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无疾

    天已大亮,雨后晴空,阳光正好。

    谢语照溜到侧门,正准备进门,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中。

    那人身穿一身洗得发白的青灰色长袍,身形瘦弱,面容阴郁,但是一双眼睛分外有神。

    谢语照一眼认出那人竟是马无疾。

    此刻他就安静地站在墙边,仿佛算准了她会过来。

    谢语照略思索了一会,还是停下了推门的动作,瞧着四下无人,她缓步走了过去道:“公子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需要我帮助?”

    只见他轻笑一声,竟是反客为主道:“遇到困难的不是你吗?你和顾时瑛。”

    “!!!”

    “那天鬼市的人是你吧。”马无疾闲庭信步地拉近两人的距离,志在必得道:“借口什么的在你我之间就不用了,我那天亲眼看你溜进了谢府。”

    “……”谢语照无言片刻,任清风在两人间穿梭而过,忽地也笑了,“你不让我找借口,那你又何苦说谎呢?我那夜回来时遇到了顾小将军,你的跟踪技术能瞒过他吗?”衣袖下,谢语照手心冒出了冷汗,湿淋淋的,手握成拳不敢松开,怕下一刻就懈了力露了怯。

    她那夜根本没有遇见过顾时瑛,不过是真假参半来诈马无疾。

    “……”马无疾无言片刻。

    果然他也是在诈她。

    “既然要来谈合作,何必如此试探呢?”谢语照见攻心占了上风便不再咄咄逼人,转而问道:“你来是想要说什么?”

    “我能保下顾时瑛的命。”马无疾正色。

    重生来的谢语照当然知道他所言非虚,也跟着正色道:“那你要我做什么?”

    见谢语照毫不怀疑,马无疾反倒是愣了愣:“卷入这场阴谋阳谋,一个不小心可是会没命的。”他目光仿佛一只鹰隼盯着猎物般看着谢语照,见她神色并无退缩害怕才稍缓和语气道:“让你父亲在面圣时把这件东西‘不小心地’露给皇帝看。”说着,他拿出一个刺着朝颜花的香囊,花旁两句诗—‘但见梅子青时煮酒,却望断桥合日思君’。

    “皇帝见了自会问你父亲这香囊的来处,你只说是买来的。”马无疾垂眸在朝颜花上摩挲几分,“他若还有良心,就一定会问的。”

    谢语照接过香囊,“好。你也要信守承诺,好好地、保护顾时瑛。”她刻意重读‘好好地’几个字,内心情绪纷涌。

    上一世马无疾确实让顾时瑛活着了,可却让他活的如丧家之犬般凄惨。

    马无疾没有答复,只是略停留一会便转身离开了。

    谢语照捏着香囊,若有所思地走进谢府。

    “父亲呢?在书房吗?”谢语照换了身衣裳,想着这件事要怎么办。皇帝不召她父亲进宫的话,她又能怎么劝父亲进宫面圣呢?

    “回小姐,老爷自昨天夜里进了书房后就再没出来过,今早夫人送进去的粥饭也没怎么动就被送出来了。”

    谢语照提裙动作一顿,转而走到厨房叫人准备了些饭菜才又回到书房。

    宫里的情况想必也是风云诡谲,父亲他素来得皇帝恩宠,其中的内幕未必一应不知,整夜地待在书房,饭食不思,她作为女儿心里也不好过。

    “父亲……”

    入目便是谢境枯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额头,愁眉不展。听了声音才强打起精神道“你来了?昨夜休息的可还好吗?”谢境上下打量了几分,见谢语照眉宇间的疲惫之色叹了口气。他若真的不想谢语照卷进去,整天地派人守着她就是了,但是他没有。也许他是对自己同窗的命运而惋惜,为当年的情谊而不忍,所以如果他女儿做出什么出格的决定,实际纵容她的人就是他自己。

    既然如此他又为何要逆着自己的心而去冷眼旁观呢?

    “我听小厮们说您还没吃过饭,就叫厨房做了些您爱吃的,父亲趁着热吃吧……对了,”谢语照把饭菜端到桌子上,“这个香囊是我刚买来的,里面有安神的草药。”谢语照硬着头皮拿出香囊,手掩盖着香囊上幽怨的诗句。

    好在谢境想着其他事情,根本没注意香囊上具体绣了什么,任由着谢语照把香囊系到了身上。

    “语照,也许我会做出一个错误的决定。”谢境沉下语气。

    “父亲……”

    “你和你母亲先吃午饭吧,我要入宫一趟。”

    “!父亲,您……”谢语照没想到这件事会完成地如此轻松,不禁觉得有些恍惚,可是转瞬又担心起来。“陛下那里还好吗?”

    谢境第一次正视着谢语照实言道:“不太好。”皇帝自知其中的诡谲,让他带了密诏出宫,但是如今他又要重回到那个龙潭虎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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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项辉的小院是当年项家老祖母的一间陪嫁房子,房子后还有一片田地,因为地方不大,久而久之就被人遗忘了。只有项辉小的时候很爱来这里一个人练武,夜深了就睡在这里,随着年龄渐长,他也许久未曾到这里来。因此院子里的宽口荷花缸中的荷花早都腐烂没了,水也都干涸,地面积了一层土,尘封了许久的房门一推便四散灰尘,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老大,你还记得吗?我们小的时候还来这里抓过麻雀,我还去田里买了两个西瓜来吃。”项辉想起从前,努力地用一种欢快的声音讲述着,但是他们都懂回不去从前了。

    “老大,你先在这里躺一会,我这就打水给你收拾屋子。”项辉小心翼翼地扶着顾时瑛靠着墙边半躺下。

    豆大的汗珠顺着顾时瑛惨白的脸颊流下,让低头给顾时瑛整理衣角的项辉鼻头一酸,“老大,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去的,是我的错……如果我也在,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让他们羞辱你。”

    顾时瑛缓缓睁开眼睛,手掌无力地握起又放下,反复几次,紧咬着后槽牙强撑着声音道:“没有,不是你们的错。”他想着种种,轻声道:“也不是我的错。”

    这样的结果,难说是好还是不好。只是到了如此境地只能向前罢了。

    项辉向来不会安慰人,相沉默了片刻就走出门外提水打扫。

    时间流逝,斜阳缀空。

    “项辉——你们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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