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下了地牢,此处空间不大,从这端走到那端,也不超过十步。光线也不佳,不过对双目失明的谢逊来说并无所谓。

    范遥来探监,自然是带上了伴手礼。小盘糕点直接放进谢逊手里。

    「许久不见了,狮王。」

    听出来人不是熟悉的送饭小沙弥,谢逊惊讶,「范右使?竟然是你?你来做何?是无忌要你来的吗?」

    「阿,不是。我只是来看看你,不是来救你的。救你是教主的事。」范遥席地而坐,续道:「最近发生了点事,我想先来跟你告知。你听完,要不要更改你目前心中的决定,随便你。」

    谢逊皱眉,觉得范遥话中有话,「要告知何事?」

    范遥压低音量,将少林为了处分他搞了个英雄大会,还有张无忌已知道灵蛇岛上事情真相的事转告了谢逊,同时也说了张无忌招集所有教众,公开表示他要跟赵敏在一起的事,当然,赵敏弃暗投明的事也说了。

    谢逊觉得一瞬间的信息量庞大。

    「咳,从我离开灵蛇岛来到少林过了多久?」

    「可能有个半年吧?」

    「就这半年发生这么多事?」

    「就是发生这么多事。」

    范遥斩钉截铁说的无比肯定。谢逊无言以对,沉默半晌后再度开口。

    「无忌是如何得知真相的?周芷若自己承认了?」

    「阿,关于这个──」范遥真的是有点尴尬,「教主知道真相没错,但周芷若现阶段还没跟教主坦白,也不知道到底会不会自首。」

    「怎么回事?」

    谢逊追问。范遥内心纠结挣扎,实在是很不想实话实说。不过谢逊真的很想知道详情,又追问了一次。范遥还是认命叹气了。

    「前两天,教主套话了我,从我这得知了真相。」

    「什么?!」谢逊激动地喊出声,被范遥毫不客气地打了一掌强制闭嘴,缓口气后才追问,「无忌他、套话你?那个心地善良纯朴的无忌,跟戒心超高的你?不可能吧?杨左使干的吧?」

    范遥忍不住笑了。大哥阿大哥,你看看连狮王都能立刻猜到是你干的这龌龊的活,我看全明教高层都知道你心脏。

    「讲对一半,确实是大哥起的头,不过也是我对教主太没戒心才会被套出话来。他们趁我吃过药迷迷糊糊的时候问的话。」

    谢逊听得出范遥音调里的平静,不禁担忧问道:「范右使你──没事吗?」

    范遥笑的温和柔美,可惜谢逊看不到,「我不在意教主对我做什么,清醒后也都说开了。我没事,不必担心。」

    「这样阿。」谢逊实在想不出任何一句安慰词,他觉得不管说什么都对范遥毫无帮助。最终也只剩一个不咸不淡的感慨。

    范遥也不想在这话题上继续,转移话题直言问道:「我想知道你对成昆的打算。」

    问题问的突然,谢逊沉默不语。

    谢逊与成昆仇深似海,父母妻儿的血仇不共载天。这仇,是要报。但要如何报,尚未下定决心。

    范遥也不催,自顾自地说:「明日,教主会来救你。成昆也会现身,你只剩一天的时间能犹豫。我这里先一步告知你,你要不要杀成昆报血海深仇都随你,但若你不杀,便由我来接手。我会要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为何要如此?你与成昆,又有何仇恨?」

    谢逊不明所以。毕竟范遥虽说下手狠辣手段残忍,但他不会在没有理由的情况下,费心思去虐害一个人。

    范遥起身,拍拍衣上的灰尘,目光阴寒,语调森冷,「是他,在我没准备的情况下,让教主离我而去,二十多年都找不到。也是他,在我不在的情况下,伤害了大哥。狮王,你要不说说,我们有没有仇?」

    谢逊与成昆有着血海深仇,那范遥又何尝没有?

    或许会有人说你这两深仇可不能比,但谢逊很清楚,对范遥来说,当年阳顶天的失踪离世,如同天塌下一般绝望非常。谢逊不太记得阳顶天失踪后范遥的反应为何,但当时他总是被杨逍带在身边,想来是杨逍深怕思想异常的范遥出事,才一直陪在他身边拉着他吧。

    那时候的范遥会笑吗?

