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平诡踪

    “白玉珠和姻缘戒不能作假,但我的确不清楚你说的那些往事。我不是想背信弃义,只是你可不可以多给我一点时间。况且,异病一事我必须要继续探查。”

    贾轻欢神色真挚,这些天她一直在想这份突如其来的责任,她与人交往不多,虽然已经尽力想出这份说辞,但也不知这个回应是否合意。

    所幸南朔并未反驳,“那便给你时间习惯。总之你记好,贾轻欢是欠着南朔一场成婚的。”

    说罢,南朔弯唇笑着,愉悦之色显然。他忽然叫她伸手,而自己变成一只小狐狸蜷在她怀里,还懒懒打着哈欠,“你今夜前来是要想我辞行的吧,想也别想。既然已经决定了履约,那查异病也得把我捎上,免得今日捡个小狸奴,明日又瞧上什么好看的兔子。”

    贾轻欢狐狸在怀,有些紧绷,又有些喜欢绒毛的触感,欲摸又止,干巴巴道,“我没有。”

    她一共就二十的年岁,离开自己那个小镇四海为家也就四年,期间一半时间闷头往异病盘踞的地方扎去,另一半则是躲着追杀还努力挣些行路盘缠。若真说要跟谁交流最多,仔细想来还是那一路追杀她到妖界的三兄弟。

    看南朔困顿的模样,思来想去还是抱着他回屋放在床榻上,自己则欲在躺椅上度过一晚。

    狐狸尾巴一瞬勾住她的手腕,南朔语气不满:“我只是个狐狸都要跟我分塌睡,你这是要负责的模样么?”

    被他一嗔,贾轻欢又是一阵思考,然后真就宽衣上塌,小心翼翼抱着狐狸,“这样可以吗?”

    南朔这才满意。一人一狐干巴巴在床上躺着,夜至半深,贾轻欢总算昏昏沉沉地睡着。

    翌日,贾轻欢醒得很早,但意外发现南朔醒得更早,在一旁笑眯眯瞧着她。他手上多了一个纳戒,还愣是往她右手指间多套上一个纳戒,衬得姻缘戒更显眼了些,“我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接下来是要去哪里?”

    贾轻欢有些怔愣,似乎在消化自己的旅程多出一只狐狸的事实。

    “我……我们要去,良平村。”

    **

    连素山下,小镇边缘,一小旗正随风猎猎飘动,只能勉强从那荡起的纹路中窥见“茶寮”两字。

    远方缓缓走来两人,稍前的一人身着墨蓝缎袍,上匿祥云暗纹,腰间坠盘长纹玉佩,步履平稳,姿如朗月。而后一人衣着则简单些,黑色劲装,目光如鹰般锐利,时刻环视着周围的景致。

    两人路过茶寮,那公子模样的人停下脚步看了看这个歇脚小地,含着笑入了座,黑衣男子紧随其后。那茶寮老板在此经营多年,已然是个人精,只大概扫一眼便知道来了贵客,笑意盈盈地迎上去:“两位贵客想来些什么?”

    走的近了,便看见那身姿雅正的人的模样也是一等一的好,眉如远山,面似青竹,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温和的气质,整个人说不出的俊秀。而黑衣男子的样子则更为刀削斧刻的硬朗。

    老板心念一转,瞥见那公子腰间的玉佩中心的瑞兽纹路后,恍然大悟般地开口:“原来是无双公子,想必两位是要去山上的良平村吧。”

    那被称作“无双公子”的人名叫楚辞道,听此微微点头,只应道:“听闻良平村厉鬼作祟,灾异频出,前些日子求请帖寄到我君丹门,今日特与同门前去查探。”

    黑衣男子抬手,几锭碎银便出现在桌上:“两盏好茶,一个故事。”

    老板笑眯眯收了银子,招呼着其他人去准备茶,自己则乐呵地留下来应着贵客的要求:“故事倒是有故事,但是良平村居山深处,难通人烟,这故事几分真几分假就不清楚了。”

    “无妨,”楚辞道始终是温和的模样:“权当是茶余饭后的消遣,老板但说无妨,至于具体如何,我们自是会查探。”

    既然说道此处,老板便清了清嗓子,有模有样地讲了起来:“传闻,这良平村的厉鬼是一名求爱不得的女子,生前不算良善,出嫁后也极不安分,屡次出逃,欲与情郎私相授受。

    时日长了,遭夫家教训,一气之下穿着嫁衣自尽了。死后这女子便化作厉鬼,生生残害了她的夫家与其它几个邻居。未遭殃的村民打算举家搬迁之际,也突然间尽失聪慧,全都不知道逃跑也不知吃喝,没多久这村子便没了。”

    尽失聪慧,不知吃喝,魂魄消散之状。

    徐意灵听及此瞬间侧目向身侧之人,而那人只是用指尖淡淡摸索着杯壁,似毫无所觉地询问:“那老板可知,这厉鬼的名讳?”

