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气厚重

    “不追还等什么?”赵世安一听,怒声呵斥,“这点小事也用得着兴师动众通报?”“是!”众小厮领命急去。

    苑心儿望着翠雨撒腿逃远的身影,又是羡慕,又恨自己被绑的过于结实,连半点发挥的余地都没有。

    翠雨心中有火,脚底有风,一路呼哧呼哧跑不停。穿过荆棘丛时,她崭新的衣裙被撕破,手被划出几道血口子。唯恐有人追上,她还不敢停留半刻,只得努力步步生风,恨不能来个腾云驾雾。

    好不容易跑上官道,她的心还是突突跳动。

    当几个骑着神勇骏马的人护着一辆赤轮华盖珠缨马车飞奔而来时,她如见救星,扑通一声跪倒在路正中央。

    “放肆!”英气逼人的成林远远怒喝一声,“还不快让开!”

    “大人行行好,快去救救我家姑娘吧!”翠雨满眼含泪,忙叩头乞求。翠雨本就汗湿的脸粘上黄土后,更是狼狈不及。不过,即便如此,拽住缰绳,靠近过来的成林还是用鹰一般的锐眼,认出了她的“庐山真面目”。

    不同于先前的生分,这次成林的语气中透出着急:“快说,你家姑娘到底怎么样?”伴着哭泣,翠雨讲清楚了自己主子的遭遇。

    还不等成林开口,只听马车内的惠祺烁怒喝一声:“快走!”“是!”成林立刻心领神会。

    本以为求告无门,翠雨正要再求救,就被成林扯上大马。“你……”翠雨见自己被纳入异性怀内,脸一热一红。“还不快指路,瞎耽误什么!”成林冷声提醒。“哦!”翠雨回神,伸手指向茫茫远方。

    喜事眨眼变丧事,博望侯全府上下挂白。哀乐声中,灵堂内哭声迭起。不过,这其中有真哭的,有假涕的。比如赵世安的美妾们,个个心底喜不自胜,涂上辣椒水后才硬生生逼出了泪。

    悲声弥漫,后院的柴草房中都清晰可闻。耳边又响起近距离的哭声时,苑心儿微皱眉头开口:“哎……墨香,我说,你好歹歇歇缓缓,再哭也不迟嘛。”

    墨香哽咽解释:“姑娘,我是担心您啊!眼看您大难临头,我却束手无策……”

    这个解释显然超出了苑心儿的预期。她心头一热,故作镇定:“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大不了一死,又不是没死过……”“姑娘这是何意?”墨香擦了把泪,看过来。

    “没什么,我胡说八道的。”苑心儿意识到说错了话,扭头看向窗外。人被绑在木桩上动弹不得,除了看天,再找不到其他打发时间的事可干。

    墨汁泼染一般的星空,除了黑,就是黑,没有半点星子。

    刚才,她想了好多。果真穿回前世的话,那本来的沈之漪又去哪了?除了死亡,苑心儿想不到其他解释!难道说结婚这天,本来的自己和二婚丈夫双双挂了?如若不然,自己就应该有本来的沈之漪的记忆。可惜没有!

    再一想,后世的自己也可能已经葬身火场。前世后世,怎么投胎都是个短命鬼!竭尽才思自以为是一番后,苑心儿觉得老天爷对她太过残忍!

    在主仆二人怅然伤感时,柴门被用力推开。几个眼露狠毒的婆子冲进来,按住苑心儿就是解麻绳,扒喜服,换丧服,一顿操作猛如虎。遇到不配合时,就有粗如枝干的手狠掐一把她的细皮嫩肉。

    “你们这些毒妇,以后都不得好死!”苑心儿眼泛水光,忍痛躲闪。“不得好死,也比你这个克夫的不祥之人强。”其中一个尖腮婆子冷笑道,“像你这种祸害,下十八层地狱都不为过!”

    “你……”苑心儿气的心口发疼,嘴唇颤抖。看着娇艳欲滴的美人有气无处发,众婆子眼露得意之色。

    墨香看着受苦受难的主子,除了哭,还是哭。

    苑心儿的红衣火速成了遍身素白,无数头饰珠翠也被洗劫一空。素净无一物的她不失丽颜,反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楚楚动人。

    “姑娘……姑娘……”在墨香凄惨的呼叫声中,苑心儿被推出柴房。

    地上的白罩戳灯按特定间距排开,长廊屋檐上一色素灯高燃,整个博望侯府明光火彩,宛若白昼,就连阶矶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一到灵堂,苑心儿更是被眼前之景惊到目瞪口呆。除诸多跪拜哭灵的人外,还有念经的和尚,超度的道士,再加一群又蹦又跳的巫师。

    前面的两巫师,一个一身黑,一个一身白,像极了黑白无常。他们插着羽毛的面具尤其诡异狰狞:似血的红油彩是主色调,周围遍布用橙黄绿青蓝紫色绘成的复杂团案。

    “时辰到!”苑心儿还要再看,就听到一声大喊。“还不跪下!”一婆子上前,提脚踹倒她。“你……”苑心儿刚瞪一眼,就觉有冰水洒向自己。她急回头看去。

    首席巫师执着柳条,蘸点白瓷碗中的冰水又朝她洒来,嘴里还念念有词:“沈氏冤孽深重,先后克死两任丈夫,实为不祥之人,当下地狱。然世子有情,汝当一心陪伴,方能再入轮回之门……”

