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谢谢你……”

    林向荷目光收回来，一直被挡在身后女孩，抱着自己的书包话音轻轻。

    “你是第一个愿意帮我的人。”她说。

    林向荷没了心情去在意站在远处的蒲锦，只觉得遥远的心情在这一瞬间里重新回忆。

    她摸摸女孩的头发，说不客气，其余的话眼下再怎么讲都显得苍白无力。

    女孩低头收拾桌上的书本，装好后重新背上了书包，林向荷把刚刚写好的纸条递到她手里。

    “这上面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他们再欺负你，你就给我打电话。”

    黑色的十一个数字整齐排列在白纸上，女孩抿抿嘴，点头说嗯，背着包走了，经过蒲锦时，男人盯着她看了两眼。

    林向荷看蒲锦走回来，自己也把微信打开，边假装看微信上女人只回了个表情的消息，边走回了座位。

    好尴尬。

    林向荷在心里讲，端起桌上早就冷掉的咖啡，送到嘴边浅浅喝了一口，啧，还是好苦。

    再抬起眼睛，对方已经坐了下来。

    “那什么，我去下洗手间。”她拿起自己的包包跟男人解释。

    蒲锦看着手机没抬头，说嗯，表情有点冷淡。

    林向荷心里有点怵，之前还好好的，总是一副笑面虎的样子，这会儿怎么突然变脸了？不会真是看见刚才的什么吧？可是那又怎么了呢？霸凌别人的又不是她……

    林向荷想不通，男人好难懂。

    她心事重重来到洗手间给女人打电话，准备让女人动用一下人脉，看能不能拿到一份今天咖啡厅的监控录像，她怕夜长梦多，不管有没有用，未雨绸缪总是没错的。

    结果连拨几通，女人都没接，林向荷想摔手机，也不知道女人整天都在忙些什么，只好选择发消息，女人还是没回，最后等了几分钟，林向荷放弃了。

    等再出来，座位已经空了，蒲大少爷估计是等的不耐烦已经买了单，林向荷看他背影直直地等在咖啡厅门口，心想干得漂亮，终于可以结束了这场尬聊的见面。

    她推开玻璃门走到男人身边，侧眸看蒲锦明知故问道：

    “怎么？是有事吗？怎么出来了？”

    她问得无辜，蒲锦收了手机，一米八八的身高站在亮着路灯的店门口，背着光往下看人时极具压迫感，尤其是他还不笑的时候。

    林向荷自认不算矮，但还是有些承受不了，只能睫毛颤颤，硬生生接住男人探究的眼神，听见他说：

    “咖啡冷了，没意思。”

    语气太不咸不淡，仿佛还有点置气。

    林向荷：“……”

    谁让你接了那么久的电话不回来的。

    但腹诽归腹诽，这话却不能说出口，内心思量正这话该怎么接，就听蒲锦突然又问：

    “你能管她一辈子吗？”

    林向荷抬眼，男人脚尖挪动，站到了她面前。

    天边最后的光亮已经完全被黑夜淹没，咖啡厅的招牌灯在这一刻倏然亮起，昏黄的暖光灯从头顶笼罩下来，蒲锦背对着沉沉的夜色，眼睛冷的像遥远的星子。

    林向荷不自觉退了半步。

    “人又不是路边的野猫野狗，看到了就摸摸头，给两块骨头，没看到就可以想不起来当不存在。”

    “你帮了那个女孩一次，明天呢？后天呢？你能帮她一辈子吗？”

    “如果不能，就不要给她希望，做不到的事情，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插手她的人生。”

    一句接一句，蒲锦声音冷冰冰。

    有夜风忽起，虽然早已是春天，可还是不够温暖，林向荷裸露在外的修长脖颈起了层浅浅的鸡皮疙瘩。

    原来是为了这事变了脸，林向荷心想，看来还是看见了，然后她想了两秒，回答蒲锦：

    “我不知道。”

    “你问我一辈子，我不知道多久算一辈子，反正明天和后天不是，既然明天和后天还没有到来，那为什么就要提前考虑还没发生的一辈子。”

    “至于你说的野猫野狗，不好意思啊，我才不会在路上随便给骨头，如果我给了，那也一定是做好了带回家的准备。”

    “除非它自己消失不愿意。”

    说到这里，林向荷摸摸鼻尖，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次见义勇为，最后靠的还是别人的身份。

    “不过听起来很像大话就是了。”于是她补了句马后炮。

    蒲锦站在原地没动，瞧着林向荷半晌，蓦地笑了：“那你可要记得你说的。”

    这个笑太狡黠，狡黠的让人不舒服，跟个男狐狸似的，林向荷眯眯眼，感觉危险，可看男人好不容易不咄咄逼人了，索性算了，想了想转移话题：

    “不过今天真不好意思，我约你出来还让你买了单。”

    她舔舔有点干燥的唇角，想赶紧说完结束语好分开，刚才喝过的咖啡还有苦涩留在舌尖。

    但蒲锦垂眼盯着林向荷，往前走了半步。

    “是嘛，那你要怎么补偿我？”