    没印象了。但他确实安静了不少。

    谢逊听着范遥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开口喊住他,「范右使,留步片刻。」

    范遥停了脚步,哑声道:「何事?」

    「当年,你离开光明顶以前,曾去过教主用来修练的独居落院吗?」

    「没有。以前教主怕我乱学乾坤大挪移出事,没有许可过我进那独居落院。不过当年,大哥进去看过,并无异常。」

    「那你有空进去看看吧。」

    范遥听着皱眉。谢逊续道:「里面有教主留给你的东西。本是要我在你因无主而疯魔的时候转交给你,但那之后实在发生太多事,我也自身难保──拖了这么多年,也该物归原主了。」

    范遥安静了一会,安静到谢逊一度怀疑他不知不觉走了,范遥才缓缓开口,「是什么?」

    那声音轻的彷佛错觉。那是他动摇到无法冷静的心情。

    谢逊心里生起一抹怜惜与歉意。

    范遥在明教高层里,是除了后来的黛绮丝之外,年纪最小的。当年阳顶天把他带回来的时候,他不过也才十二三岁。他跟杨逍年纪较为相仿,两人成天作伴,偶尔打闹玩耍,两个长的都好看的孩子,在他们光明顶里,就是一幅画。他们这些年长的看着这两孩子长大,心里虽然腹诽过无数次孩子都被教主宠坏了,简直无法无天,但实际上,他们也觉得光明顶不能没有这两个人。

    光明顶必须有他们俩仙气飘逸的孩子。有他们在,教主在,明教才会是明教。

    光明左右使,是特别为他们而设,是阳顶天对孩子们的宠溺。尤其范遥,各种宠溺纵容,连杨逍都抱怨过阳顶天太宠,搞的范遥无法无天任性至极难以管教。但阳顶天只是笑笑表示我管的动就行。

    这样被阳顶天一路宠着的孩子,却在某天突然的失去了这些,没有任何预兆的独自面对了二十多年的寂寞与绝望。

    这让察觉到范遥埋藏心中深处真相的谢逊,如何不心疼他,如何不为自己延迟了阳顶天所托多年而感到歉意。

    「我不清楚。教主当时跟我提起时,只说了东西放箱子里,而箱子上了锁,只有你能打开。就算放了多少年,还是只有你能打开。」

    「锁?」范遥纳闷,「我没记得教主有给过我钥匙。」

    「总之,教主是这样说的。你记得有空去看看。」

    「等这一切都尘埃落地,我会回去看的。」范遥深呼吸,平复因为意外得知还有这事的激动心情,冷静下来后不知不觉的露了个柔和的微笑,对阳顶天这迟来了多年的关照与惊喜而觉得暖心,瞬间的,心情变得很好,「我回去了,出来太久教主会担心的。」

    谢逊这回没再拦他。

    .

    范遥心情好,向来是显而易见的事。

    毕竟他心情好,神情就软,笑容就柔美,气质也会仙气飘飘的舒服。配上他那张骗人骗鬼的俊美脸蛋,实在是美的不可方物,真的是只有眼见的,都看的出来他心情很好。

    少林三渡看范遥从地牢里出来后整个气质大变,本来就很好看了,现在更是惊为天人,要说是天仙下凡都不为过。但比起他的脸,三渡更想知道地牢里到底发生什么可以让他心情好成这样。

    而范遥对自己的脸有多少杀伤力,没有自知之明,一出地牢就看到外面几个人对自己行注目礼,也是有点困惑。

    自家暗部喜欢盯着自己脸看,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心情好,不用放心上。

    现在范遥归心似箭想回张无忌身边。

    「三位神僧,我离开太久,就先回去了。感谢通融在下任性的要求。素糕都留给你们吃。」他行礼转身的动作一气呵成,潇洒飘逸怡然自得,连下命令都干净利落,「晔,替三位前辈们做治疗,方才我多少是伤到了渡劫前辈,有需要的话救命药最多两滴,以大师的功底,不用两时辰就能回复如初。然后,岚把断掉的黑索回收,我明日天亮前要看到它修复完毕。」

    这一边说一边走,步伐丝毫不停留,片刻的功夫,范遥便已消失在山峰顶处。三渡神僧视线相互交流,多少是看出了兄弟眼里的无奈与无言。

    听说那什么明教光明使者,是阳顶天那混蛋当年的左膀右臂。他们到想起来当年跟阳顶天打起来的时候,这混蛋还不忘晒晒自家幼崽武功有多厉害脸蛋又有多可爱,实在是把他们气的吹胡子瞪眼睛,武功就已经被辗着打了,还得听这混蛋满嘴炫耀晒娃史,嘲讽拉满,当年没被气到吐血,大概是佛祖眷顾他们。

    但事隔多年,他们从未想过会亲自碰上那两个「幼崽」。

    这次要不是当时特别给他们介绍了这两人是「明教光明左右使」,他们压根想不起这两面容姣好的男人,竟是当年阳顶天挂在嘴上炫耀的幼崽们──谁让当年阳顶天晒娃的时候压根不说名字。

    那脸,确实好看。而那武功,也确实厉害。

    只能庆幸的是,不知道到底是脸当真舒心好看,还是武功占了点因缘优势,又或着是前几次彬彬有礼的态度,三渡到觉得杨逍跟范遥这两个阳顶天捧着的娃,比那混蛋顺眼许多。

    不得不说,明教人才辈出,当年的教主阳顶天,现任教主张无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光明使者,那武功高深绝非泛泛之辈。

    渡厄看着范遥远去的方向,轻叹了一声:后生可畏──

    .

