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西摩西，是谁啊？”

    “御坂美琴。”冷静的喊出这个属于学园都市最强电击使的名字，同时也是最强的骇客。不是依靠头脑操纵网络数据，而是能让电子在她手中如同延伸的肢体那般驯服，只要将脑袋中出现的想法转移到机械，电脑就会像余波一样任意进行处理。

    在食蜂操祈为她搭建的网络平台上，简捷快速寻找自己的目标，这是只有御坂美琴才能不经训练就快速做到的事情。

    食蜂操祈第一次向人发出了求助，“我是食蜂操祈，岩永薰的朋友，现在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认真地赌一次，小薰，这个你喜欢的女孩，会回应我的期待吗？’

    ‘会的吧，因为我知道，无论在哪里，都会有人愿意保护你的。’

    -

    ‘我是不会阻止甚尔的。’

    食蜂操祈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个事实，甚至那群人都死在这里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说她自私也好，冷酷也好，唯独在这件事上，她不想有一丝一毫的闪失，上天的不公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刻闪现，明明在最想要放弃的时刻也努力坚守自我了，明明拼着痛苦和疲惫也在做着自己认为正确的事，为什么却要接受这样残酷的惩罚？

    小薰才是最无辜的！

    认真地想要笑着生活，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人，只是想要像个正常人一样摆脱过去的悲剧色彩，连这样卑微的乞求也不能够被满足吗？

    在努力地拯救他人的时候，自己最在乎的人却要堕入深渊吗？这种生活真是受够了，这个世界不会有一丝一毫地变好，即便早就意识到了这个残酷的事实，尽力调整自己，但真正即将被击垮的时候还是觉得绝望。如果这次不能够平安渡过难关，名为食蜂操祈的人，会不相信还有希望的存在吧，在一片漆黑的世界中降临一束光，明明已经将她拯救过，把救赎送到她身边，这下却要突然收走吗？

    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如果想要证明自己是人、而非机器一样被学园都市操纵着活着的话，至少在这件事上给出你的决心！”

    接收到了这样的讯息，如被人在耳边敲响了一记警钟，结标淡希看了眼被困在疼痛和梦魇中的娇小少女，开始怀疑自己过去在这座城市里的生活。

    获得了能力便以为自己与旁人不同，甚至天真地想过“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能力”，害怕自己会在不经意间伤害他人。但其实才没有高高在上发出这样疑问的特权，没有能力的研究员们伤害握有超能力的能力者，这座城市的所有能力者，无论是底层的Level 0还是受人仰望的Level 5，都逃不过悲剧性的命运。

    这就是自己想要成为的Level 5吗？活在心惊胆战的地狱中，像是实验体一样没有人格尊严地活着，从来没有什么能期待，从来没有未来，也没有哪一刻曾被命运善待，深渊之下的每次挣扎也都会惨败，就快要被这座城市的黑暗碾碎成尘埃。

    荣誉不属于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统括理事会施舍给予的，唯有不变的痛苦，才是真实，或许会更加强烈。

    结标淡希逐渐捏紧拳头，“不要给我小瞧能力者啊，混蛋！”

    “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吧，哪怕这是邪恶的，不善良的，说我是虚伪也好，兔死狐悲也罢，但此刻我决意终结这项悲剧，站在我认为正确的一方，不是因为你是我的上位个体我才这么做！”

    手中安静放着一枚金属箭矢，只要将其瞬间移动到黑发女孩的心脏内，这件事就可以平稳的终结了，在此之前的挣扎，绝没有发动能力那般轻易，这是结标淡希第一次感到有生命会在自己的手中流逝，但她决定这么做，毫不犹豫选择最简捷的方式，或许她与食蜂操祈的本质不同便是体现在这里，她可不是属于什么善的一方。

    “谁说同系统的能力者只能互相厮杀，如果这是学园都市想要看到的，我更不能让它如愿。”

    为了避免误伤，五条悟三人自觉地把战斗场地带离了海豚湖的中心，但因为都还有需要注意的保护对象，所以在有限范围内仍旧束手束脚，伏黑甚尔有着能够破除一切术式的天逆鉾，以及绝佳的□□素质和在刀尖上舔血走过的战斗技巧，还是游刃有余地牵制着两个DK。

