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这段时间休息，周祺打算再去谭黎镜那看看....
“最近怎么样？”
“你看着呢？”
“嗯....我看着....很好？”
周祺端起面前的热花茶喝了一口，翘着二郎腿，也不讲话了，就看着面前的人笑....
谭黎镜了然...
“和他在一起很开心啊~”
摩挲着茶杯沿儿的手指一顿...
“多个朋友而已。”
一张欠揍到不行的脸不自觉浮现在周祺脑海，附带那条有点委屈巴巴的‘奸夫’微信....
缓缓酿出一抹浅笑在嘴角，看得谭黎镜一阵稀奇。
“多个朋友也不错啊。”
例行询问和检查，不需要拿药，过程变得简单，所有心理医生都会的‘老友会谈’疗法，在这些年的重复中，似乎变成了真的老友。
今天的谈论相对愉快。
“周祺，虽然这句话我从前讲过很多次，但是今天我再说一遍，不需要战胜痛苦回忆，也没必要非得接受它，不排斥就足够了，就带着它走下去，你有明天的。”
“你很强大，你完全有能力对自己的人生进行纠错，把它搬回正轨，既然把未来抓在手里了，那就别再回头。”
明天...未来...
充满希望的词。
周祺依旧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样向他道谢，表情也是一如既往的不悲不喜，让人猜不透她到底听进去没有。
乖巧的面具之下是冷漠和狂妄，那冷漠和狂妄之下呢？
而此刻...冷漠面具因为一通电话摔个稀烂....
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怎么挂的电话，怎么跑出门，怎么开的车，又是什么表情什么心情....
热浪一波接一波，周祺却周身泛冷，医院的消毒水味儿随着她的跑动愈加强烈刺鼻，她有点想吐。
理应靠墙缓缓，但周祺不敢，一路捂着胃跑到病房门口，手指抽搐僵硬，心脏空洞高悬，近乎视死如归般推开门...
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孩正将手中削好的苹果小心翼翼递给床上躺靠着的人，那人没接...
大概是被她突然的推门声打断了....
周祺瞬间退回屋外，手上的门大力被甩上，震天响。
盖住了她此时粗重得不合规矩的呼吸以及心跳。
他没事...
虽然只一眼，但明明一点事都没有的。
他有人陪。
跟那时不一样。
周祺想头也不回的离开医院，乘电梯最好，刚才跑的楼梯，现在小腿一阵痉挛...脑中混沌，一晃神，身体不听使唤地拐进洗手间。
着实骇人...这幅神态。
头发凌乱，嘴唇干燥泛白，眼眶发红，睫毛莹润，小腿很酸，所以身体微微发抖...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出车祸了...
嘴角轻抬扯出难看微笑，这面干净得不太讲理的镜子毫不留情写出她此时有多狼狈。
因为失控所以狼狈，那为何失控？
也许...她应该吃点药。
.
两小时前。
许择在CL办公室坐了两个小时，在pad上划拉来划拉去，毫无进展，索性抓了车钥匙翘班，无意中扫过办公桌边上的一本画册...
奥...好像有个实习生说想跟他来着...叫什么？
撂了车钥匙，重新坐回去。
这本子极其丰富多彩，不仅是设计图，灵感来源也被记录在册，一系列环保主题，素材来源于山川河流星空旷野，剪剪贴贴，乖巧列于服装旁边，看得出设计者的天赋与用心。
不得不说，着实算是惊喜，还没毕业的实习生有这水准，前途那自然是不可限量...
只不过...
这份设计稿当初没被设计部的人看到选到，偏偏形单影只明晃晃地到他的手里...
许择微微皱眉，翻回第一页，娟秀小字——江晴子。
当初进公司的时候，这些实习生的作品，他和设计部全都一一看过，这么有灵性有态度的作品和人，他怎么可能没印象？
保存实力？
还是假手于人？
合上本子扔回原位，许择再次抓起车钥匙头也不回出了公司，从地下停车场慢慢悠悠地拐上了道，不知道往哪去...一脚刹车停到路边，前后张望一番，还是决定掉头回公寓...看看那个翻脸不认人的家伙在没。
变故就在这发生。
那孩子像个书呆子白痴一样走着斑马线还在捋手里的稿件，喇叭声也听不见似的！
许择脑中一瞬回想起那本画册，下一秒他人已经冲下车去了....
搂着人倒地的时候，许择还在想...今天真是见义勇为了，必须有人给他颁个奖送锦旗....
再接下去就是一片兵荒马乱。
到医院，检查，联系家属。
其实只不过是趾骨骨折...偏得住院观察，江晴子不停地哭，死活不走，往旁边一坐，端茶倒水。
“许老师，您喝点水~”
“许老师，我给您削个苹果吧~”
许择完全不想说话，说了她也不听，随她便吧，反正他也不吃。
周祺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闯进了门，她似乎是跑来的，整个人绷得很紧，看得出担心来，发丝乱蓬蓬，脸上乱糟糟，但美。
砰...
还没看完呢...
人没了。
话也没说出来。
许择等了一分钟，想着她可能是在整理自己的着装和发型，毕竟女孩子爱美得很，周祺尤甚。
柔和心绪迅速上脸，满满少男□□之感，可惜观众只有一人，不是他自己。
江晴子就那么看着，没什么反应，没提出疑问，也没提出建议，只紧了紧自己手中的水果刀，一下一下插进左手的苹果里，榨出汁来，血淋淋。
扎的千疮百孔，又假装手滑一个不小心掉进垃圾桶里，和眼里情绪一起。
抬头还是那个她。
“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放你一天假，明天再上班。”
这次语气有些不容置喙，江晴子竟也没再强留，十分听话，鞠了一躬，开门走了。
许择受了一个大礼，嘴角抽抽一秒，伸长了脖子往门外看...可哪还有人？
赶紧揪出手机来打电话。
嘟嘟...两声。
接的倒快。
“你怎么走了？我受伤住院了哎...你都不来近距离关心关心我？太绝情了吧！我今天可是见义...”
