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艺平平的祈世子

    校场中央,一位锦衣少年周围四五个宫女太监前后伺候着,他神情倨傲,双手抱臂对着旁边正在专心练习的祈连骁抬了抬下巴:“喂,你去把我靶子上的箭取回来。”说话的正是五皇子沈延煦。

    校场上有专门负责捡箭的宫人,可他偏偏要给祈连骁难堪,能在皇家内书房学习的除了皇氏宗亲,就是各地藩王送入京的质子,伴读也都是世家公子,哪一个不是出身高贵。即使是皇子皇女对他们明面上也是以礼相待,大庭广众之下让王侯公子做奴仆的活计便是赤裸裸的羞辱了。

    可祈连骁面色不变,手中的弓箭也未放下,转身对五皇子拱了拱手:“殿下是君,我是臣,按说殿下的吩咐我自然不能违抗。”

    少年刚得意地勾起唇角,就又听那人不急不徐地说:“可是陛下曾亲言,内书房不论君臣,只讲师生同窗,现在正是授课期间,臣担心殿下落下个欺辱同窗的名声。”说罢转身自顾自地挽起弓瞄准靶子射出一箭,看也不看沈延煦一眼。

    沈延煦怒从心起却无法发作,脸色憋得有些红,抬脚便踹翻最近的一个内侍:“下贱的玩意儿,在宫里呆了这么久还不清楚奴才的职责吗?捡箭这种事儿还需要本殿下吩咐你去做?”

    小太监立马磕头告饶,正要被人拖下去打板子时,一道温和的男生响起:“殿下切莫动气,陛下圣驾不知何时到,这奴才还是回到自己宫中再惩治为好。”

    沈延煦似乎也意识到了此时责罚不妥,没有说话,那男子挥了挥手:“这番模样,恐冒犯天颜,你先退下吧。”

    “谢殿下,谢江公子”。小太监慌忙退下,庆幸今日逃过一劫。他知道自己今日是撞枪口上了,殿下是借着责罚他羞辱祈世子,惩罚当时没有落下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回宫之后五皇子哪儿还记得他这个奴才。

    不过江公子可真是个好人,小太监摸了青紫的额头暗赞到。虽然是太傅之子,平素里待他们这些奴才却是温和有礼,就连五皇子在他入宫伴读的这几年脾气都好了不少,也让他们少遭了许多罪。

    “殿下,你何必要找祈世子的不痛快。他那人油盐不进,与他较真儿反倒惹自己生气。”

    “清瑜,本殿下就是看不惯他那嘴脸,不过是个质子,学问武艺也样样平庸,却整日里摆出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连我们这些皇子也不放在眼里。”少年不忿道。

    江清瑜无奈地笑了笑:“若他心中有惧意,殿下您发难还有些用。您虽为皇子,他也是王侯公子,在京为质,更是代表着平西王府对陛下的忠心,只要没有犯下大错,就连陛下也不会轻易惩处他。这人心中无惧,就连口头上的羞辱也不甚在意,殿下何必与他对上自找不快。”

    看五皇子还有些不平,江清瑜拿过内侍手中的弓塞到他怀里,像是哄小孩子:“好啦好啦,殿下不是说这次必要在皇上面前好好表现吗,这段时间日夜苦练手上的茧子都磨厚了,快热热手找找感觉,待会儿皇上看到殿下的进步定然会欣喜。”

    听到这话沈延煦才心情舒畅了一些,握紧了弓,俊秀的脸上扬起了抹志在必得的笑:“那是自然,我不会让父皇失望的。”

    陛下的圣驾到时,沈令钰已经在亭子里休息了大半个时辰,众人纷纷低头行礼,直到景宣帝那道“免礼”声响起,她才抬起头看向了那张脸。

    看得出眼前这位面上略带些风霜的男子年轻时也颇有几分潇洒俊逸,五官端正刚毅,通身散发着久居至尊宝位的威严气度,不过面色却不是很好,透着一股疲态。

    仔细看可以发现那双眼睛和沈令钰长得很像,皆是一双剑眉配狭长的眸子,不笑时露出微微的寒意,令人不敢逼视。

    “钰儿”。听到景宣帝唤她,沈令钰上前行了个礼,勾起了唇声音中带着笑意唤了声“皇叔”

    “朕就去了汤泉行宫一段时间,钰儿怎么就病了一场,是不是宫里的奴才没尽心伺候好,朕得好好罚罚他们。”景宣帝面带关切,微微皱眉。

    “哪里怪得了他们,太医说钰儿这病是被憋出来的,整日待在这皇宫里无趣极了,往年秋猎的时候还能出去透透风,今年皇叔龙体抱恙秋猎取消了,这次去汤泉行宫您又只带了妃嫔妃随行,算下来我都近一年没出过宫了,心绪沉闷自然就病了。”

    “那看来还是朕的不是了,两次害得你拘在宫中。”景宣帝打趣道。

    “哪里敢怪皇叔啊。”少女明亮的眼眸转了转,向宣帝撒娇:“明年春猎皇叔可丢不下我了,不过钰儿还是少了一件称手的弓箭,如若去岁新丽进贡来的蓝玉骨弓钰儿拿到春猎上用,定能满载而归。”

