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靠近吕家寨西北角的一处林中。
一个身着黑衣的粗壮汉子身上布满细小的伤口,血水正浠沥沥地往下滴落。
在他旁边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个文雅的年轻公子,而眼前对峙之人,正是此前吕小白觉得快死掉的欧阳明日。
两人隔着五六米的距离,隔空对峙,谁也不想先动手。
“看来你们是真的是觉得我快死了,竟然就派了你一个人来。”
黑衣汉子并不答话,小心谨慎地戒备着,确实大意了,谁能想到一个将死之人能把他伤成这样。之前的情报,都是说他身边的随从阿无武功高强,一路护送他至此,现在看来,此人的武功也决不可小觑。
此前在涟沧山指挥不力,才让此人逃脱,回去主人虽未曾责骂,但他知道,此次若不把这人抓回去,他必死无疑。
一支穿云箭,破空而来,两人具是一个闪躲,对峙的平衡被打破。
两人的状态实在是不好,对了十余招之后,再度默契地停手。
显然是知道有人在靠近,都在赌,赌来的人是自己人。
吕狰举弓搭箭赶来时,看到两人具是一愣,原以为是野兽在搏斗,没想到是两个陌生人。
欧阳明日见对方明显不认识,立刻对吕狰大喊一声:“兄弟,来得正好!”
对方被喊得心神一震,他抓住机会立即刺了上去。
然而黑衣汉子十分机敏,并未让他得逞,见机不对,当即飞速逃遁了。
待林中久无动静,又见吕狰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欧阳明日这才暂时放松了戒备。
“谢了,兄弟。”欧阳明日做了个文士礼,问道,“请问此地是何处?”
“吕家寨。”吕狰只打过野兽,哪里见过这个场面,一脸懵逼地回道。
“敢问兄弟尊姓大名?”
“吕狰。”
两人一问一答正渐入佳境,却听到一声声清啸刺破苍穹,越发急促,吕狰抬头见青鹰在高空盘旋,感觉大事不妙,立刻赶了过去。
吕猛见状也知大事不好,青鹰从未如此焦急过,他赶忙带着人一路狂奔。
还未靠近,便听到吕猊吱哇乱叫的声音。
他刚刚追着吕狰出去看热闹,谁知道哥哥跑得也太快了,他没跟上,于是想着跟着青鹰一定不会出错。可他高估了自己,虽然月光皎洁视野不错,可他根本没有打猎的经验,跟不上青鹰不说,一出寨子就被自己绕晕了,随便一只鸟飞过,他便以为是青鹰,跟着去了。
没多久就被一个黑衣人抓住了,逼问他出路,他哪里知道,吓得嗷嗷直哭。
于是那个黑衣人干脆把他夹在腋窝处,一边揍他的屁股一边让他指路。
吕猊只知道回去的路,一顿瞎指挥。
好巧不巧的,吕狰和吕猛,正好站在田埂的一头一尾,将黑衣人堵在了中间。
吕猊泪眼朦胧间见到爹爹和哥哥,哭得更凶了。
“爹爹,呜呜呜……哥哥,呜呜呜……救救我!”
吕猛不愧是老猎手,见儿子被人挟持,和吕狰对视了一眼,两人默契地射出两记飞刀,将黑衣人的去路封死。
黑衣人原就受了重伤,现下要闪躲这两记飞刀,不得不放开吕猊。
他一松手,吕猊犹如倒栽葱一般扎进了地里。
而黑衣人也随着他的动作一下子栽倒,他竟然没有躲开?!
黑衣人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飞刀,荒野山林,竟然有这等高手?!
死不瞑目!
吕猛带着人上前,检查了一下,默默地将自己的飞刀收起。
吕猊抱着吕狰撕心裂肺嚎啕大哭:“哥哥!哥哥!”
吕狰细心地安抚他,转头又对吕猛道:“爹,刚刚密林中还有两个人。”
“嗯,你先带小猊回家,别让你娘担心。”
见吕狰带着吕猊回了山寨,吕猛带着猎队的人走了。
猎队归寨的时候,天已然大亮。
昨夜寨子里的人得知吕猊被陌生人胁持,均是无法安睡,他们因避世来到此地,陌生人的闯入,是不是预示着这里再也无法安稳度日?
于是焦虑的人们一大早便聚集在祠堂,都等着猎队归来,想知道具体的情况,商讨对策。
三娘在家照顾受了惊吓的吕猊,让吕小白和吕狰来接吕猛,也听听寨子里的人的想法。
然而回来的,不只是猎队,还有两个被五花大绑的年轻人。
吕小白站在吕狰后面,看到欧阳明日,忍不住往后一躲。吕狰以为她受了惊吓,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吕小白理了理额前的细碎的头发,想挡一挡,将头埋得低低的。
寨子里原本焦虑忧愁的姑娘们乍一见到两位年轻俊俏的后生,纷纷羞红了脸,尤其是有些胆大的,好奇地打量着那书生打扮的俊俏小郎君,低声咬耳朵。
有人看不过眼,怒声道:“外来人为何不直接杀了了事,带到寨子里,不怕惹来是非吗?”
话一出口,附和者众多。
人群中走出一青衫老者,虽衣着质朴,颜色早已泛白,但明显与旁人不同,他挥挥手,原本喧嚣的人群渐渐安静,他转而朝吕猛温声问道:“阿猛,寨子一向不欢迎陌生人,为何这次破例将他们带了回来?”
