾子顿时收手站定。

    与人交际是很大的学问,鉴于目前‘绿久幽乃夕未门下’一事传遍江湖,这件事上,凭借师父的名望,我便就有了得天独厚的优势,自会获得远超我所应得的尊敬,也即需要身不由己地掌握‘倨傲’与‘庄重’之间的分寸,并且在诸多情形下,都不必有男女身份的顾虑。

    但阮鸾子就不同了,古羽芙被突然行了个万福礼的她惊呆了,回礼回得手忙脚乱。

    这天我们总算相识寒暄完毕后,古二夫人邀我们午后一起架炉烤鹿肉,说是梁州送来的新鲜年货,雪后烤来吃最好。

    我对此事闻所未闻,纵使走南闯北,还从未亲手烤过肉,还是鹿肉,因此显露震惊。

    古二夫人道:“我已经派人去叫颖君了,虽然年节下他事情多,半日时间也该挪得出来,你们年轻人一起热闹一番。”

    古羽刃在我耳边解释:“婶母怕你们拘束,一定要安排这些,从现在起到羽芙生辰,每天都有乐子。”

    他语气里似乎还有点戏谑。

    我开始恍惚,觉得自己真是来找乐子的了。

    不过也好,顾颖君也该来和我们谈一谈了。

    炉子摆在古家后院的一处亭子里,三面设帘,一面敞开,炉火架起后暖意融融,顾颖君来时一切已准备就绪,他满面和煦,真就像个到亲戚家中赶热闹的晚辈。

    长辈们退场,只留下一众年轻人,古羽刃又让侍女们退下,于是乎,我们五人围炉烧烤,烟火肉香很快飘了出去。

    我根本不会,一串鹿肉穿得歪七扭八,索性放下,想着不如去专心拨炭火。

    顾颖君在我身侧,递来一方浸了温水的帕子。

    我便接了,道:“多谢。”

    “不用客气。”他淡声说,随即又道:“每年冬天梁州送了鹿肉过来,婶母都会派人叫我,也不止冬天,我小时候她经常派人接我过来小住。”

    古羽刃在他对面,朝我笑道:“羽芙一个人就够闹了,再加上他,唉,这满院子的树现在看着不粗壮,那都是后来几番移栽的。”

    顾颖君也笑:“要不是羽芙身体不好,我们会更加能上房揭瓦。”

    阮鸾子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身边的古羽芙一眼。

    古羽芙忙说:“颖君兄长为了哄我高兴才爬树给我看的,自己还摔下来好几次,后来顾二叔……”

    他霎时住了口。

    阮鸾子正要伸手拎茶壶,我用小铲子拨弄炭火,加上正翻动着木串的古羽刃,我们的动作齐齐定格。

    片刻后,顾颖君才涩然一笑道:“叔父每次来接,若发现我又有那里摔了磕了,总是心疼不已,又舍不得责罚,后来就勒令我们不许再爬树,还专门送了数棵青杨树过来,一是为了补救那些小树,二来青杨不易攀爬,我们就不得不改去玩别的东西。”

    古羽芙面色暗沉,低声说:“他总是……最疼我们。”

    “父亲去世后,他对我说,我是将来顾家的家主,必得挑起重担,因此开始教我处理族中事务,几乎呕心沥血,为此甚至放弃娶妻生子,只为安心将我抚养长大……”少年时光似乎早已远去,顾颖君满目茫然,“这世上人心,真是令人难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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