    最先被送下场的是夏油杰，咒灵操使的变数多，所以，自始至终，甚尔的目标都是他，故意挑衅五条悟，也是让夏油杰彻底放松警惕。

    然后出手。

    甚尔之前可是有好好做过功课的，护送星浆体的两位一级咒术师，一个是五条家的六眼神子，一个是千年难遇的咒灵操使。五条家的祖传术式虽然强悍，但咒灵操使的花样最多，根本无法预测，当断则断，没想到现在正好用上，果然学习是不会被辜负的。

    “这么容易就输了啊。”夏油杰内心长叹，苦笑。

    那柄刀插的位置靠近要害，要是贸然拔刀，伤到心肺不说，拖不到即刻就医，怕是就得失血而亡了，但是，只要他不动，凭借咒术师的身体素质，还能撑段时间。

    不过这样也好，容易走神的本就是他，他不能够像五条悟一样做到完全漠视他人的命运，无法为了拯救天内理子就完全坐视另一个悲剧在自己面前发生，无法彻底狠心，见证一个没有被命运拥抱过的女孩生命以惨淡收尾，还怀抱着或许可能拯救一切弱小的天真念头，这已经被木原归序毫不留情地嘲笑过了，但他今日所见证的是属于无能为力的残酷。

    学园都市的Level 5，即便是外界也听说过的名号，230万人口之上屈指可数的天才，被认为拥有绝对不逊于特级咒术师的实力，应当像是圣诞树最顶端的那颗星星一般在学园都市上方闪闪发光，但这些印象在今天都被打碎了。

    所谓最强，站在精神系顶点的最强，也无法守护自己最珍贵的人，所谓Level 5，也只能接受他人安排的命运。什么是强大？什么是弱小？什么是痛苦？那座在黑暗之中生长出来的，充满血腥和争斗的城市，美丽整洁的文明外表只是他人臆想出来的吗？那到底是真正存在的地方，还是只存在于幻想中的地界。

    即便被咒灵洗刷过三观，夏油杰还是不能接受这般离谱的设定。

    只是听到，就会让从心底，觉得恐惧和战栗。

    因为在那个地方，人已经不再是人，而是被异化，实验体，工具，符号，被看不见的规则所控制着，金字塔一般的能力等级，而即使爬上最顶点也逃脱不过被他人安排的命运，人生不再属于自己，属于人的价值和尊严也在被不断践踏。

    【我只是想知道，从小出生在泥潭里的人，如果能够拥有幸福，会是什么样子的。”岩永薰很平静。“泥潭里的孩子四周都被污泥包裹，从来没有看到过蓝天，不知道干干净净、没有负累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她出不去，即便出去了身上也会带着过去的痕迹，所以没有办法想象，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来寻找安慰。甚尔，我很喜欢看电影，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自身没有故事的人，只能通过用别人的故事来填补自己内心的空虚。”人生经历跌宕起伏，光在实验室的过去就能写一本传奇故事的岩永薰如此回答。】

    在一开始的时候，甚尔脑海中也会回想起这段话，数次的大脑实验，记忆格式化，丢掉自我，与从出生起就被当做废物垃圾对待的伏黑甚尔相比，恐怕岩永薰，在自己的记忆中，也只是成为一个异类成长着吧。

    所以她才能理解他。也是这时甚尔才明白，岩永薰在他身上寄托着怎样的期待，她看他，或许也是在看自己的另一个可能性。

    现在的海豚湖旁出现了一种奇异的场景，抱着岩永薰的【食蜂操祈】，以及焦急着查看着天内理子伤势的黑井美里，遥遥相对，中间如楚河汉界般分明。她们两人之间的感情或许是共通的，不想让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再一次受到伤害的黑井，而哪怕有一次也好，希望岩永薰能够获得拯救，食蜂操祈真心这么祈祷着。

    ——哪怕她会就此坠落。

    -

    ‘如果死去，我的价值是什么呢？’

