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靖王顾桓见李妘呆呆地盯着自己,仿佛没听见他说话,轻轻咳了一声:“李姑娘?”

    李妘回过神来,只觉得脸颊像着了火,好在她在职场摸爬滚打多年,比这更尴尬的场面也经历不少,当下顶着脸上两团红晕,强装镇定地回答。

    “是这样的王爷,因为我听看护的人说孩子之前好好的,转眼间却面色青紫,口唇发绀,还用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喉咙,这几种表现都非常符合吃东西不慎卡住的症状。

    “当然也不排除染其它疾病的可能,但是请郎中需要时间,在郎中没来之前,用我的方法试一试并无害处。恰恰相反,如果我猜的原因正确却没有采取有效救治,孩子很快就会因无法呼吸而失去生命,根本等不到郎中来。”

    靖王认真地听她说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负手走到还在哭泣的孩子面前,略微弯腰,温声道:“景阳,不要哭了,小心嗓子哑了,本王可不收哑巴兵。”

    大哭不已的孩子立刻用两只小手捂住自己的嘴,眼泪汪汪的看着靖王,却是不敢再哭了。

    李妘见状暗暗赞赏,小孩喉咙受伤正应该噤声保养,靖王不说她也要想办法让他止住哭泣。

    靖王摸摸孩子的小脑袋瓜,把他从李妘怀里接过去交给嬷嬷,又对她说:“景阳还小,请嬷嬷用心看顾,不要再发生第二次。”

    嬷嬷惭愧得满脸通红,抱着孩子对靖王和李妘万福,回后院去了。景阳趴在她肩头,水汪汪的大眼睛不停地看李妘。

    李妘不着痕迹地挨到靖王身边,笑着套近乎道:“小孩子话多好动,还是王爷这个办法好。”

    靖王看了她一眼,对管家说:“请李小姐去花厅奉茶。”

    靖王继续回去脱他那身复杂隆重的朝服,李纭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后,才随管家往花厅走。

    花厅是靖王会见外客比较多的地方,按理说该有些装饰摆件,可实际情况是除了必不可少的桌椅烛台茶几,只有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算做装饰。古装电视剧里那些随处可见的美轮美奂的花瓶、摆件、地毯,竟然一个都没有。

    上茶的人就更奇怪了,不是侍女不是小厮是个中年汉子,右手垂在身侧,只用左手托着茶盘走进来,先将茶盘放在茶几上,再用左手将茶杯端出来,动作略显笨拙,放下茶杯后也不说话,拿起茶盘转身离去。

    这是亲王府邸用的仆人?她又联想到那个叫刘四的带黑色眼罩的汉子,据她所知,身有残疾之人不能出现在皇帝面前,这叫御前失仪,亲王虽然比皇帝差了两级,不至于没有那么严格,但也不应该在家里放这么多残疾之人,难道有什么特殊原因?

    正想着,就见换了一身银灰色内里、靛蓝色外袍的靖王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两名相貌英俊的护卫,其中一人正是凌风。

    李妘赶紧起身。

    靖王缓步走到李妘身前:“不必多礼,坐吧。刚才之事多谢李姑娘。”

    之前他穿绛红色朝服时没觉得,此时换了颜色,李妘发现靖王脸色有些苍白。

    李妘:“王爷客气了,这都是我应做的。王爷,其实这种情况在幼童中非常容易发生,急救方法却非常简单,一学就会。”

    她的言下之意很明显,可是靖王并没有顺着她的思路走,抬手示意她坐下说话,自己走到上座,整了整宽大的袍袖,优雅坐下。

    老管家亲自进来给靖王上茶,靖王半垂眼眸,用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夹住杯盖,轻轻划拨着茶叶,从李妘的角度看上去有点像后世男人们夹香烟。

    靖王放下茶杯,问:“李姑娘原先也会此急救之法吗?”