    老板摆摆手,“确实是不知了,我在此开了这么多年的铺子,对这良平村啊,也只有刚刚那些见解。不过这世上怪事,其中多半不都是跟肆悦居那魔头有关,害。”

    热茶上桌,两人静默半晌,徐意灵才缓缓开口:“良平村一事又与异病有关。”

    自万魔之乱后,世间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在各处出现一种“异病”,说是病症,实则是魂魄消散,先是不知吃喝状如行尸,尔后等三魂七魄彻底离体,人也就没了。

    “恐怕还不止,”楚辞道微微一笑,一副风光霁月的模样。但徐灵意见他这般处变不惊的样子却是突然变了脸色,暗道这笑面虎又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果不其然,下一刻他便望向一处,开口道:“刚刚那里,来了两位身份不一般的人。”

    徐灵意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离他们不远处的一桌上摆着两个茶杯,杯中热气氤氲,隐隐可见雾气升腾,昭示着来访者还没离开多久。

    而此刻在前往良平村的路上,贾轻欢抬头望去,天边浓云翻涌,似墨珠滚落在山头,逶迤出不可忽视的一笔。

    分明山下还是白天,这良平村鬼气森森,连日光都不曾泄入。

    南朔皱眉走在她身前,“你这些年里就一直往这种地方跑?”

    此刻离良平村只有几步之遥,贾轻欢突然顿住脚步,她扯住南朔的衣摆,“等一下。”

    前方一片荒凉破败,昏沉的夜色下,本就毫无生气的村中更显得阴恻恻的,各个房屋上爬满了生长的藤植,只是这片的土地看上起也不甚富饶,生长着如此茂盛的植物,很难让人不怀疑其下埋藏了些什么。

    贾轻欢直接施展灵力,波动甚至还没涌到良平村内,她突然感觉到一股怪异的气息就在她的身后不远处,气势低沉,不像是活物。

    南朔几乎是在贾轻欢僵住的一瞬间便发现了不对,仅仅看了她一眼,便立刻回过头望向她探查到不对劲的地方。

    暗处之下,视野尽是漆黑一片,那一块是她们来时的小路侧,茂盛而古怪的树下是浓稠到诡谲的黑。

    先前两人没有注意,现在仔细看去,那片极具欺骗性的墨色中隐隐透出一个小小的人影!

    有萤火一闪而逝,微弱的光略过那一人影,电光火石间,只看见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眼下是淡淡的青灰色。这双眼睛大概是属于一个稚嫩的女娃娃,一片沉默中,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她们的方向。

    只一眼,便感觉血液倒流,头皮发麻。

    鬼娃娃的眼珠因为两人的动作开始木讷地移动,无言地盯着她与南朔的动向。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许久,肌肉僵硬地挑起一个弧度,声音喑哑,像锈了的铁相互刮蹭,发出晦涩而生疏的响动。

    “别……别去……”

    在原地的两人同时被这声音刺得皱起了眉。

    见两人没反应,鬼娃娃眨眼,“因为……很生气……”,这话说得断断续续,声音忽大忽小,还没听清个所以然,那小鬼忽然身形散开,就这么消失在眼前。

    最终是贾轻欢先开了口:“她这是,在担心我们?”

    注意到贾轻欢说话时一直在盯着自己,南朔疑惑:“怎么了?”

    她神色认真,“你若是害怕,可以变成狐狸,我带着你进去。”

    贾轻欢觉得自己的话说得不错,既表示了自己对同伴的关心,又显示自己没有忘记所作的承诺。

    “……”南朔呵了一声,“那就麻烦贾少侠多多看顾我这个弱不禁风的妖怪了。”

    尽管遭了鬼娃娃这一遭,但两人显然没把这点劝慰放心上,整理整理还是进了村。村中的环境比方才在外观察的还要阴森。甫一跨进,身侧的温度骤然下降,又腻又湿的气流粘着几人铺展开来,有种令人不适的诡异感。

    贾轻欢用灵力探查,村子的西南角有一处怨气极强,那传言中厉鬼应是在此。

    并未急着直赴险地,她和南朔反而颇为悠闲地从外围慢慢探查,村中房屋大差不差,都是破旧的茅草房,因着长期空闲,一推门便是一股子酸腐味。村中四处都是尸骨,一部分在村屋处,一部分散落在临近村口处。纵使两人没亲眼见到当年的情况,这凄厉的惨状中仍可见村中人在异病和厉鬼来袭下的炼狱。

    除此之外倒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了,就是在村中有大部分屋中都有一个单独的配有铁链的小单间,不知是用来束缚什么的。

    转了几圈后,南朔用狐火击溃一个屋上扑下的鬼,啧道:“没有冥鬼,害命的作祟鬼倒是不少。”

    冥鬼是人身死所化,良平村遭遇异病尽失魂魄,自然是没有人魂变化的冥鬼。而作祟鬼最爱阴邪之处,专门盘踞在这个诡谲的角落等着害人性命。

    四周莫名的窥视感减少了些,暗中的家伙确认两人不好惹后悻悻而散。

    贾轻欢听见南朔的话,忽然想起了什么,“不对,听闻前几日有商队路过良平村遇害,家中人特意去君丹门求清剿厉鬼。寻常来说,厉鬼害命但不夺魂魄,若是良平村这些村民是因为异病丢失了魂魄,那今日为什么没有见到商队的魂?”

    况且两人都能感觉到有股气息笼罩着良平村,似乎是刻意掩盖着此处不让鬼差抓魂投胎。

    忽然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感觉,她看向一个方向,难得扬起了唇,“但是,我们刚刚遇到的那个鬼娃娃就是个由人身死所化的冥鬼。”

    南朔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小路的尽头上,赫然是那个面色青灰的鬼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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