    身上的伤口不断传来或尖锐或迟钝的痛楚，血液的流失使得身体发冷，天内理子眼前浮现黑井美里焦急的面容，正不断呼喊她的名字，可是这幅场景是如此模糊，好像她们根本就处于不同的世界，让她感到些许真实的是她转身就能看到的、苍白遥远的脸，让她知道，原来她先前看到的景象并不是幻梦。

    其实理子原先也在心里偷偷地企望过她，认为她是自己对于自由和美丽的渴望心生出的幻想，可原来并不是，而即便见到了她如此狼狈的一面，理子还是觉得她美丽极了，遥望着她，像是遥望雪山顶尖的一颗明珠。

    可是理子很快又觉得悲哀，她们的命运都被看不见的手困住了，一举一动都不由自主，而现在她们被放在了天平两端，注定要舍弃一个，另一个才会获得胜利。

    ‘如果我为此死去的话，她会记得我吗？’天内理子心里无端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她不是主动想要成为星浆体，主动愿意被天元大人同化，为此付出生命，这不是她自己的选择，但如果此刻，为了岩永薰，她恍惚又觉得自己是愿意的，自己会成为她人生中的那一抹光彩，一点甜意吗？

    分不清是同情还是怜惜，但此生第一次，天内理子感觉到了自己是可以被理解的，但她却永远无法理解岩永薰。

    -

    五条悟终于生气了。同伴接二连三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抓被重创。最强的自尊受到了严重挑衅。

    “去死啊，混蛋！”

    墨镜早已掉到不知何处，露出完完全全的六眼，瑰丽无比的透彻之蓝，被这双眼睛注视着，甚至会让人感到恐惧，但伏黑甚尔只觉兴奋，从出生起就注定站在咒术界顶点的最强，以及他这个被践踏到泥里的最弱，成为了对手，舌尖舔过上排雪白的牙齿，像是鲨鱼嗅到血腥味般露出笑容，“这句话，原路奉还！”

    五条悟抬手就是术式顺转的加大输出【苍】，朝向森林的方向，响动震天，水泥砖和泥土翻开的沟壑变成了疮痍。

    有限的地域限制法师的猛攻，就是擅长伏黑甚尔的近身战的地盘，往远了打不着，往近了容易误伤，显露的苍蓝双眼中卷起狂躁的风暴，“有本事出去打！”

    “当我蠢吗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没钱的活我才不干！”

    伏黑甚尔稍微有点兴奋起来了，原本他是不想太过认真的，替老板拖点就时长算了，不过现在，要杀了他吗？

    -

    结标淡希捂住口鼻，闭紧眼，在蔓延的尘土中狠狠咳嗽了两声。

    ‘就是现在！绝对不能够再犹豫了！’

    在脑海中重复了无数次运算的公式，再三校准，绝对不会出错，就在此刻杀死那个名叫理子的女孩！

    金属箭矢倏地消失在眼前，Move Point几乎是没有延迟的，但它却没有如结标淡希所想那样刺穿天内理子的心脏，而是无助地插入不远处的地面，像是被人狠狠扔下那样发出战栗的嗡鸣声。

    结标淡希不敢置信——这样明显的谬误，她绝对不可能出现这样的误差！

    就像是被人生生扭曲了空间一样。

    她不敢相信般转头，看到精致如人偶般的女孩睁开了眼睛，淡金色的虹膜，恰似碎金流沙，浮荡着瑰丽的光影，脸色苍白如同未上色的石膏，两团病态的红晕徘徊在脸颊上，呼吸声急促而细弱，脖子上隐约能看到青色的血管，像是随时可能夭折的羽翼未丰的雏鸟，这种美丽令人感到不安，而当她缓缓眨眼，纤长睫毛上的露珠扑朔下来，又让人感到像是痛饮的般晕眩。

    “小薰！”【食蜂操祈】短促地叫起来，又像是害怕惊扰到她，急忙闭上嘴巴。她眼中浮现出水泽，已经在哭泣了。

    “不可以——”

    岩永薰脸上浮现出恬和虚弱的微笑，像是在对【食蜂操祈】说话，又像是在告诫结标淡希，她缓缓闭目，声音逐渐没入黑暗，“线断了，就回不了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