    李妘心里一咯噔,收回视线,笑着说:“那倒不是,我前几年进山采药,不小心掉下悬崖,遇见一位白胡子老道。这法子就是他教给我的,一些雕虫小技而已。”

    她干笑两声,端起茶杯,也学靖王的模样拨两下才喝。

    “雕虫小技,”靖王轻轻重复了一遍,抬起幽深的眸子看向她,“如此行之有效的救命之法当得起秘术二字了,你管它叫腹部冲击法?”

    李妘:“王爷记忆真好,正是叫腹部冲击法。方法虽然简单但是关键时刻能顶大用,王爷若不嫌弃,民女愿将此法完整写出,献给王爷。”

    顾桓脸上显出些意外之色,但是一闪而过,脸上神情依旧淡淡的。

    “本王何德何能受此秘术,若李姑娘同意,本王找机会禀明圣上,请李姑娘将此法传给育幼堂,造福更多人。若此法当真有用,想必圣上也会有所嘉奖。”

    李妘稍微一想就明白了,顺着他的话说:“没问题,我听王爷安排。”

    靖王又道:“听说你昨天不慎落水,正应刻好好休息,求见本王不知有何要事?”

    落水?李妘眨眨眼,终于想起自己是谁、为什么来这,心里暗骂自己色令智昏,表情却立刻严肃起来。

    只见她慢慢起身,缓缓走到厅中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神情悲凄,双目含泪望着靖王:“李妘求王爷饶民女一命!”说完俯身磕头,“砰”一声闷响。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前一秒钟还谈笑风生,下一秒钟跪倒就拜、说哭就哭,小翠和两名护卫都被吓了一跳。反而是被要求“饶命”的靖王依旧一幅波澜不惊的模样,冷冷地问道:“李姑娘这是何意?”

    李妘抬头,额前起铜钱大小的红肿,她哽咽着道:“王爷何必明知故问,若不是您派人暗中下手,我好端端的怎会落水?您的别院管事以为大功告成,急不可耐回来报信,谁知我只是暂时闭气,他前脚刚走,我把腹中积水吐出来就醒了。”

    “胡说八道!胆敢诬陷王爷!”凌风听她说完,气得大喝一声,当场抽出长剑,只等靖王一声令下,就要亲手把李妘戳个对穿。

    小翠“啊”一声尖叫,连连后退,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李妘趁势一歪身委坐在地,口中不依不饶:“还说没有,光天化日刀剑相逼,靖王殿下,我承认是我鬼迷心窍说了不该说的话,只求您给我个机会补救,不要伤我性命。”

    “凌风!”靖王低声道。

    凌风愤愤地收回剑,犹有不甘地瞪着李妘。

    靖王一边给自己续茶水,一边慢条丝理问道:“本王为何要杀你?你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李妘见好就收,抹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重新跪好,说:“我不该说出您与我有婚约的秘密。”

    靖王盯着李妘,认真地说:“本王与你并无婚约。”

    李妘不敢与他对视,辩解的声音也不自觉弱了三分:“您说没有就没有,但按照我们寨子里的规距,您不但拿走了我做的新郎婚服,还穿上了,不但穿上还进了我的房间……”

    凌风再次忍不住:“你闭嘴!王爷当初明明是因为身中巨毒,为了躲避追兵不得以才闯进你家。”

    “你看,你也承认确有其事,可见我没说谎。”

    “你这是胡搅蛮缠!”

    “行了,”靖王抬手制止凌风,“你的意思是,因为你说出此事,所以本王派人暗害于你?”

