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通识课,时兮轻松了许多。记忆类的东西不需要肢体协调,这刚好又是她的强项,她便抓住机会努力了解这个世界的常识。

    她有意无意地打听了些时空回溯类的术法,蓝田玉皱着眉想了许久,“或许禅宗有类似的术法?”

    术业有专攻,各大仙宗都格外看重自身传承,尤其是太白,禅宗之类的大仙宗,绝不会主动外传。而青云学院只教导一些基础术法,更深的东西蓝田玉也无法得知。

    学院内戒严了几天便重新放松,据传是伪装成杂役的凶手抓住了,根本不是什么大名鼎鼎的拂晓杀手,不过一群乌合之众,守在医庐的必经之路上意欲绑架颜鹤白——颜家对立家族策划的。

    照这么说,黎清声是无妄之灾。

    时兮从架子上取下一册书,轻轻吹去书面的尘土,古旧脆弱的封皮上便露出几个字《梦中记》,不算什么正经书,搁置在书庐的角落。讲的是一个书生名落孙山,回乡路上途中寻了一个破庙借住,在不知什么神像下睡着,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进京赶考之前,他大喜过望,利用已知的考题飞黄腾达,做了大官还娶了美娇娘。时兮在自己原来的时代看多了类似的故事,内心没什么波动,只稍稍注意了一下书中提到的破庙和神像。

    比起这些书生的黄粱美梦,她觉得自己的情况更像是在玩攻略游戏,关键人物死亡便会读档,只是不知关键人物都有谁,而她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禅宗相关的书籍书庐里也有不少,大部分是介绍禅宗的历史和有名的大人物,没有提到时空回溯之类的部分,或许还是得亲自去禅宗看看。

    天色不早了,时兮把怀里的书依次放回书架,胳膊和腿上的淤青已经好了许多,只要稍稍注意便基本不会影响行动。她个子不高,放上面一层的书籍时有些费劲,身体往前倾斜,膝盖上的伤处猛地撞到突出来的架子,木架嘎吱一声,她疼得手一抖,抱着的书便哗啦啦落了一地,激起大片飞尘。

    时兮咳了几声,蹲下身去捡。身侧传来脚步声,有人同样蹲了下来,修长苍白的手指拾起地上的书。

    “多谢,抱歉挡到你了。”时兮匆匆将书捡好站起,侧身让到一边,这才抬头看向来人。

    书庐四面封闭,禁止用明火,常年镶嵌着用以照明的蜃珠,明亮的光投到来人身上,显得他肤色更为苍白。他面容清俊,只是视力似乎不是很好,微微眯眼辨认了一下手里的书名:“对禅宗感兴趣?”音色偏低,斯文优雅。

    弟子在休沐日可以穿常服,时兮本来不太确定他是学生还是讲师,听他这么问倒像是讲师了。她模棱两可地回答:“还好,各大仙宗都想了解一下。”

    “嗯。”青年微微颔首,指了指前排几个书架,“那边介绍的比较详细。”

    时兮道了谢,匆匆将手里的书放回架上,青年已经站在原地翻阅起来,见她往高处放时比较费力,还顺手帮了一把。

    离开书庐时,时兮绕了个弯去领取符笔和符纸。此界修行是以符文为基础,术法是拗口的符文组合辅以结印,每一个符文都蕴含灵力。虽说时兮他们还未正式入门,但已经可以学习用符文来调动力量,明日便是第一堂课,而这必须用到可以承载符文灵力的特殊符笔和符纸。

    天不遂人意,符笔符纸居然领光了。

    青云学院学子皆出身显贵,但类似的珍物却也不是能轻易得到,除非是家族与仙门势力有所牵扯,这样的学子或许会不屑于使用学院提供的纸笔。因此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被领完的情况。

    时兮在原地站了半晌,不死心地询问:“一点点多的也没有了吗?有瑕疵也没关系。”

    负责发放纸笔的是个姑娘,她歉意道:“方才有个叫李唐骏的学生前来,说是帮朋友代领,把剩下的都领走了。”

    李唐骏,时兮模模糊糊有印象,似乎确实是她的同班,惯常爱为那些势力强劲的皇室子弟鞍前马后。

    夕阳快落山了,时兮望了望天,知道同班向来不将自己放在心上,担心有其他变故,索性直接去李唐骏寝院寻他。

    李唐骏跑了两个时辰,挨个把纸笔给那些王公贵族送去,最后自己竟还余了数份。他家族势力算不得多强,因此极为看重在青云学院读书的机会,他来到这里也是想方设法去结交那些他可能这辈子都接触不到的人脉,倒也算有成果,几个眼高于顶的皇族总算愿意同他说几句话了。

    剩下的纸笔被他心安理得地昧下。诚然阿谀奉承很重要,但有了修仙的机会,其他都要靠后。他担心自己天赋不佳,多做点准备也是好的。

    院门被敲响了。

    李唐骏打开门,发现是班里最不起眼的女学生,长得娇娇弱弱的,脸倒不错,只是青肿未消,平白让人倒胃口。平时沉默寡言,丝毫不引人注目,据说只是个身世不明的孤女,剑术课被打得那么惨,想来修行天赋也很差,向来不在李唐骏的讨好名单上。

