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扩音器尚未普及，为了能让教室后排的学生们也能听见教学内容，数学老师只能不断在课桌之间的走道上前后徘徊，吊着嗓子大声讲题。

    佐野万次郎的课桌靠着窗户，他向来喜欢开着窗让偶尔到来的清风拂过自己的脸颊，舒坦地陷入温柔梦乡。然而此刻风轻轻吹过，他却难得没有投身于周公的怀抱里，清醒地趴在课桌注视你认真听讲的侧脸。

    他的目光直白赤/裸，宛如在用手电筒直射在你身上，你忍了半节课，趁老师转身时悄咪咪询问对方怎么了。

    “呃，有点饿了。”佐野万次郎偏头想了想，对你理所当然地提出要求，“午饭时间帮我买一个炒面面包吧，然后再决定原不原谅你。”母亲死后，厨房掌勺人的职责便落在了艾玛头上，但由于她还要上学的关系，时常来不及做哥哥和自己两人的便当。这时候，Mikey就会选择去吃便利店最受欢迎的炒面面包。

    原谅？

    你刚升起的疑惑没有得到解决，万次郎便将脸对着窗口的方向，睡着了。

    望着他的睡颜，你不禁转动笔头思索，难道你在什么时候惹他生气了？回想半天，你依然没有头绪。

    Mikey被忽然贴在脸颊的温热唤醒，他迷迷糊糊半睁着眼，看见贴在脸颊上的是面包。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到午休时间了，教室里空了一大半，只有零散的人群在走道上闲聊打闹。Mikey和你在校外斗殴的名声已传入了班上同学的耳朵里，他们像是躲毒圈似的，远离你们的所在地。

    他撕开面包速食包装袋咬了一口，馅料从面包内部流出，味蕾识别是红豆馅。

    “今天是周一，便利店里没有炒面面包。”

    你提前堵住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埋怨，将自己吃完后剩下的速食包装袋折叠成樱花图案，准备等会儿扔进垃圾桶里。夏油叔叔和阿姨一心扑在工作上，没有做午饭的习惯，你和夏油杰一样，被迫选择了学校便利店面包派。

    看着你熟练折叠出的樱花图案，Mikey想起了在他家武馆学习空手道的那个女孩子，毛利兰是他爷爷的亲传弟子，心灵手巧，也擅长折叠纸张。

    “你还记得小时候你第一次去我家的场景吗？”Mikey突然开口提到你们小时候，“当时你跟毛利兰绝交，她在你身后委屈地掉眼泪，我背着你回夏油奶奶家时，你也在默默哭泣，眼泪被冷空气凝结挂在了脸上。”

    你捏住折叠包装袋的手指停顿，低下头沉默听着他继续说。

    “当时我就在想，你看起来很强势，但出乎意外的软弱呢，是即便再不舍，也会因为害怕而放弃珍视之物的家伙。

    “所以后来，为了避免你因为同样的其他原因离开我，我们做出了约定。但我却忘了……”说这话时，Mikey瘫在课桌上的上半身终于直起，他一手捏住你的下颚，犹如抓住了蝴蝶的翅膀不让它逃脱掌控。

    “你想将与毛利兰绝交的戏码再一次上演在艾玛身上吗？”

    他认真询问你，口吻中带有一丝火药气息。

    你有一瞬间的卡壳，不可否认，偶然间你也曾经有过这种想法。逃避可耻但很有用，在有了一次逃避后自然而然也会在未来时不时想要走最为轻松的路径。但望着他黑眸中显而易见的警告，你自然不会说出实情。

    “怎么可能，我没这样想过。”你迅速摇摇头为自己澄清清白，“我只是想……”张了张嘴，卡在喉咙的语言竟没有吐出。

    你与艾玛的友情从六岁一直延续到现在，甚至因为同为女孩子的原因，有时候夹在你们之间的万次郎甚至会被遭到嫌弃。回想起早上的画面，你一时间难以解释自己为何会反常地不顾及艾玛的感受。

    好吧，即便伊佐那在你与艾玛之间选择了你，但艾玛的存在仍然像一根吐不出的鱼刺般卡住了你的喉咙，这根刺柔软细小，却无处不在，令你难受得吐不出咽不下。

    但万次郎的表态显然不容许你再继续与这根刺僵持下去了。

    “那你今天早上的反常又是怎么回事？并且不仅如此，这段时间你也在有意避开与艾玛相处，为什么？”他咄咄逼人，你感觉自己被按住的下颚隐隐发疼。

    “难道小坚就这么好吗？！”