见问话者是寨子里唯一的秀才泰叔,吕猛恭敬地作揖,回道:“泰叔,这二位非我带回,而是他们自己进了寨子,还有一个黑衣壮汉,因为挟持吕猊,已经被一击毙命了。”
吕猛犹疑片刻,指着那位书生又道:“这位小公子自称是遂兴萧家萧卿……”
“萧卿?”泰叔一愣,围着萧卿转了两圈,惊疑道,“可是萧家十五岁考中秀才,十八岁高中举人的少年天才?”
那书生略一颔首,道:“在下萧卿,华南郡人士。”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那位书生身上,全都打量着那位传说中的少年天才。
别人寒窗苦读二十载,难有功名,而他小小年纪便已有如此才名。
萧卿见状,转而询问道:“在下是一文弱书生,绝逃不出此地,可否先给松个绑?”
他被人打了一闷棍就晕了,直到刚刚颠簸着上山才逐渐转醒,又被眼前这群粗布麻衣的庄稼人给绑到这里,早已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也不拿乔。
吕猛看了眼泰叔,泰叔起了爱才之心,略一颔首,让人给萧卿松了绑。
萧卿整理了一下衣襟,做文士礼表示谢过:
他态度温和,举止不卑不亢,让人心生好感,无法将他和那黑衣人联系起来。
年龄稍长的妇人们,笑嘻嘻地对着他评头论足,更有大胆的,调笑道:“萧郎可有娶亲?”
倒是吕小白,在听到那书生自报家门时,眼睛一亮。
萧卿?
这名字她可太熟悉了,穿越前她就在拍一部po文的改编剧,叫《她和她的男人们》。
萧卿算是剧里的男二,是女主甯停月的青梅竹马,也是第一个和女主甯停月有婚约的男人。
萧卿算是女主的白月光,落魄的世家公子,也是个少年天才。只不过她记忆中萧卿的第一次正式出场,是甯停月单方面悔婚,转而与华南郡的韩伯榆联姻,出嫁途中,得知消息的萧卿连夜奔袭,然后两人一同被山匪绑架。
为什么现在只有萧卿一个人呢?
等等……萧卿被山匪绑架,山匪?吕家寨?
山匪?吕家寨?山匪=吕家寨?
吕小白有些不敢置信。
突然有点庆幸自己上次出逃没有成功,说不定刚一出去,被人知道自己是吕家寨的人,可能立刻就被抓了。
吕小白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动。
她的神情落在吕狰眼中,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刚想拉着吕小白说点什么,只听泰叔又问:“可有凭据?”
吕狰便顺着吕小白的目光望过去。
萧卿略一思忖,一时间并未答话。
一个暴脾气地猎户立刻给了他一拳:“泰叔问你话呢!”
“哎,你怎么回事儿啊?干嘛对人动手动脚的。”立刻有人替萧卿抱不平。
姐姐,咱们可是山匪欸?!人家还来路不明的,吕小白一脸惊诧,真是色令智昏。
那边萧卿无法自证,这边已经有人也想给“欧阳明日”解绑了。
吕狰上前拦住那人:“此人有武功,不可解绑。”
吕小白愣了一下,转而也觉得吕狰说的对,如果没有武功,那人不可能穿越重重瘴气来到这里,可这个人是剧里的哪个角色呢?
好像听到了吕小白的疑惑,“欧阳明日”自报姓名:“阿无。”
阿无是谁?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一瞬间,一听就是假名字,不知来路,不知去处。
萧卿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就连吕小白也犯了难,这化用的外号她确实也没听说过,难道萧卿和那部剧的角色重合只是巧合?
吕狰见吕小白盯着阿无出神,立刻上前一步,也问阿无要自证身份的物品。
阿无示意自己双手被绑,无法自证。
吕狰便上前在他身上摸索,从他左边小腿处摸出一把匕首,众人瞬间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有给他松绑。
可再一仔细瞧,那把匕首的鞘身和把手上,镶嵌的似乎是宝石。
吕狰将匕首放到一边,又从他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枚玉佩,那玉在光下温润有光泽,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
众人忍不住“哇”了一声,眼睛都看直了。
吕狰还在继续,从他袖袋中掏出一个荷包,将荷包内的东西倒到手上,整个屋子似乎都蒙上了一层金光。
吕小白:“……”
后悔,真的是后悔!
就连随身的一把匕首都镶嵌了宝石,这么大个宝藏,她作为第一发现人,竟然生生错过了!!!
吕小白揪着衣角让自己冷静,可旁边的人不冷静了。
吕猛示意吕狰停下来,这人身份不明,又不肯说出真相,叫人把他关进柴房去,好生看管,以免出了乱子。他身上的财物交由泰叔保存,待理清真相再说。
“那萧卿怎么办呢?”有人问道。
吕猛略一沉吟,道:“既然萧公子也无法自证身份,那就请萧公子暂留此地。公子颇有才名,烦请公子在此教学,以才学自证。”
有人见状,嗤道 :“他自己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东西,能当先生?”
吕小白腹诽:要真是小说,萧卿可是十二岁就以一首七步诗名满华南郡了,你们还会这么说吗?还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啊!
还有人忍不住问道:“是只有两位小公子上学受教吗?”
吕猛:“自然是整个寨子的小孩,大家都是没有办法才在山野里过了一辈子,难道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学点知识,将来走出大山,就算是做买卖,当账房先生也行啊。”
此话一出,众人都颇为高兴。
吕猛将财物交由泰叔时,却偷偷将那个荷包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