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静亭侯府。

    四个脑袋抵在一起面面相觑。阴氏到底是没忍住,揪住班恒的耳朵拎到一边一顿说教。班婳支着下颌看弟弟被教训,倒也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

    班恒心里是真害怕了,眼泪汪汪地向阿母讨饶。“阿母阿母,我真知道错了,我..我再也再也不轻信旁人了..”

    “你知不知道这次给府里带来多大的麻烦啊。”阴氏趁势打算好好教导他,还是班淮心软看不下去,懒散地斜躺在座椅上,随口说道。“能有多大麻烦呀。”

    阴氏一记眼刀飞过去,班淮向来以夫人唯命是从,立刻乖乖坐好识趣地闭上嘴。

    见阿父没什么话语权班恒只好可怜巴巴地瞅向自家阿姊。

    “阿母,你呀就别吓他了。”班婳看他眼泪鼻涕一个劲儿地流,憋住笑倒还是替他说话。“让他去陛下面前好好哭诉一番,越害怕越好。您用不着这般动怒。”

    阴氏叹口气分明是恨铁不成钢,“我自然知晓这不是什么天大的祸事,那不正好逮着机会能让他好好读书么,省得被人哄骗。整日里不是去逗猫遛狗,就是去田家酒楼胡吃海塞,”

    “这下好了,看他啊这阵子还敢去田家酒楼么。”

    班恒哪敢搭腔,委屈巴巴赶忙摇头。

    “不过,”班婳起身双手环胸眺望屋外,“我们静亭侯府虽然不招惹事,但却不能不知道事。”她回头只见阿父阿母二人面带倦容,往内室去了。班恒更甚,脱离阿母魔爪后早就溜走了。

    正堂只余她与硬梆梆互相干瞪眼。

    班婳干笑几声,“咱们呀真不愧是纨绔啊。”无奈浅笑。

    梁邱飞冲着梁邱起侃侃而谈,“你是不知道,那班家二郎就这么进宫哭闹一番,竟还能得那么多赏赐,陛下也真是厚待他们静亭侯府。”

    “只不过我想不明白。”他挠头,“这静亭侯府怎么还上赶着去自认与军械案有了关联啊,就不怕陛下当真查他们。”

    梁邱起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跟着少主公这么久了,你怎么还这么蠢。”

    “静亭侯府那是聪明。”凌不疑从他们身后走来。“直接向陛下剖白一切以免日后被旁人拿住了把柄。”

    陛下感念老静亭公自然又是多多赏赐,倒是好伎俩,也是真直白。

    凌不疑将这半句留在嘴边,不再让他们议论。

    正旦这日,凌不疑进宫面圣,还去见了皇后娘娘。

    “子晟,你可算是来看本宫了。”

    没等凌不疑回话,就见陛下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嘴里还不住念叨。“矜矜呢,这进了宫怎么也不来拜见我这皇叔父啊...”

    “诶,子晟?”文帝倒不想他在。“你也舍得进宫来啦。”

    宣后拉着凌不疑的手,让他坐下。“陛下来得不巧,矜矜前脚刚走,不过后脚子晟便来了,陛下也不亏。”

    “朕是不亏,亏得是矜矜。”文帝在宣后身边坐下,笑容满面。“总算是有个好人家能让矜矜相看相看了,这除了子晟的终身大事,就矜矜的让朕烦恼啦。”

    文帝与宣后就着这事说了好些功夫,凌不疑本来话就不多沉默地坐在一旁,竟也算听得自在。

    梁邱飞与梁邱起候在宫外,刚好碰见静亭侯府的车驾从旁赶上去,目光追去便看一身形袅娜的女公子从宫内走出,身着一件银红色衣裙,披雪色大氅,贵气十足。

    他也只关注衣饰华丽待要再看人颜时,班乡君早已安坐在马车之中。

    马车渐行渐远,梁邱飞收回视线见值守的宫卫也目不转睛看得认真。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他眼睛一转,走上前还与对方攀谈起来。

    等凌不疑出宫后,梁邱飞也不知从哪里听来的秘事,讲得津津有味。

    班乡君的第一任未婚夫,原先也是在朝中说得上名号的大臣,只可惜退婚后陛下明里暗里维护着乡君,早早就把这家人贬去偏地。

    第二任那可谓是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本也是才子佳人一段美谈。那沈郎君对乡君一见倾心,痴心不已非卿不娶。

    后来沈郎君一朝考中状元大家本以为是双喜临门,哪知他转头就去静亭侯府退了亲。又称自己已有心爱之人还非她不娶。

    这下可算是惹怒了静亭侯府。当初求亲非乡君不娶的是你,退婚又说有心爱之人的又是你,敢情话都让你说了呗。

    静亭侯府又最为护短,便找人打了那状元郎一顿,还去陛下那儿哭惨。陛下也气,一道圣旨就革去了沈郎君的状元。

    经过这两番闹剧,饶是乡君美若天仙也无人敢求娶更是不敢得罪。这克夫的名声也就这么流传起来了。

    也真真是无妄之灾。梁邱飞不免可惜。

    他说的起劲,可这些凌不疑早在宣后处听了个明白。他不知自己已然黑脸,“说够了?”梁邱飞噔时挺直身板,“妄议乡君你有多少个脑袋。”

    “少主公,我...”