    声音暧昧，一双多情的瑞凤眼弯着，跟有魔力一样，讲出的话总是冷不丁一出一出的，从来不按套路来，让人忍不住接，又不知道怎么接。

    林向荷一愣，声调上扬啊了一声，继而觉得不符合形象又赶紧改口：

    “那你想要什么补偿？”

    蒲锦还真思考起来，侧着脸下颚线清晰，拉出一条流畅的线条直到脖颈，掩藏进黑色外套的衣襟里，紧接着林向荷就见他的喉结动了动，说：

    “要不你请我吃个晚饭吧？”

    表情认真，口吻真挚。

    林向荷不确定地问：“今天？”

    蒲锦目光灼灼：“今天。”

    林向荷犹豫了，提前计划好的剧本里没有吃饭这一项啊……

    她今天穿着宝蓝色的休闲开衫毛衣，搭着白色的长裙，这会儿眼睫低垂，从蒲锦的角度看过去，活脱脱一枚柔弱小白花。

    如果不是见识了刚才的那场见义勇为。

    蒲锦坏心起，挑了挑眉，戏谑道：

    “怎么？难道林小姐的补偿里，不包括吃饭这么简单的事？”

    他故意的明显，林向荷内心呵了一声，激将法？她扬起眼睛和笑意盈盈的男人对视。

    “怎么会呢？”林向荷笑，“只是现在正值用餐高峰期，我怕订不到好位置嘛……”

    没想到蒲锦笑意更深：“没关系，我这人随意的很，吃什么都可以。”

    林向荷继续皮笑肉不笑：“我今天没开车，估计这会儿叫车也叫不到……”

    蒲锦跟着笑：“没事，我今天也没开车，打不到车我们可以坐交通工具过去……”

    林向荷：“……”

    合着今天这饭是非吃不可了是吧？

    两人相望，路上的人肉眼可见越来越多，车越来越堵，亮起的霓虹灯招牌闪烁着耀眼光芒，林向荷看着那些彩色的光时不时掠过蒲锦的脸，想通了。

    与其解决问题，不如抛出问题。

    于是她问：“那我们去哪里吃？”

    说着装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我刚回国，还不了解桐市，蒲先生挑个地方吧。”

    蒲锦可能是没猜到林向荷突然改口，注视着她沉默了两秒，说：“好啊。”

    他翻翻手机：“不过那个地方可能有点远，看现在这高峰的样子，不如我们坐地铁去？”

    坐地铁多简单的事，林向荷还在想她要不要装一下自己不会坐，毕竟好歹也是个富家大小姐，再回神，男人已经走在了前面。

    所幸从咖啡厅到地铁站不是很远，大概只用不到十分钟，但是因为是下班高峰期，路边人行道上又停了许多共享，所以本就不宽的道路这会儿被堵得更加拥挤，人群流通的也慢。

    林向荷跟在蒲锦后头，刚开始还只有半步距离，然后没两步就变成了一步距离，再然后就只能看见蒲锦宽阔的后背背影，最后一个晃神，人直接看不见了。

    路边的地不平坦，天又黑，街灯不够亮，林向荷眼睛忙着找人，心还要留意脚下，一不留神被人不小心撞了肩膀，脚底不稳眼看要翻到旁边的花坛里。

    下秒手腕忽地被人拉住。

    那只手的掌心温暖干燥，又大又有力，林向荷被轻轻一带就站回到了平坦的地方。

    林向荷心脏被一来一回吓得砰砰跳，下意识顺着手往上看去，蒲锦一双黑色眼瞳望着自己清澈见底，右耳上助听器的透明耳挂泛着淡淡的光。

    男人忍俊不禁：“怎么走个路也能差点摔到花坛里？

    林向荷被问得面红耳赤，幸好在外面，这会儿对方看不见，否则太丢人了。

    她抿抿嘴：“顾着找你去了……”

    这解释是事实，她讲得也一脸正气，蒲锦倒是愣了一瞬，没说话，转身走了。

    林向荷跟在后面，这次离得很近，一直很近，即使人群拥挤，两人也没有被分开，眼看着离地铁口愈来愈近，路也越来越亮，林向荷终于再也跟不住不走了。

    蒲锦感觉到女生停了下来，看着近在眼前的地铁口，回头看着人问：

    “又怎么了我的大小姐？”

    他语气像是不耐烦，但是表情却是带着笑，林向荷被他话里的称呼叫的耳根发烫，挣了挣手，眼神示意：

    “手。”

    从刚才起就一直被男人莫名牵着手腕，林向荷有些难为情，提示完也没太敢看人，一紧张就又忍不住摸摸鼻尖，做些小动作。

    蒲锦低头瞧着，不说话，也不放手。

    林向荷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回应，刚一抬头，就听男人模棱两可道：

    “害羞什么？这不是怕你又丢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