    从寺后山峰回到少林练武场,范遥难得拿出真本事来,轻功一转,踩的是灵动飘渺的步伐,却是望尘莫及的速度。可见他有多想赶回张无忌身边。

    一刻钟都没过,范遥便已回到练武场附近。他气息连乱都没乱,身姿潇洒依旧。看的尾随他一路追来的陵,心里雀跃的将主人美好身影印入脑海,另一边却苦主人武功太高速度太快追不上。

    范遥本想直接回明教的棚子里找张无忌,但现在练武场上正发生的事,让范遥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脚步。

    ──场正中央上场的正是宋青书。

    既然宋青书到了,那峨嵋派自然也到了。

    不过此时的宋青书,满脸短须,以峨嵋派的名义向群雄邀战比武。

    俞莲舟跟殷梨亭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口音越听越熟悉,心里起疑。两人互看一眼,俞莲舟站起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俞莲舟这一句厉声询问,让本来对别人家家务事不感兴趣的范遥,默默停下脚步。

    没过一会儿,宋青书才回道:「区区无名后辈,不足俞二侠挂齿。」

    范遥一听就听出了宋青书音调里对俞莲舟的胆怯,不禁将目光看在宋青书跟俞莲舟之间来回游走,突然觉得好像有点戏可以看,便无声无息地转了步伐,往武当派后方走去。

    俞莲舟对来人心里有底,更是厉声道:「阁下频频在说『比武较量』,想必武学上有过人造诣。但我师父幼时曾受贵派郭女侠之恩,因而特别告诫过弟子们,武当弟子不得与峨嵋派动手。在下看阁下面孔可生,未曾在峨嵋派里见过,现在就想问个明白,阁下是否真是峨嵋弟子?」

    宋青书自幼就对他这严厉的二师叔有点害怕,如今听出俞莲舟言词里的一丝怒意与目光不善,一时之间有口难言,更不敢直接表明身分。

    这时,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打破宋青书的尴尬,「俞二侠,本座也不必瞒你。此人正是本座夫君,姓宋名青书,出生于武当,此刻却已转人峨嵋门下。俞二侠有何指教,冲着本座说便是。」

    是周芷若。她这几句话声音清朗,冷冷说来,犹如水激寒冰、风动碎玉,加之容貌清丽,出尘如仙,却没有了以前那种我见犹怜的柔软气质。

    范遥将视线往周芷若所在的峨嵋派棚子望去,棚子内大半是没见过的生面孔,看来经过贝锦仪一事,峨嵋派去了不少老面孔。视线再往深处看去,总觉得那几个放在静字辈门人身旁的箱子,很让人有不祥的预感。

    范遥知道那不会是刀或剑之类的武器,毕竟尺寸不合。

    他轻飘飘无声的换了个位子,找自家守在杨不悔身边的暗部曦问一下是否知晓。曦的回答简单易懂:内含有火药的暗器。

    范遥瞇起眼,无声冷笑。峨嵋派堕落到得使用这种小手段了。

    不过,暗器?

    敢在他这暗部统领者面前玩暗器,是要自取其辱吧?

    范遥让曦稍微讲一下那暗器的特点,本想要在脑海里解一下机关,谁知曦一听范遥要问,暗部传令哨拿起来吹两下,片刻功夫范遥就从琛手里拿到那暗器本体跟拆解图纸。

    ……

    看看这效率。

    不能再好了。

    范遥心里随意的夸了两句,倒是面上一点反应都没有。心平气和地看完图纸,脑袋里也模拟完了拆解手法,便将注意力放回场上。

    此时不过也才过去几句话的时间。

    不过由于范遥方才压根没注意场上,不清楚到底说了什么。

    宋青书此时已把脸上的短须取下。

    而俞莲舟心里想起宋青书杀害七弟莫声谷的罪行,心里气愤,但他向来生性深沉,再加上近年来年事渐高,修为日益精湛,心下虽然狂怒,脸上仍未有异色,只有双目厉光如电,往宋青书脸上扫去。宋青书心下惭愧,不由自主低下头避开视线。

