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耳边一阵嘈杂声,喧闹不止,阮松萝被吵的眉心拧成了疙瘩,翻了个身差点儿从马车上栽下去,一个惊吓,彻底清醒了。

    揉了揉发胀的眼角,恍然发觉自己竟然睡着了,直到坐直身子意识才一点点回归,她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黑色长袍,容景已不在身侧。

    掀开车帘一瞧,目之所及全是黑压压的人头。

    施粥已经开始了?

    她忙整了整仪容,下了马车,路过一条长队时,不少男女老少都下意识瞟了一眼,很快转过头去,激动的催着前面的人快些往前走。

    对于饥寒交迫的无业流民来说,即便阮松萝身段再美,他们也不会多瞧一眼,温饱才是毕生所求。

    “你怎么不叫我?”阮松萝走到容景身侧,自如的上手给流民舀粥,语气不自觉带着点儿嗔怪。

    “这些日子你太劳累,该多歇息。”容景没看他,低头给人舀粥,握笔执剑的手稳稳当当,他做什么都是用了十足的心思。

    阮松萝也没接话,心里却涌出了暖流,唇角也扬起了淡淡的弧度。

    可随着时间过去发现手里的活怎么也做不完,流民如蚁群一样一茬一茬冒出来,她脸色也越发凝重。

    准备的两车馒头和粥快没了,人却一点儿也不少。

    “姑娘,大善人,再给一碗吧,实在不够吃啊,我会饿死的.......求求你了,行行好吧.......”

    阮松萝面前是一个衣衫褴褛,愁眉苦脸的黑瘦男子,他看着年纪不算太大,背已佝偻,冒着水光的眼睛里一片浑浊。

    她心软了,多给了他一碗。

    然而——

    “肚子还是瘪的,能再来一碗嘛?”男人并不满足,仰头一口喝完,碗再次伸了出去。

    身后已经有人开始不满了,拥挤声,嘈杂声快刺痛了耳膜,阮松萝拧着眉头拒绝。

    “别人还没吃上一口呢,你去后面排队,如果有多的我再给你。”

    实际上粥和馒头都不多了,男人踮着脚望了一眼也明白了,脸上的笑瞬间消失,这次没吃饱,下次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吃饱了。

    心念已转,眨眼间他便抢了阮松萝手上的勺子舀了碗粥,又迅速拿起旁边的馒头揣紧就跑,可是很快被容景拎着脖子甩了出去,倒在地上扭着身子喊疼,半晌爬不起来。

    馒头散落了一地,有人蹲下身子捡了几个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其他见了也去抢,没抢过还扭打在了一处。

    地上的男人见了,眼珠子已转,嫉恨一闪而过,爬起来喊到:“粥和馒头都不多了,他们不肯给我们吃了,就是做个样子,快抢啊!”

    阮松萝气乐了,瞧见涌过来抢东西的人群,脸一下子涨的通红,为自己的心软懊恼,这人!活该挨饿受冻。

    容景护着阮松萝到了边缘,看着一群人如野兽般争抢着,相较于气呼呼的阮松萝,他要平静多了。

    怕她较真,他扭头安慰她,“不必放在心上,他们是逃难来的流民,一贯如此,争抢便是他们的日常,不争不抢反倒奇怪了。”

    这个地方简陋破败,是禹城的富人自发捐款专门搭建给这些流民,给他们一个庇护的,经常有城里善人来施粥做善事。

    从前施粥的人多,但杯水车薪,争抢每时每刻都会发生,有时还会伤及施粥之人,闹得大家不敢来了,他们反应过来开始变得乖顺,又有人愿意来了,不过还是有人为了口吃的而闹事。

    后来施粥的人便会带着护卫一起来,便不敢有人犯事了,这次因为阮松萝什么人也没带,这才生了乱子。

    其实,阮松萝是有带人来的,只是——

    “阮姑娘,我们来了,这,怎么闹起来了?”穿着衙役服饰的王衙役带着十几个同僚跑了过来,跑到半路拔出刀对着身侧人指着闹事的人说道,“你带着兄弟没去,让他们静下来,吵死了。”

    然后王衙役才继续跑向阮松萝。

    “王大哥,你们怎么才来,都晚了一个时辰了。”阮松萝语气很是幽怨,眼睛瞪大了,一脸气愤。

    王衙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无奈又忏愧,“我,我,我也想早些来,但是兄弟们惦记着你的流水席,吃完了才肯走。”

    王衙役是关坪村的,和阮松萝混的很熟,这次来施粥,她说了一声,他便自告奋勇说要来护卫了。

    阮松萝叹气,“没事儿,来了就好,赶紧帮忙去。”

    人群很快寂静下来,倒不是王衙役有多大本事,他们拔出刀来,拿出官府的气势一压,大家便抱着脑袋蹲了下去。

    有刺头上蹿下跳,被砍了一刀,鲜血从冰冷的剑身蜿蜒而下,刺痛了所有人的目光,在生死和官权面前,没人的骨头硬的起来。

    回去的路上,阮松萝情绪低落,坐在马车上一声不吭,容景以为她吓着了,开口打破了凝滞的氛围。

    “吓着了?”