    一通洗脑演说后,进入正题。晕头晕脑的苑心儿被几个巫师架起,朝一口描彩画纹的棺材走去。

    看清棺木中躺着一个人时,苑心儿方才明白这些人要干什么。冷汗层层往出冒,她奋力呐喊:“他死关我什么事!你们这是谋杀,我……”话还未完,一个白绢帕堵住了她的嘴。

    众人一脸冷漠看着,除了赵世安不忍大美人就这样香消玉殒。美女如云不假,但绝色美人凤毛麟角呐。要能得此美卿,才不负此生!然而此美卿属不祥之人,他不想找晦气,所以哪怕脑中云雨千遍万次,也不实际行动一下。

    在被塞进棺木之际,求生的本能加上恐惧,让苑心儿抓住棺木边沿,奋力抵抗。

    吉时快要过去,刘氏着急怒道:“还不快把她敲晕,装进去!”

    戴黑羽面具的巫师的大掌劈来时,苑心儿闪躲不及,后背重重挨了一下。钻心的痛泛出,她的手松了劲。

    终于逮着机会,巫师们合力猛将她塞进棺材。紧挨上尸体时,苑心儿吓得魂飞魄散,彻底大哭起来。只可惜,她的哭泣没博得同情,只换来更迅速的动作。

    旁边是一动不动的死人,眼前是漆黑。恐怖害怕如魑魅魍魉张开血盆大口朝她扑来。她边哭,边奋力拍打棺木,嘴里还含混不清哭喊道:“放我出去……”拍到手疼钻心几欲昏厥之际,她的脑海中想到了,疼她如珍宝的父母和竹马哥哥麦子同。无望的眼泪又一次滑落后,她失去了意识。

    在棺盖快要被钉死之际,一道急切厚重的声音响起:“快住手!”

    众人纷纷回头,看到一个白长眉白长髯仙风逸然的老和尚不期而至。

    “好像是济云大师!”“就是济云大师!”“济云大师这两年不是在闭关静修嘛,怎么会出现在这?”

    济云大师是济慈寺的主持方丈。济慈寺是普天之下最大的寺院,里面藏龙卧虎。众僧不容小觑,随便找出一个和尚都能去别的寺院当大佬。

    济云大师更是一位得道超然的高僧!他的讲经论道修为无人能敌。他曾拒绝担任国师的惊人壮举,又为他赢得无数钦佩和尊敬。除了当今圣上,老百姓第二信服的人就是他。

    在济云大师凝视的目光中,众僧、众道、众巫师纷纷心虚低头。

    “阿弥陀佛!”见众人身上的戾气缓缓散开,济云大师才缓缓道来,“非这位姑娘不祥,只因她乃一等富贵命,身上的福气太过厚重,寻常人压不住才会命丧黄泉!”

    “怎么会这样?”人群中传来不解。济云大师闻罢,如远山淡然屹立。

    人多的地方向来不缺好为人师者。立刻就有人站出来普及知识:“西汉元帝刘奭的皇后王政君入宫前,就死过两任丈夫。就是因为她前两任丈夫的福太薄,压不住贵气!”

    “难怪沈白氏生此女时做了一个奇异的梦,原来是吉人早有天相!”

    沈白氏是沈之漪的母亲。她生沈之漪前梦见:江天一色黑的晚上,自己荡着小船漂在无际无涯的水上。惶惑间,她看见一只浑身雪白的神鸟衔月朝她奔来。吃惊间,她见神鸟微微一笑,松口,将皎皎如玉盘的明月抛向她。那霎,沈白氏清晰地感觉到,圆鼓鼓的肚子一阵舒服的温热。

    不大一会儿功夫,众人彻底相信了济云大师的话。

    “沈之漪分明是不祥之人!你们休要听这个老秃驴胡说八道!”见大势已去,刘氏面目狰狞,手指济云大师。

    “混账!大师岂是你能指指点点的?”赵世安怒打刘氏一耳光后,忙向济云大师道歉。

    “阿弥陀佛,老衲从不打诳语。出家人慈悲为上,渡人即渡己,一有妄执就将堕入苦海,还望施主早日回头!”济云大师单手作礼。可惜刘氏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依然不知悔改。

    “还不快把人救出来!”赵世安瞪大眼睛,又是一声呵斥。众人听令,忙翘棺移盖。

    再看曾被视为不祥之人的沈之漪时,他们的目光中都不自觉地带上了虔诚。更夸张可笑的是,他们七手八脚竟不知怎么将人抬出来。

    就在几人为难之际,一道洪亮威严的唱喏声响起:“小殿下到!”一时间,众心停,众声止,众乱平。

    除了超然淡泊的济云大师岿然不动外,其他人忙整装调饰,敛气屏息等候活龙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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