    宣帝哈哈笑了几声:“好,那春猎朕就等着你的猎物下酒,要是害得朕空腹入酒,看怎么罚你。”

    说完吩咐总管大太监李禄海:“晚些去内库把蓝玉轻弓找出送到明月阁,吩咐制衣阁现下为公主多定制几套骑装,小姑娘爱美又善变,做少了怕到时又不喜欢了,多做几套有得挑。

    “多谢皇叔”沈令钰眼中是藏不住的喜悦

    “父皇。”一道娇俏的声音响起,正是沈乐瑶。

    她向宣帝告着沈令钰的状:“沈令钰每次上射术课就没坚持过一刻钟,弓都拿不稳,别说射野物,箭都飞不出三尺地,那么好的弓给她就是暴殄天物。”一双杏眸里尽是不满。

    告完状紧接着就扯着宣帝的袖子撒娇:“瑶儿可比她厉害多了,不信现在可以比比,要是瑶儿赢了就把那把弓给瑶儿,好不好嘛,父皇。”

    沈乐瑶是宣帝最宠爱的女儿,与沈延煦是辰贵妃所生的一母同胞的姐弟,辰贵妃伴驾多年盛宠不衰,一双儿女也是宫中最炙手可热的存在。不受宠的女儿哪个敢在君父面前这样如此说话,平日里宣帝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可偏偏总是在沈令钰的事儿上面碰钉子。

    “瑶儿,这么大人了怎么还与妹妹计较,你年长就让着些妹妹。”景帝虽是不应允她,可语气里并没有责备之意。

    沈乐瑶还是揪着他的袖子不肯在这事儿上松口,表情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宣帝心里也有些不忍:“内库里还有好些上品弓箭,你找个时间进去慢慢挑选,其它看中的宝物也一并带走,好不好。”

    沈乐瑶这才不情不愿地答应:“好吧,谢父皇。”她虽骄纵也不是傻子,知道父皇不仅是“父”也是“君”,耍性子也要进退有度。

    陛下日理万机,考核射术自然不可关注到每一个学生,只重点考核众皇子、少数几个得脸的宗亲和出身高的世家公子。

    沈令钰借口大病之后身体不适躲了过去,便要去茶亭休息,惹得沈乐瑶当面讽刺了她一声“矫情”。

    考核方式为:连射十箭,箭脱靶计零分,箭中靶由射中位置分为1-5分,最后计总分术。

    羽箭破空而出的刷刷声在校场响起,半刻钟才停息,宣帝走到每一位参试者面前,一一点评,沈乐瑶和沈延煦这对姐弟分别得了“39分”“44分”,惹得宣帝龙心大悦:“吾儿之英姿,颇有朕当年风范。”

    接着夸赞了几个成绩不错的孩子,也勉励了几个分数不甚如意的。

    全场分数最高的是五皇子伴读江清瑜,48分,只有两箭没中靶心。景帝欣赏的目光上上下下扫视了他一圈,手搭上他的肩头他,赞许道:“太傅果真教子有方,教的孩子不仅射术过人,听说做学问在内书房也是首屈一指,果真是少年英才,将来必成我朝栋梁。”

    江清瑜不卑不亢,没有说因为得到天子称赞而自傲:“陛下过誉了,只愿清瑜这微末之力将来得以全数献于大景。”

    宣帝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后离开,到了祁连骁面前时,却是止住了笑容,眼前这张脸让他极度厌恶,太像他的父亲了,虽然性子不似平西王那般张扬肆意,更为冷淡一些,但神似的五官依然能一下子能把他拉回到那段屈辱的日子。

    37分,一个不上不下的成绩,不值得夸奖也不至于被斥责,不过作为威名赫赫,令胡人闻风丧胆的平西王之子,实在有些堕其父威名。

    宣帝对他好半晌才挤出几个字:“嗯,还需用功。”连多余的套话也说不出口便背手离开。

    少年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与周围的人自动隔绝开来,其他同窗要么奴仆环绕,要么好友成伴,但谁也融不进他,他也不欲融入别人。

    沈令钰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边,看宣帝便秘的表情,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她这皇叔心眼子还真是小,八百年前发生事儿至今仍耿耿于怀,把气撒到一个孩子身上。

    她也是后来听祈连骁提了一嘴,宣帝年轻的时候去军营里历练,被分配在当时还是少将军的祈成江帐下,祈成江治军严明,在军营中才不管你是皇子还是龙孙,当时发生了一点儿事让宣帝丢了好大的人。

    祈连骁如今在宫中的境遇,就是在他的纵容默许下形成的,不打不骂,不缺吃少穿,只一切待遇都是按最低的来,周围人也识趣地冷落他,祈连骁那高傲的性子又怎么会去主动讨要什么。

    本来质子入京都是宫外单独开府,祁连骁入京时十一岁,宣帝偏说他年纪尚小,怕镇不住府里的奴才,在宫里能得到更好的照料,结果……。

    沈令钰的眼睛从那道孤寂的背影上离开,脖颈突然有些凉,伸手一摸,原来是下雪了。

    “走吧”。沈令钰放下手中早已凉透的茶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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