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软绵绵饶是天生大力也只能勉强抵挡一阵,火越烧越大,她手里的木柱也渐渐被火势卷入,只好速速脱手。硬梆梆一手抓一个将那些不慎倒地的男女及时带走,千钧一发之际扶起程少商,才堪堪躲过霎那便倒落的燃烧灯架。

    软绵绵甩开木柱,闪身躲过。那灯架唰的一下轰然落地,带着火花的碎木屑飞溅,十分危险。

    她旋即护在乡君身前,退到一边。

    “班恒呢,他与阿父阿母方才是要来田家酒楼吧!”她推开软绵绵,快步走至被火海淹没的酒楼前,厉声追问。

    “乡君别着急,已经命人在寻了。”软绵绵也急得直搓手,她环顾四周见不远处有备着救火用的铜水缸,拔腿就打算过去。

    班婳面上镇定,抓住软绵绵的手却在发颤。“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她眼见这火势越烧越旺,心里已冷到极点。

    软绵绵等不下去,“乡君,还是让我..”

    “你去做什么!”

    “我们静亭侯府向来运气不差,守孝三年还能混得风生水起呢,”一定会没事的!班婳死死抓着软绵绵的手臂,倨傲地站在火光之前。

    “阿姊!”

    班恒和班淮与阴氏灰头土脸地缓缓从巷角走来,班婳猛地扭头看去,手上劲气才撤散,眉眼的冷气也慢慢化去。

    还是软绵绵率先跑了过去,“侯爷夫人,哇...”她年纪还小,还不像硬梆梆那样成熟,一时没绷住眼泪鼻涕一大把哭得可怜。

    “哎呀哎呀,哭什么呀,”班淮抹了把脸上的炭尘,灰扑扑地不太在意地摆摆手,“你家侯爷我还没死呢。”

    阴氏连声呸了几句,搡了下班淮。“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还有你啊,说了多少遍了,别来这田家酒楼,偏生不听,”她看了下自己正旦刚命人缝制的新衣,气冲冲又伸手要拧班恒的耳朵。“现在好了,刚做的新衣全都毁了。”

    “从你的零花里扣!”

    班恒这下连忙大嚷着求情。“阿姊阿姊阿姊~”

    班婳娇媚一笑,心里只叹做个纨绔可真好。她朝他们缓缓走近,在热烈火光中与一人擦身而过。

    她又刚好娇俏地应话。“也该让恒弟赔我的衣裳吧。”不用想班恒老大不乐意,哭丧着脸委委屈屈。

    “烟霞缎那般难得呢。”而这话班婳也只是轻声低喃,留在唇畔。

    凌不疑忍不住侧目望过去,她勾起的嘴角好像散出了一种名为安心的气息,他不由得多停留了几秒。

    火光中她目光灼灼明明只装下了不远处的班家人,却叫凌不疑觉得她眼底盛满了一切。

    硬梆梆救下程少商还带她领至家人处,转身便往班婳走去。迎面便与一郎君借过,那郎君满身的冷肃之气,只让她想到某一将军。

    “请乡君责罚属下办事不力。”硬梆梆疾步走近班婳,当即跪下。

    班婳却把她拉了起来,“是我让你去救人的,那追根究底是不是该怪我了。”也算是劫后逢生的班家人,此刻脑子里想的是得大吃特吃一顿,而不是追究谁的责任。

    “乡君我...”

    还是班恒发话,“硬梆梆你要是心里真过不去,那就去樊家酒楼订一桌好吃的,咱们这还没吃上火就烧起来了,现在一静下来还真有点饿了。”

    “阿姊你真是没口福了,今日田家酒楼出了新菜式,”班恒还在可惜那一桌子菜。“那可花掉我半年的零用呢。”他努嘴嘟囔。

    班婳话听到耳里怎么还别有意味。“怎嘛,特意说给我听的啊。”

    “还想请阿姊你尝鲜呢。”他小心思都摆在明面上了。

    她扭头看了眼陷入火海之中的田家酒楼,“请我尝什么鲜啊,我可不想吃炭。”

    另一方向的程少商受了惊,趴在阿父宽阔的脊背上,回头却还张望着那位女公子。她小声奇怪,“那位女公子怎么会有那么厉害的女侍从啊。”