哀怨之意简直越过电话线甩在周祺脸上，听起来委屈巴巴，却被打断。
“你旁边不是有人吗？”
周祺的声音冷漠到有点残酷，不近人情地比初见还不如....让许择没来由地慌了心神....
“那...是我救的...我们公司新来的实习生...我已经让她回去了，你....不回来了吗？”最后一句是明显地谨言，慎行大概表现在他不自觉捏紧的手指上。
“不回，你找别人。”
电话挂断。
许择的手松开。
周祺的语气和情绪很不对，他感受到了，所以...他不能躺在这，也躺不住了。
.
在发现自己手里捏着车钥匙，却靠步行走出三公里的时候，周祺笑了....是嘲笑没错...
笑她自己今天也真是太不体面了。
丑死了！
手机塞在牛仔裤兜里没电罢工。
再回去？
可别...真不想再回那...
于是就硬这么走了一个半小时回家，叫了个闪送，把车钥匙给了梦梦，让她把车开回车库，自己一头栽到沙发里，不省人事。
现实打脸生疼，梦里也是不得安生，周祺又重回那个她经历了无数次的场景，雨天，车祸，父母，血...好多血啊...都流到她脚边了...
脚边....
怎么不是小孩儿了？
血掺着雨水流到她的皮鞋底下，今天穿着又走又跑的那双，灰尘都是一样的...
仿佛都能闻到医院的消毒水味儿。
“祺祺，快走，别靠近车，快走，走远....”
“妈妈...我救你，长大了，我长大了，我能救你....”
迈不开步，为什么迈不开步！
因为走太多路了吗？不该去医院！不该去看他！
“妈妈...爸爸...”
没回应了，连最微弱的回应也没了...什么都没了...
“周祺！周祺！醒过来！别睡了！快醒醒！”
有人来了...来救他们的吗？
救我，快救我，救救我们...
“救....救救...”
"周祺！祺祺...我救你，我会救你们，你醒过来，我带你走...."
睁眼，看不清，什么东西糊了一片，完全看不清了，四肢沉重如千斤，勉强抬抬手指，也就几厘米。
“周祺！吓死我了...你什么情况啊？”
被抱住了，好勒，勒死人，热乎乎，心跳咚咚咚，还有更紧的趋势，呼吸困难，终于能动，一掌刮出去。
松了些，却没撒开，管他呢，能呼吸就行，刮出去一掌的手顺势落在宽厚的肩背上，手自己收紧，可不顾主人如何。
“祺祺，你做噩梦了？我叫了多久你都没反应....差点儿就要报警了....”
天晓得，许择都觉得周祺是不是中毒了什么的...
周祺吞咽了几口唾液，意识到差不多可以张口：“你怎么进来的？”另一只手也抬上去环住他的脖颈，侧脸深深埋进许择的肩膀，声音干涩沉闷，昭示着情况不佳。
许择一只手紧紧环抱住身下的人，另一只手还不停地顺着周祺的头发安慰，仿佛这样能顺平她的思绪和心。
“我从前偷看了你输密码，对不起。”
这句话也同样闷闷的，因为许择也将自己深埋在周祺香香的肩窝之下，两人亲密得不像话...
交颈而卧...好像就是那意思。
一时间没了话，交颈没变，拥抱没变，但有什么变了...
遮光窗帘认真遮光，室内昏暗异常，宽敞沙发不是那么宽敞了，情潮泛滥在上面，更显拥挤，挤得两人只得交叠...
看不清，但听得清。
衣料剐蹭，喘息渐深，时不时有‘嘶’的一下，毫无疑问是碰到伤口了，期间还偶有推拒争执....
简直荒谬....
许择觉得自己真的是荒谬，周祺神志不清鬼迷心窍了，他竟也跟着胡闹起来，拖着病体残躯在这破沙发上起起伏伏，一点儿也不浪漫唯美。
时不时磕碰到一下，还得再喘一声，着实疼！
周祺好像是觉得他喘得挺好听，因为反应蛮大，紧紧锁住他，溜不走半分，手上抓他头发的劲儿也不小，同样溜不走。
他怎么会想溜？都说过了的，会救她的，那怎么能溜？
传统的玩不转了，他好歹也是骨折啊...不能说不行，那改下方式总可以吧...
“坐起来呗，祖宗...”
周祺听话着呢，顺势被他带起来，许择的腿脚终于不用使力，放假在地毯上休憩。
感受到自己被她直勾勾地盯着瞧，许择难得羞怯了一下，眼神不自然闪躲，竟想重新埋回她锁骨处卧着，无奈中途被逮到，舒爽从未停止，甚至带上一个小高峰，然一枚冰冰凉的吻落在眼角，引爆所有。
假期提前结束，双腿盘起，疼痛加剧，但如今可没人管他那些...这姿势好像欢喜佛....
罪过罪过，明日再悔过。
与周祺的冰凉不同，许择的吻简直着了火，所过之处皆是热...眉眼、鼻梁、脸颊、脖颈、偏爱的锁骨、一路向下，再回到嘴唇...
手上是轻拢慢捻，嘴边是精雕细琢，别处....雷霆暴击来形容也不过分。
...
“周祺，放开我..”
...
靠！
夜难眠...
骨折病患，疼痛的夜，当然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