    他激动地大声地吼道，教师里剩余的同学以为你们两人要打起来了，纷纷逃离教室，室内一片寂然，只剩下了你们。

    这声质问使你突然呆滞住了，看着他眼中隐约冒出的怒气，你感觉自己与对方产生了什么奇怪的误会。

    眼见万次郎又要说什么离谱的事情，你连忙用手捂住他的嘴。但他向来不是什么乖乖听话闭嘴的人，不要脸地吐出舌头舔了你的掌心，你下意识收回手的刹那，他继续质问你，“你与艾玛从五六岁认识到现在，多年的姐妹情深却因为一个男人而彻底掰断，至于吗？我不希望你和艾玛走到毛利兰的地步，到最后明明处在同一个地方却仿佛是陌生人！”

    教室的隔音效果并不好，再加上万次郎没有控制音量，你的视线轻轻扫过靠近走廊的窗台，能隐约看见攒动的人影。

    完了。

    从今天下午起，你和同级的龙宫寺坚、低年级的艾玛三角恋爱关系将成为校园最新热门的话题。

    你惨痛地闭上眼，看着面前还在对你大吼的罪魁祸首，将他拿在手上只吃了一口的红豆馅面包塞进他嘴里。“求求你别说话了，安静吃东西吧。”你语气沉重地哀求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竟然会认为你和艾玛因为喜欢上坚君，成为情敌大打出手。

    你的脸上只有社死的心灰意冷以及对他想法的匪夷所思，Mikey这才意识到可能事情跟他想象的不同，他大口将你摁在他嘴上面包大口大口地艰难塞进口腔，嚼着面包口齿不清地问你，“那你今天早上为什么突然来我家找小坚？”

    “我说过的啊，我不会扎头发，需要坚君的帮忙。”

    看见万次郎飘忽不定的眼神，你还有什么不明白，这家伙肯定当时快要睡着了，听东西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你狠狠敲了他的头顶，“好好听别人讲话啊！而且，你这些狗血想法从哪学来的，完全不像你会自己想的。”

    “艾玛最近很喜欢的八点档剧，男主女主女二都是这样演的。”万次郎捂住被敲痛的脑袋，理亏地回答。

    “别把电视剧情节套在现实中，哪有好姐妹会因为一个男人决裂断交呢。”话音刚落，你立即联想到某个关在少年院的白发少年，音线有一瞬间的卡壳，接着回过神继续说，“而且我们才多大，这个年龄都在好好学习和朋友玩耍，怎么可能会这么早有喜欢的人呢。”

    “艾玛喜欢小坚。”

    万次郎轻声反驳道。

    “你确定？”你狐疑地质疑他，在经历刚才的误会后，你实在很难认为这份情报的靠谱性。Mikey显然对你怀疑的态度有很强的抵触，他站起来俯视坐在椅子上的你，坚持道，“别小瞧我啊，我对两性关系懂得比你多得多，我一眼就看出艾玛喜欢小坚，而且小坚应该也对艾玛有好感。”

    你双手环抱，平静摇摇头，“我不信。”

    “别不信，这些情情爱爱我经验可丰富了，我从小目睹真一郎倒追20次连败过程，翻着真一郎的小黄书长大，就连四十八手我也……”眼见竹马越说越离谱，像是想把自己的所有丑事全部爆出，你看了一眼门口，午休时间一个人都没有回来，肯定都在外头躲着。

    算了，反正手心被舔过，早就脏了。

    你趁着他张开嘴，破罐子破摔地将手指塞进他口腔深处，堵住湿热的舌头。

    “闭嘴吧万次郎，我不希望在小学最后一年里，你成为校园八卦的红人，这会让一直跟你待在一块的我非常尴尬。”

    你无奈地叹气，将手指绕着他舌头转了转思索，像是平时转笔一样，从你的角度正好能看见粉嫩偏红的舌尖在缝隙一闪而过。

    艾玛真的喜欢上龙宫寺坚？

    想起龙宫寺坚平时老妈子一样表面凶巴巴地照顾你和万次郎，你摇摇头，完全看不出他有什么会让人怦然心动的魅力。

    提起艾玛，伊佐那的脸再次浮现在你面前，但与往常的难受酸涩感不同，万次郎刚才的乌龙历历在目，两女抢一男的狗血画面套在你、艾玛与伊佐那身上后，顿时便索然无味。

    好丢人……感觉，没什么好争夺的。

    罢了，今天放学去佐野家蹭饭，和艾玛好好聊聊吧。

    你陷入自己的世界慢慢思考，忘记把手指放下。

    但有人不会忘记。

    嘴里含着会动的东西，Mikey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最后撑不住疯狂拍打你的手背，“唔唔、唔唔唔！”

    你回过神，好笑地拿开手看他大口喘气，“笨蛋万次郎，就这也好意思在我面前大言不惭说自己有多懂。”顶着对方投过来的迷糊目光，你拿出手帕擦干手上沾染的湿哒哒唾液，淡淡回答。

    “被抵住舌头时，有经验的人会用鼻子呼吸，怎么，你经验这么丰富，怎么小黄书里没提到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