    程少宫顺着她的话也回头瞧过去,“那是静亭侯府的班乡君,她啊有那样的女侍从一点也不奇怪。”

    “为什么不奇怪啊。”程少商又扭回头询问阿兄。

    他抿嘴,小心观察阿父的表情,凑近次兄说道。“次兄,还是你说吧,你和万家阿姊相熟,肯定更了解那位班乡君了吧。”

    “你胡说什么呢,”程颂听见万家的名字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万萋萋那家伙,”

    话还没说完,背着程少商的程始干咳几句警示着。程颂立时换了称呼,“万家女公子也不是个会背后议论之人,她又与班乡君交好,哪里会谈论她的事。”

    “嗯,还算懂规矩。”程始这时候才插话,“要是被你阿母知道,小心又是一顿责罚。”

    程少商越发好奇起来,扭着身体追问起来。“阿父阿父,你也知道这位班乡君么。”

    “哎,哪里不知晓,”

    “她可是都城里有名的纨绔。”

    纨绔么。

    凌不疑耳力也好,听着程始渐行渐远的言语,又侧身朝远处的班家四人认真观察。看班婳挽着其阿母,唇瓣张张合合,表情还颇有些可惜,指尖点点沾了炭尘的裙摆。

    想来是向阿母撒娇再讨件新衣裳吧。

    他脑海莫名闪过这般想法,立刻又收回视线重新落在已烧得不成样子的田家酒楼上。梁邱飞从暗处快步疾行,低声冲凌不疑耳语几番。

    梁邱起回来时阿飞又被凌不疑安排旁事,“少主公,人都带来了。”

    他点点头转身离开,“带回廷尉府。”只是瞥见角落里一片绯色。凌不疑出乎意料地转向拐角。

    那件绯色大氅被随意丢落在地上,拢成一团。他伸手欲拿,忽然一阵窜动,一只沾满灰土的小猫冒出头来,湿漉漉的眸子盯着凌不疑怔住。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小猫呲着牙,猫爪占住这大氅,炸毛同他对峙起来。

    凌不疑唿地一笑,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用绯色大氅环住这只野猫,果不见它再挣扎,还算乖顺地被他带回府去。

    灯会过后,曲陵侯乔迁之喜,好些世家武将纷纷来贺,分外热闹。其间总有些自视甚高的世家女偏生要把好好的欢乐气氛搅得冷场。

    程少商少时因着二叔母的缘故不曾出席这样的场合,自然看不惯那些自以为是的世族贵女,逃也似的暂离宴席。

    袁善见在灯会初识程少商后便对她颇有意趣,正好趁此次庆贺之礼再来相识一番。他更有私事要相求这位小女娘。

    梁邱飞说起这种琐碎事来格外上心。凌不疑头也没抬,只是伸出小指勾着那日捡回来的小野猫,轻抚它的下巴。

    猫儿倒是高傲,软乎乎地趴在案上尾巴对着凌不疑。

    这猫儿还真是识货,吃穿用度非尊贵不用,梁邱飞时常觉着这野猫怕不是成精了,还知道好坏。

    更知道美丑。

    向来不让他抱,可恶的是阿起那家伙都能抱着它轻抚。梁邱飞说到一半对上野猫懒懒的眼神,顿时竟泄了气,闭了嘴。

    “怎么不继续说了。”

    梁邱飞也觉着少主公也不爱听这些,突然灵光一闪。“属下听说班乡君还挺心疼她那件绯色大氅的,连着让人在都城各家成衣铺寻料子想再做一件,”

    “可好像说是当时缝制这件大氅的绣工寻不着了,很难再做出一件一模一样的了。”

    当然这最后一句话是梁邱飞自己外加的,他就是见不得那野猫睡得好。

    凌不疑缓缓起身,“你还挺可惜的。”

    “那乡君穿的是貌美嘛。”

    他见少主公淡淡然瞥看自己,颇有自知之明。“加上灯会时的十军棍,属下待会儿就去领二十军棍的罚。”

    一夜过后,杏花别院的婢子突然发现原先铺垫在猫窝里的那件价值不菲的大氅不见了。

    梁邱飞捂着屁股悄悄地同梁邱起说道,“嘿嘿,我知道那件大氅在哪儿,阿起你想知道么。”

    “你要想再领十军棍的话,你大可以说。”梁邱起冷不丁地应了他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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