    一旁的殷梨亭就没有俞莲舟这般沉稳,心中激动,想到七弟莫声谷惨死,忍不住流下泪来,叫道:「青书──青书!你、你为何要害死你、你七叔!」

    他说到「七叔」两字,还是忍不住低声哭出来。

    殷梨亭这突然的掉泪痛哭,让在场其他群雄不明所以。俞莲舟走上前去,挽住殷梨亭右臂,朗声说道:「天下英雄听着,武当不幸,出了宋青书这叛逆弟子。在下的七弟莫声谷,便给这逆徒──」

    突然间嗖嗖两声,破空声响,两抹黑影向俞莲舟胸口急射过来。

    这一下俞莲舟也颇出意外,但早有心里准备的范遥不意外。

    俞莲舟与范遥两人同时眼神一凛,万分清楚如今这两枚暗器就是要杀人灭口,以免当众暴露宋青书犯上叛父的罪行。

    俞莲舟对这意外之袭还在犹豫是该接还该闪,毕竟他身后还有其他的无辜群豪,就算不提那些人,他若一闪,爆炸的范围偌大,便有可能伤及杨不悔。范遥那边倒是压根没想那么多,云淡风轻的越过了俞莲舟身边,单掌前伸,轻描淡写的将飞来的两枚火药暗器接下,浮空托在手中,两枚暗器在他掌心快速无伦地滴溜溜乱转。

    俞莲舟愣了愣,他一眼就看出范遥此时用的,正是他们武当绝学太极拳中的一招──「云手」。

    这太极拳的柔劲乃天下武学中至柔的功夫,正所谓「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由黏而虚,随曲就伸,以「耄耋御众之形」,而致「英雄所向无敌」。阴阳两极,以柔克刚,那危险暗器就似钻入了一片黏稠之物当中,难以碰撞爆炸。

    群雄纷纷站起,数千道目光齐集于他手心,每个人的心似乎都停了跳动,生怕这两枚活物一般的危险物品随时都会炸将开来。

    可又听得嗖嗖两声,峨嵋派中又有两枚相同的玩意儿向他掷来。

    范遥翻了白眼,抬手制止了俞莲舟想协助接下的动作,脚下步伐一错,优雅的转了个身,将另外两枚共同收入手中,然后看了下在手中规则旋转互不干扰的四枚暗器,开口问了一旁的俞莲舟,「话说,俞二侠,这玩意儿叫什么名字啊?」

    俞莲舟还没从范遥对太极拳信手捻来的熟练拿手中反应过来,愣回:「霹雳雷火弹。」

    范遥低啐了句什么鬼名字,让在他旁边的俞莲舟、殷梨亭两人无奈片刻。

    范遥右手捧着这四枚雷火弹,左手一连做了几个手势,无声地用手语询问远边张无忌的意见:〔我能丢回去吗?〕

    远边张无忌自然是看不懂范遥的手语,但赵敏看的懂,理所当然的翻译给了张无忌听。只是张无忌都还没决定要不要许可,便见范遥等不急的动手,直把四枚雷火弹掷回峨嵋派的棚子里。

    ……真是的,既然都决定要丢了,那你还问我做何呢?

    张无忌无奈。

    范遥先丢了才回头看向张无忌,内心是有点心虚的。好在张无忌也没要计较,注意到范遥的视线无辜的转过来,轻轻摆了摆手,就让这擅作主张带过了。

    范遥松了口气,重新看向峨嵋派,笑的恶劣。

    这些小动作说来多,实际发生于电光石火之间。

    范遥原先是真打算要经过张无忌同意才要把雷火弹丢回去的,只是在他用手语问完之后,便注意到峨嵋派的棚子里鬼鬼祟祟,定神一看,察觉她们正准备再丢雷火弹过来,顿时觉得心烦,干脆先发制人,把雷火弹丢了回去。

    他的举动让群豪惊呼,没人想过范遥敢把雷火弹丢回去。

    范遥把手上的四枚都丢了回去,峨嵋派却回了八颗过来。其中四颗跟范遥扔过去的相互碰撞,场上碰碰之声震耳欲聋,烟硝弥漫,鼻中闻到的尽是硝磺火药之气。而另外四颗还是毫无影响,照着原来的轨迹往范遥追去。

    有完没完啊!

