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执

    还是谢语照率先败下阵来,挪到顾时瑛身侧道:“我来帮你——”

    “你可收到我托人送给你的那封信了?”顾时瑛下颌紧绷,似是在隐忍着情绪,语气冷硬,连眼神都没给谢语照一个。

    谢语照被噎了一下,眼神飘忽,她是收到了顾时瑛给她的那封信,不过她没有拆开,此时它正好好地躺在谢语照的袖子里。

    那封信要说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了,前世她也收到过这样一封信,不过是假借着旁人的名义送来的,今生终于换成了他顾时瑛自己的名义,只是她不想再被动摇。

    因此谢语照语气也冷了下来,“我有我自己的打算,若你那封信是用来劝我放弃伴读的机会,我便不会打开,若是其他,我入宫后再看也不迟——”

    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时瑛猛地打断,他此时难以置信地抬眼看向谢语照,“机会?”他反问道:“我的下场、顾家的下场你难道没看到吗?进入到这吃人的皇宫也算是机会?谢语照——”他紧绷着身体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谢语照。

    而谢语照竟全然没见过顾时瑛这样的神情,一时反应不过来僵在原地。

    这些温存的时日竟叫她忘了顾时瑛骨子里的执拗桀骜,忘了站在她面前的人是曾经叫她哑口难言的顾督主。

    “你的能力还不够你一个人在这里生存下去,”顾时瑛一字一句道:“你以为的机会只会是拖你进入深渊的诱饵。你难道也想飞上枝头做凤凰吗?”他眼神里的几分神伤似是追忆着过去,转瞬又消失殆尽,“你根本不知道公主伴读这条路背后等待你的是什么。”

    “你在说什么?在你心里我难道是那种会为了荣华富贵甘入险境的人吗?无论如何,我现在已经是公主殿下的伴读,这是既定的事实,不会再改变了。”谢语照缓过神来,也跟着站起身,只是眼神不敢看向顾时瑛,只好错开顾时瑛的目光,看向生长着一片杂草的墙根底下。看这宫殿的鬼样子就知道马无疾也不是真心待他,或者是存了考验他的心思,任那些太监欺负了他去。

    “可以。”顾时瑛说得斩钉截铁,“只要你想,我可以帮你。”

    谢语照闻言皱眉,心里似有一股火憋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你既能帮我出宫,何不帮我在这宫里生存下去?”这话一下子就吐了出来,不经脑子,可覆水难收。本来谢语照不过是看他一个人在这里打扫宫殿辛苦,便想来帮他,怎想被他数落一番,往日里对他的冒死相救的画面一股脑涌上心头,只觉得委屈极了。

    水雾弥漫上双眼,谢语照倔强着扭过头去,抬手把袖子中的信抽出来,“这信我是不会看的,还给你。”说完把信往顾时瑛胸前一塞,也不管顾时瑛伸没伸手去接就自顾自地跑了出去。

    那封信上的银蜡还没揭,可见无人打开过。

    顾时瑛只觉得脚下似有千斤重,失了开口挽留的勇气。

    与他这样的人再纠缠下去,会有什么好结局呢?

    马无疾和昭平公主的心思他都看在眼里,每一个都带着目的,而像他这类人,不过是他们为了达成目的而被利用的木偶。

    他已经没有选择的机会了,可却还是有他在乎的人继续跳进来。

    顾时瑛落寞地站在原地,终了,他轻轻抚平那封信上因两人争执而落下的褶皱,然后塞进怀里。

    门扉半开着,四周恢复了刚才的寂静,偶有脚步声匆匆,顾时瑛知道谢语照不会再回来了。

    他继续蹲下身,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继续打扫湿滑黏腻的青苔,任谁也看不出他方才的神伤。

    从他向马无疾俯首称臣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失去喜怒哀乐的权利。

    ……

    谢语照怒气冲冲地跑回公主的住处去,刚推开门就碰见昭平带着李成缘往出走,二人一下子碰了个正好,吓得谢语照连忙跪下请安。

    昭平虽然也被怨气满满的谢语照吓了一跳,不过竟也没责怪她,反倒是好言叫她起来:“这是谁惹了你?叫你这么生气?”昭平好奇道。

    “没人惹臣女,是臣女自己记不住路,在宫里绕了好几圈才找到回来的路,差点就误了时间,所有有些着急。”谢语照赶紧收拾了情绪,扯慌把事情圆了过去。

    正好这时公主身边的彩星过来,昭平便没再追问下去。

    “殿下,柳坊主那边说做了糕点送来,此刻正在偏殿等着公主传召呢。”彩星笑着过来道。

    “是吗?”昭平一下子精神了许多,也顾不上谢语照这里,更顾不上和李成缘去打马球,直接撇下两人前往偏殿去了。

    看着公主走远,谢语照也刚好松了口气。

    “你最好离那人远些。”

    正待谢语照想回去歇息时,李成缘刚好走到她身侧。

    “什么?”谢语照一时没反应过来,侧目过去正好对上李成缘那双美丽而幽深的眼睛。

    “我在说谁,你不清楚吗?”李成缘表情淡淡的,让人一点也看不出她的心思,“这个人牵连的事情可不简单,你掺和进去,只会被吃个干净。”她又走近了几分,抬起手装作帮谢语照整理衣袖的样子,“那夜城门去寻他的人,”李成缘盯着谢语照的眼睛,“他们背后倚靠的……是你不能惹的人物。如果不是有人帮你摆平那夜的贸然出手,你此刻已经没有机会在这里听我说话了。”她说完仰起头,略提高音量道:“你瞧你,衣袖怎么弄成这样。”

    话说完,李成缘也帮谢语照理完了衣袖,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留下谢语照一人浑身恶寒,她不是没有怀疑那夜的事情为什么会那么顺利,只是事情太多,她无法静下来去思考。何况那夜在城门口找人的那个男人,她实在是觉得眼熟,她一定是在哪里见过他。

    谢语照慢慢走着,心里思绪万千。

    会是谁帮了她?又或者是帮了顾时瑛?

    而李成缘究竟和这些有着什么联系……

    ……

    昭平小跑着进了偏殿,人还未到就已然开口:“柳郎!”

    一半沐浴在阳光里的桌案旁,端正地坐着一个年轻男子,他听到声音,绽开笑颜,从容道:“草民拜见公主殿下。”

    昭平挥退了所有人,跑进柳云归怀里,笑道:“你又给我准备什么新玩意,嗯?”

    “殿下……”柳云归红了双耳,想要起身,却被昭平死死搂住,二人就这么一起搂坐在地上。

    “这里只有你我,更何况现在这皇宫里有谁会在意你我呢?”昭平将脸贴到柳云归胸前,“那个史官家的女儿我已经传了过来做我的伴读,可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我去找她做我的伴读,态度还那么坚决。”

    “也许她在未来能帮上我们大忙。”柳云归拗不过昭平,只好换了个姿势让昭平躺得更舒服些。

    他这些年表面上经营的不过是千禧坊这类的餐馆,可是旁人不知,这京城中的娼妓坊歌舞坊也多出自他的名下,以及与西域诸国的商贸联系也多由他的商队来进行。

    他知道的可比旁人多得多。

    守在千禧坊,也不过是为了多与昭平相见。

    “我信你。”昭平不在乎背后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只要柳郎是为了她们的未来着想,那她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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