    “自领十军棍受罚。”

    梁邱飞哭丧着脸乖乖应下。

    班婳今日没挑对衣裳,才没去拜见陛下,也不想见那五公主,不然又免不了一顿骂战。正旦这好日子,还是不要让自己置气地好。

    她走进侯府随意瞥了眼悬挂在外的灯笼忽然一个激灵,又退至府外,仔细打量那两盏喜庆的灯笼。

    硬梆梆跟在她身边不敢有失,就听见乡君急切地问话。“硬梆梆,你再给我说一遍那天夜里打铁铺的情状。”

    走回内堂,听完硬梆梆的描述。班婳又问,“班恒说过对方也给了他一盏灯笼是吧。”

    “在哪儿!”

    凌府。

    凌不疑的到来让凌益高兴,淳于氏自然也不敢不高兴。可凌不疑却并不高兴。若不是陛下千叮咛万嘱咐,言辞恳切他根本就不想来。

    冷漠的客套让在场气氛顿时冷场下来,这时裕昌郡主也冒了出来。她一直倾慕于凌不疑这位少年将军,只是对方一直对她无意。

    在凌府不欢而散后凌不疑回到杏花别院见梁邱飞正拿持着两盏灯笼向他告罪,他独坐在台阶上没什么情绪,倒只是盯着梁邱飞手里的灯笼出神。

    他突然起身吓得阿飞手里的灯笼落地,“少..少主公,怎么了..”

    “从许尽忠打铁铺收来的灯笼现在何处。”

    打铁铺外。

    班婳笑不出来,这凌不疑也真是够可以的,连一盏灯笼都不留啊。看来他还当真是下血本了。原先悬挂灯笼之处空荡荡一片,令她哭笑不得。

    硬梆梆绕了一圈打铁铺走回乡君身边摇摇头。

    “算了,这件事以他的雷霆手段何愁找不到幕后之人。”班婳低头看了眼自己难得的一身打扮,分外可惜。

    她抿嘴,“这衣裳我拢共穿了几回啊。”

    硬梆梆想了想,“就两回。”

    “哎,”她抬起手看束手上精致的花纹叹一口气,随后摸了下银质束冠又颇为遗憾。“穿这么好看却无功而返,没意思。”

    梁邱起隐匿在角落看着才叫真傻眼。接到下属禀报,班乡君夜行出府,他怕下属处理不当自己及时赶来。

    哪成想赶来就瞧见乡君正难过这身行头无人欣赏呢。

    这..纨绔的想法都是这么奇怪的么。

    是夜梁邱起将所见回禀给凌不疑,“班乡君怕是也认为许尽忠的灯笼有古怪,幸亏少主公已命我等将许尽忠打铁铺里一应事物尽数带回廷尉府,”

    “不然班乡君怕是真要淌进这趟浑水了。”

    凌不疑合上籍册,幽幽抬眼问他。“那件衣裳如何。”

    梁邱起蓦地抬头顿心中无数,少见地有些磕绊地答话。“挺,挺好看的,”

    “是上等的蜀锦,不知之上又附着了什么,淡淡泛着月色。”

    “那的确是可惜了,”凌不疑又垂下眼,翻开另一本籍册。梁邱起还等着少主公下句,却听见他说,“还不下去?”

    他应声知趣地退下了。

    灯会在即,凌不疑看着摆在台案上的灯笼入神,梁邱飞则在下方回禀这几日监视曲陵侯府与静亭侯府的内容。

    “曲陵侯府上没什么特别,就是因为一张书案曲陵侯夫人动了大怒,连忤逆此等大罪都说出口了。”

    “程四娘子也挺委屈的,此事本就起于二房的傅母,最后曲陵侯夫人竟顾忌程三娘子的脸面便不了了之了,后来...”

    静亭侯府的内容梁邱飞却没有上禀,只是将册籍小心地递上前。

    “怎么不继续说了,”凌不疑没看他,“听阿起说,每次轮到你去静亭侯府时便十分积极,一到禀报便闭嘴了?”

    他讪讪笑道,“少主公不是我不想说,是不知道怎么说。”

    凌不疑终于抬头看他,抬手拿起册籍翻看起来。

    “这静亭侯府果然内有乾坤,”梁邱飞这几日才算意识到。“敢情人家那几天是故意让我们瞧的。”

    “还不算太蠢。”凌不疑合上册子丢回去到他身上。

    “可是少主公,侯府里养着死士真没事么。”梁邱飞小声问道。凌不疑没回答,只是瞥了他一眼。

    梁邱飞傻呵呵地干笑着,“十军棍等灯会过后属下自去领。”