    “你那里有没有余出的符笔符纸?”时兮开门见山。

    “没有没有。”没有结交价值的人李唐骏懒得多费心思,挥挥手便要将她赶走,院门却被一只纤细的手按住了。

    “纸笔每人一份,不可能有缺。”时兮道,“其余人都是一人一份,只有你多领了。”

    “我拿了就是我的!谁让你不早点去!”李唐骏皱着眉掰开她的手,嘭地一下把门关上了。

    时兮:“……”

    她盯着院门看了半晌,估量了一下踹开门进去搜查的可能性,慢吞吞地转身离开了。

    第二日上课,时兮只借到了连雾的符笔,多余的符纸她却没有。符纸珍贵,是按照课程进度定时定量供应的。

    上课的钟声敲响了,符文课师父走进来,是个胡子一把的老头,慢悠悠地坐在上座。

    “我姓周,你们唤我周师便可。”老头抚着自己胡子,腔调抑扬顿挫,“今日要学什么你们应当都知晓,那先让我瞧瞧你们的悟性。”他随手铺开一张符纸,手中符笔一挥,饱满的笔毫吧嗒落到洁白的纸面上。他大开大合地写了几笔,提起符纸胳膊一抖,纸张便扑簌簌飞到半空,这一手令所有人惊叫出声。

    时兮盯着悬浮在空中的符纸,终于有了一丝这是修仙界的实感。

    “这是一个最基础的符文,”周师点了点纸张,“你们试着摹写下来,能写多少是多少。”

    符文有点类似于汉字,每一个都有自己的含义,只是相比汉字而言要复杂许多。时兮看过去时,只觉得脑袋微微一晕,那符文才慢慢在她眼中显露出来。笔锋圆润却有力道,每一划都流光溢彩,极富生命力的,丝丝缕缕向外逸散,消失在空气中。

    虽然笔画很多,但只是摹写下来便可吗?

    这个念头刚刚一动,时兮视线里突然多了许多别的东西,空气中无数彩色丝线绵绵密密地朝她手里握着的笔锋汇聚而来,莹莹发着光,好似一支小灯泡。

    生活在唯物主义世界观下的时兮震惊了,她抓着符笔翻来覆去查看,试图探查原理。

    “周师,可否为学生解答疑惑。”旁边传来清脆的女声,时兮转头望去,却见一位容貌素雅的女子站了起来,她叫宣落梅,“纸上不是空白一片吗?”

    周师摸着胡子,高深莫测地摇头:“自然不是。”

    学生窃窃私语声突然大了起来,时兮听到身后的李唐骏小声询问旁边神色桀骜的少年:“旭川,你能看到上面写了什么吗?”

    被叫做旭川的少年蹙着眉盯了许久,“我看不到,但,好像能感觉到有东西。”他提起符笔,咬着牙想往纸上摹写,时兮瞥到几丝细细的彩线若即若离地勾上了他的笔毫。

    “不错,”周师道,“倒是有些许灵感。”

    李唐骏低下头,遮住了脸上的阴霾。

    眼见着学生各个抓耳挠腮,眼睛都瞪红了,周师才笑眯眯开口:“这个便是符文了,无墨能成书,以身代笔,以心为纸,可踏碎山川。看是看不出来的,要靠感应,暂时感应不到也不必心急,这符文我会留在这,希望你们用心体悟。”

    感应不感应的,时兮是不知道了,因为她一笔一划都看得清清楚楚,比周师下巴上的胡须都分毫毕现,隐约间,她似乎还能感受到符文传递的热量,是滚烫的,灼烧的,线条在纸上跳动起来,仿佛火焰在熊熊燃烧……但她没有符纸,提着墨汁饱满的符笔却找不到落笔的地方。

    周师似乎笃定了学生暂时摹写不出,悠闲地闭上眼睛假寐,根本不管堂下学生的官司。

    时兮蓦地站起来,几步来到李唐骏桌前,他吓了一跳,立刻皱着眉护住了自己符纸:“你干什么,别想抢我的东西!”

    时兮一言不发,吸饱了彩色墨汁的符笔落在李唐骏桌面上,一笔一划地写下去,李唐骏看不懂她在干什么,嘴里不耐烦地嘟囔:“你有病吧?滚开,别烦我!”

    流光溢彩的笔画浅浅印在桌面上,旁边的李旭川心下一突,蓦地起身闪开。沐浴在秋日暖阳下小憩的周师猛然睁开眼,还来不及叫出“那位女学生你在干什么!”便见时兮落下最后一笔,身体灵巧跳开,轰地一下,写着符文的木桌被轻易点燃了。

    李唐骏惊呆了,直到火舌舔上他额头,眉毛额发迅速烧焦蜷曲,散发出难闻的味道,他才尖叫着跳起来,声嘶力竭:“贱人!你找死!”

    小老头几步跨过来,嘴里念念有词,双指并拢落下,一大簇冷水凭空泼下,哗啦一声,浇了李唐骏一个透心凉。

    焦糊气息弥散开来,课堂众人面面相觑,无一人说话,只听到李唐骏粗重愤怒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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