    “不然呢?民女刚来京城不久,除了王爷与他人无怨无仇,我若死亡,谁受益最大谁的嫌疑就最大。”李妘回答得理直气壮。

    靖王瞥了她一眼,冷冷地说道:“本王的婚事自有圣上做主,别说只是一个小小山寨的规距,就算本王他日有了心仪之人也不能自专。你活着,于本王婚事无碍,你死了,本王也不是受益者。”

    李妘来之前还没想好怎么办,见到靖王之后不知为何突然福至心灵地想到一个馊主意——碰瓷。既打定主意碰瓷,当然不能让镇王轻易撇干净,哪怕他的说的确实是实情。

    “话虽如此,可婚约之事不是我杜撰,这您得承认吧?我突然死了世人会怎么想?有心之人又会如何利用这个机会?王爷,当心三人成虎,授人以柄。”

    凌风冷哼一声:“你说自己是被人推下水的就是被人推下水的?谁知道是不是自己跳下去的,再造谣说是王爷派人暗杀的,威胁王爷漫天要价?”

    李妘被他说中心事,嘿嘿一笑掩饰尴尬:“那倒不会,别人毕竟没像我一样占着未来王妃的名头,我敢用性命起誓,一个月内他们必然会再次出手,我若死了,王爷杀妻罪名可再也洗不干净了。”说完拿眼瞟靖王。

    靖王一撩眼皮。

    李妘立刻赔笑:“暂时、暂时借用一下这个称呼。”

    凌风小声嘀咕:“脸皮真够厚的。”

    李妘假装没听见,只是看着靖王。

    靖王沉吟片刻,问:“你想要什么?”

    终于等到这句话!李妘顿时来了精神,嘴巴也甜起来:“王爷,其实我并不是真想要您履行婚约,我那天喝了酒,被人用言语刺激,这才不知轻重把您搬出去撑脸面。我自知配不上您,绝不敢有非份之想。”

    靖王剑眉微挑:“说重点。”

    “重点就是,如果害我之人是王爷,那请王爷不要用这么低级的手段,您给我点时间,我定会找机会当众解释清楚。如果害我之人不是王爷,他害我的原因也必然与婚约有关,一次不成肯定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请王爷揪出幕后黑手,只要民女生命无虞,也定会找机会当众解释清楚。总之无论如休,只要民女活着就一定会还王爷一个清清白白的单身。”

    李妘口齿清楚,逻辑清晰,噼里啪啦一通说完,偌大的花厅寂静无声。

    凌风张口结舌,小翠听傻了,另一个护卫眼珠直了,唯有靖王面沉似水,续水、端杯、喝茶,动作优雅如诗。

    “王爷?”李妘小声呼唤。

    靖王放下茶杯,双眸深深地看着她,道:“既然你言之凿凿有人要害你,念你曾助本王脱困,本王会如你所请,找出意图谋害之人,保你平安。”

    李妘大喜,拍拍裙子自己站起来,:“多谢王爷!另外推广腹部冲击法对百姓有百利而无一害,需要民女做什么王爷只管吩咐,民女定当竭尽所能。如果没有别的事,就不打扰王爷了,告辞。”

    靖王轻轻点头,对身侧那个一直没说过话的年轻护卫道:“凌霄,你送她二人回去。”

    从王府出来,李妘忍不住眉开眼笑。没想到这么顺利就把两个夺命皮球中的一个踢给了靖王,至于另一个皮球实在太棘手,一步走错就会万劫不复,必须小心筹谋,急不得。

    凌风的心情却不太愉快,李妘前脚刚走出花厅,他就对靖王道:“王爷,她是装的吧?这也太能演了!之前装纯情,在您面前连头都不敢抬,乞巧节那天说您是她的未婚夫婿,想骗取王妃头衔,见您不上当今天又换了张脸搞讹诈。属下才不相信她会主动澄清,还说什么有人想淹死她,我看就是她自导自演。”

    靖王站起身,走出花厅,沿着游廊缓缓而行:“她确实是想讹诈,至于说有人想害她,也不是没有可能。”

    “依属下看,她不去害人就谢天谢地了,谁能害她?”

    游廊外新开出来一树粉色蔷薇,一只小蝴蝶在花朵上方盘旋,犹犹犹豫豫豫想落又不敢落。靖王一手背在身后静静看着,直到蝴蝶飞走,才吩咐道:“今晚让薛勇回来一趟。”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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