    阮松萝抬眸,“嗯,什么?”

    说完意识到他在问什么,补了一句。

    “没吓到,只是觉着自己能做的可以更多,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如果能给他们提供劳动的机会,他们能够靠自己养活自己,一定可以教化的。”

    容景愣了愣,点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你说的没错。你想怎么做?”

    阮松萝歪着脑袋沉思了片刻才道:“目前我想等挣多了银子,开一所美食培训学校,教更多人谋生的法子,创业带动就业。还有我们在山上发现的那些东西产量很高,如果全国推广,挨饿受冻的人会越来越少的......”

    容景笑着道:“没错,我已经让人小范围种植了辣椒和土豆,相信很快会有结果的。”他顿了下,说道,“一月后可以去找章太守,让他去推广,我们坐着享受成果便是。”

    阮松萝这段时间对章太守了解了很多,原先的偏见散了,同意了容景的法子。

    如果只是想自己谋利,会遭遇太多觊觎和阴私,也不立于推广这些作物。

    她更希望能够改善这儿百姓的生活,等和章太守磨合好了,建立了更深的信任,她可以提供更多的东西来帮助百姓。

    两人又一起说了很多对未来的展望,多半是阮松萝对以后的打算,容景静静听着,不时给些建议,她开始眉飞色舞,笑容活色生香。

    也是这一刻,容景深刻的认识了她一次,明媚朝气,胆大沉稳,心系百姓,聪明又漂亮,这样的她,应该发光发热,在史书上落下灿烂的一笔。

    不受控的,容景抬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手中触感柔顺曼妙,一时心神皆失,身子也朝她越靠越近。

    阮松萝还在滔滔不绝,一抬头鼻子就撞到了一只坚硬的大掌,生疼,眼中顷刻冒起水光,委屈来不及升起,瞥见男人晦涩又复杂的眼神,心哐当一声落了下来,砸得脑子也晕乎了。

    心跳一下又一下落在耳膜,阮松萝承受不住,一把推开了容景的身子,只听咚的一声,他跌落在地,争着茫然的眸子看她。

    她脸一下子又红又热,喉咙也干了,望着自己的手没了主意,他这是干什么,摸她脑袋,还想抱她,头也低下来了,莫不是想亲她?

    阮松萝眨了眨眼,同他的目光对上,更紧张了,慌乱避开眼神接触,蹭一下冲出去,喊停马车,往身后的马车边走。

    此时天色渐晚,凉风一吹,被烫糊涂了的脑子清醒了,不由拍了拍脸颊。

    淡定!

    不能动坏心思,不能堵不确定的未来.......

    她一遍遍告诫自己,要把他当大腿,当哥哥,当做家人看待,躁动的心听了劝告,安分了下来。

    这天后,阮松萝似乎一夜看开了,行事越发坦荡,不再避着容景,仿佛真的将他当做了哥哥。

    容景发现了,但并不想改变什么。

    他和她,还有很长的岁月可以一起走过,不必争片刻相守,他只要顶峰携手而立,那时的他会不吝将心意宣之于口,一遍又一遍。

    又一日,阮松萝撑着伞从外面回来,她刚送走前去京城备考的纪岭一行人,回来见了容景,心跳莫名停了一下。

    她低头收着油纸伞,嗓音很轻,“他们都走了,你不走吗?”这话她不是第一次问了,这一次心情似乎比平时沉重不少。

    刚刚和纪岭话别,心中还存着一丝离别的伤感,因为她知道,或许这一分离,后半辈子见不了几次了,又或许一次也见不着了。

    容景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她罕见没有反抗,只偏头看向屋檐外密实的雨帘,背影些许落寞。

    “一个月后吧,不着急。”他淡淡道。

    阮松萝提了提气,转身进屋,不想多说话:“好,也没多久了,我让人去准备准备要带去的东西。”

    容景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不知道是欣喜多些,还是惆怅多些,她好像不愿他走,但暂时的分别是有必要的。

    然而,一个月过去了,阮松萝还是没见着他走,他还陪她在章太守生辰宴会上,私下露了一手,和章太守达成了初步意向。

    这以后,又开始陪着她四处买地,等开春后大量种植土豆辣椒等作物。

    他总是陪在她身侧,安安静静却事事考虑周全,她说什么他都陪着她一起去做,这让阮松萝生了惰性,竟然越来越依赖他了。

    虽然觉着不好,但总是难以控制。

    一转眼到了年关,铺子里所有人都放假了,她们关了门一大家子整日围炉煮茶,吃吃喝喝打牌游戏,日子过的悠闲自在。

    阮松萝忍不住想,若时光停留在此时该多好。

    不管做什么都有人陪着,不会寂寞,不会形单影只,抬头是暖阳,扭头是一张张灿烂的笑脸,让人心底存不住一丝阴霾。

    有时候,她甚至忘了一些事。

    人来人往,聚散终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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