    范遥耐性归零,袖中甩出短刃,不过未及小指的宽长,信手一搧,三枚短刃齐齐射出,场上幽光一闪,其中三枚雷火弹发出「喀」的一声,并未爆裂,安静无息地落在了地,细眼一看,便发现短刃入弹三分,贯穿中心,卡死引爆的机关。最后一颗一样落入了范遥手中,同前面四颗一般,在他手中急转、急转、却渐缓──最后稳稳地落在范遥掌心。

    所有人都看傻了。

    范遥又拿出了小短刃,当着群雄的面,插进雷火弹里,没花三两功夫,便有惊无险地将雷火弹拆成了碎片。

    「你们可以再试着丢过来看看,你们丢几个我就拆几个,看看是你们的存量多,还是我拆的速度快。」范遥音调不冷不热,目光带有嫌弃与嘲讽,又道:「峨嵋派堕落到需要用暗器才能立武扬威?周掌门,妳还嫌自己做过的龌龊事不够多?光明顶上的事怎么算?万安寺上的事怎么算?灵蛇岛上的事怎么算?成亲呢?狮王被俘的事呢?莫七侠被害的事呢?这些事里,妳件件都有添上一笔吧?」

    范遥咄咄逼人的反问,听着群雄一片茫然。但谣言向来产于想象与唇舌之间,片刻功夫便像石子砸进死水,涟漪不止。

    周芷若脸色一变,愤而掌下一拍,碎了坐椅扶手,随后冷脸站起,森然冰冷道:「范右使无耻造谣,血口喷人。光明顶、万安寺、灵蛇岛这些事全是赵敏那妖女从中设计安排,谢前辈被少林俘虏之事也与本座无关。成亲一事是你们张教主大庭广众负本座而去,当时见证人有多少,在场至少有一半的人当时都在现场。还有莫七侠,明明就是你们张教主害死的,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何以将罪名推在本座及外子头上?」

    范遥面不改色,反问:「证据呢?」

    「证据?你们明教窝藏朝廷绍敏郡主,如今那犯人就在你们明教的棚里,你何不叫她出来,跟天下英雄对质?」

    「也就是说妳拿不出证据。」范遥并不会被周芷若转移焦点绕过去,扬起笑容,明明美的动人,却让在场群雄一身凉气,当真很美很冻人。范遥续道:「周掌门自身撇得干干净净,真以为没有落下任何把柄?妳要不认真想想,灵蛇岛上,妳真没落下任何东西?要不再想想,我们教里是不是当真有掌握着妳把柄的『目击证人』在?还有我说呀,周掌门,妳今日前来此地参加英雄盛会,美其名立武扬威光耀峨嵋,但实际上,是打着要来杀人灭口的打算吧?」

    「胡言乱语。当时就是你无耻造谣惹事生非,将师父逼上绝路。今日本座不上你的当,不必白费唇舌。」

    「我说我的,妳听妳的,信不信随妳,我就要说,妳奈我何?」

    周芷若恶狠狠地瞪了范遥一眼,那目光凄厉如厉鬼一般仇怨。

    范遥不为所动,「妳说宋青书是妳夫君?那妳方才向俞二侠以霹雳雷火弹偷袭,便是大逆不道意图弒亲,妳看宋少侠都不敢吭一声,证明他心里还有叔叔。而妳,下手狠毒,心里还有这些至亲在吗?我看,莫七侠才是被妳所害。另外还有谢狮王的事,妳来难道不是怕狮王被教主救出,脱口将真相──」

    「够了!」

    周芷若怒喝,抬手扬起长鞭,鞭尾如活蛇一般迅急袭去。然而范遥却心平气和的缓退两步,简单的避过了鞭击,柔美笑意,目光寒霜,双唇启合,无声吐出一句嘲讽。

    ──恼羞成怒。

    周芷若气得说不出话来,要趁口舌之快,她赢不过范遥。更怒的是,要论武功,她也打不过范遥。

    倒是峨嵋派的静迦为帮周芷若,开口高傲冷声说道:「口无遮拦,区区光明使者竟敢对一派掌门无礼?张教主,管好你的疯狗。」

    被这样大庭广众的侮辱成狗,范遥瞇起眼略带嘲讽的笑出声,笑的眼角都沁出泪来,梨花带泪,一笑倾城,「叫我狗到是无所谓,但教主管不管我,是妳能说嘴的吗?周掌门自命不凡,在下佩服。」

    简单一句反讽,羞辱意味比峨嵋那方更深。

    众人哗然。

    不光是对双方唇舌之争恶意羞辱而叹为观止,更是对范遥一层层透露出的隐讳情报而大所震惊。

    谣言起于唇舌与想象,当周芷若辩驳不赢又无法拿出证据时,众人心中的天秤就会倾斜。谁是谁非,大伙心里有底。

    一时之间,整个练武场静的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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