    程少商第一次来灯会对什么都好奇,还穿着新衣裳,是拿三叔母送她的蜀锦专门做的。绯红色的衣裙衬得她人越发娇俏可爱,令人心生欢喜。

    萧元漪却仍是处处不满意。

    她为显公平特意带着程姎去逛灯会。一副母慈子孝的场面让程少商怅然若失,不过也没失落多久她又被灯会上的新鲜玩意儿给吸引去了。

    城楼上,凌不疑看着这热闹的世道多少有些宽慰。

    “来了来了,静亭侯府的车驾。”背后梁邱飞示意梁邱起。

    今日班婳一身暖白色衣裳,着一件缃色大氅,难得的淡雅贵气。凌不疑就听梁邱飞在身后嘀咕,“看来班乡君今日是要以雅致大方取胜呀。”

    梁邱起白他一眼,“你没看乡君戴的珠钗么。”

    凌不疑顺着话看去,金制珠摇在灯火下分外亮眼,闪着夺目的光。耳坠似乎是琉璃珠,全都城能得圣上封赏琉璃珠的可没几家。那可是他国进贡的珍品。

    凌不疑之所以来灯会,自不是为这上元灯节的繁荣之景。许尽忠的灯笼暗藏玄机,他将要交易的讯息藏在灯笼之中,买家便用相同的灯笼来联系他,还真是煞费苦心。

    许尽忠的死讯被他按下不表,就是为了以此钓出幕后买家,看来对方不太聪明,那么快就上钩了。

    裕昌郡主提起裙摆就打算跳入水中,远远却见班婳施施行来,立刻理理裙面端庄起来。

    “班乡君,真是许久不见了。”她从小就与这位表姐不对盘,好不容易等她离开都城守孝三年,自己才算称心如意地舒口气。

    可自从班婳回来后,大母日日念叨她,连皇叔父都也说着她的好。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她不就是嘴巴甜会说话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哪位。”班婳一向对不漂亮的人没什么印象。硬梆梆凑近前,“这位是裕昌郡主。”

    “你!”

    班婳有些不可置信,“表妹,这三年不见你怎么这般风霜了,女公子最该注意的不是自己的脸么。”

    裕昌郡主一个趔趄有些站不住,心口疼。她深吸一口气,勉强挂起笑脸。“表姐说笑了,表姐去了趟偏地怎么穿得如此朴素了。”不乏鄙夷地上下打量她略显淡雅的衣裙。

    “表妹这不光面容风霜了,怎么连眼神也不如以往了呀。”班婳特意解了大氅,借着灯火好让裕昌郡主看个仔细。

    还是看热闹的旁人惊呼一声。“烟霞缎?”

    “这居然是烟霞缎!”

    “还做成了衣裙!”

    一时间身边的议论不绝于耳。听说这烟霞缎做工极其复杂,十分少见。就算是有,最多也只能拿来做一条披帛或是手帕。做成一条衣裙可真是太过奢侈了。

    烟霞缎这种布匹放百年都不会折损颜色,还如云霞般美丽,故名烟霞缎。

    裕昌郡主听着众人不住地惊叹,脸一阵红一阵白,气得手抖。眼睛一瞥却看见凌不疑正好驾马而来,忽然心生一计。

    “表姐还真是肯下血本,也让妹妹我好好见识见识。”话音刚落手就要伸将过来,班婳脸一冷,正要避开。

    就见她自导自演一个转圈跌入一边的池塘,扑棱着打水,还喊着救命。霎那间人群顿时聚拢哄闹起来。

    程少商还等着自己赢来的千里醉,听见远处有人落水贪图热闹的她随手又把袁善见丢给她的绣球扔了回去,一路小跑着不见了人影。

    这厢班婳看她演地还挺卖力,跟随她的婢子也是聪慧,跪在自己面前小声啜泣,简直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硬梆梆皱眉正要出手,却被班婳抬手拦下。

    凌不疑被吵闹声引而望去,先是见裕昌郡主自己打转落水,身边婢子则跪在人前。他看清对方眼神一紧,不由自主地勒紧了缰绳停住脚步。

    程少商好不容易凑上前直盯着返泥的池塘不解。扭头却见一漂亮女公子淡淡然站在其间,众人叽叽喳喳她也算听懂了个大概。

    这宅院里的手段也就骗骗外人了,程少商一眼便看出是那落水女娘故意使计坑坏女公子的,环顾一圈正想法子打算替她解围。

    “硬梆梆。”班婳觉得笑话看够了,转身离开没做停留。

    程少商正要替她打抱不平呢,却见女公子身边的女侍唰唰两脚将两名护卫踹进池中。池水返泥,本就不深。

    护卫二人心下不防,求生本能即刻便暴露了其中猫腻。

    大家见状恍然大悟又一哄而散。

    程少商却看着女公子的背影不由感叹。

    突然有人大喊田家酒楼走水,一时间又开始哄闹起来。程少商又想起自己的千里醉,忙拨开众人赶去田家酒楼。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大家奔逃惊呼。程少商听见阿父呼喊,却因着人群纷乱分辨不得,心里惊惧不已,找不到方向。

    大家奔走逃命顾不得许多,一人径直将她撞倒在地,眼见那灯谜灯架就要砸将下来。

    火光之下,她只看见一人举着粗大的木柱暂缓了灯架倒下的速度,又有一人将她从地上拉起带去安全处。还有些琐碎的木架燃着火光四散开,一条精致的鞭子及时打落,又免了多人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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