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总算是结束了阴雨连绵的糟糕天气,太阳高悬于晴空之上,时而阵阵微风轻柔地吹拂着庭院中那棵活了上百年仍旧郁郁苍苍的垂柳。

    细碎的日光穿透荫绿,斑驳地洒落在纯白色雪纺纱裙上。

    忙里偷闲的沈月彤此时正静谧无声地躺在咖啡色藤椅上,摇啊摇……摇啊摇……摇进了酣甜的梦乡。

    碧空如洗,绿茵似翠,形状各异的鹅卵石铺满了悠长的山涧小道,随着清澈的溪流一路蜿蜒盘旋而上。

    沈月彤赤脚踩在上面,像是在做免费的足底按摩,舒服地发出声响。

    “舒坦!比上回花钱去的那家按摩店舒服多了,还是大自然好啊……”

    三五鱼儿跃出水面,又扑通扑通藏进溪底深处。沈月彤继续沿着小道往上走,可越走,她越觉得这梦非比寻常,脚下石头硌脚的触感无比真实。

    寻了块大石头坐下,瞭望四周,沈月彤歇脚时顺势抻了个懒腰,久积的疲劳随着动作荡然无存。

    “还真是奇怪。”疲劳带来的混沌消失,神思也跟着豁然开朗,“平时也有梦到过这样的场景,但没有过这样舒服的体验,将梦境造得如同身临其境……简直和那次一样,难道又是他们为了揽客在搞鬼?”

    她换了坐姿,翘起二郎腿,抵着下颌思忖,“可我现在是在家啊,造梦师那群掉钱眼里的家伙可不会无缘无故提供免费的□□……”

    一时间,她又回忆起在造梦师经营的高级会所经历的痛苦,那天,她不过是路过,几乎是生拉硬拽进去体验的,效果拔群,但是,那群家伙趁着她沉迷享受时,糖衣炮弹一个接一个,直接刷了卡,看到银行发来的消费提醒,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冷漠的数字,花光了她攒了小半年的私房钱,心在滴血肉在疼,当时她直接报警,后续也没要回钱,不了了之了......

    痛苦的回忆越想越痛,这次她可不会再重蹈覆辙,誓死要守护好钱包。

    “谁?”她猛地起身,掐着腰朝空无一人的四周大喊,“敢擅自闯我沈月彤的梦境,胆子倒是不小,也不打听打听,我沈月彤是什么人,岂是你这等偷鸡摸狗的鼠辈能招惹的。”

    其实,她再清楚不过自己的能力,尤其是,当她从爷爷口中了解到这世间还有许许多多奇门别派,奇人异事更是数不胜数的时候,别提多震撼。

    渐渐随着年龄增长,她深刻地认识到自己不过就是个平凡的普通人,唯有那一门可以把木头雕成惟妙惟肖人形的好手艺,除此之外也没啥拿得出手的长处,而且也因为这手艺,总是被爷爷使唤来使唤去,雕刻那些提线木偶所需要的道具……

    哦也不是,还有一点值得一提,她心态特好,在浮躁的社会中,这也算不可多得优点了。

    不过现在也没派上什么用场,她察觉到异常,但只能通过言语来恐吓对方,掩盖内心的慌张。

    “哦?”一道清冷低沉的男声从西南方向的树林里飘出来。

    怪诡异的。

    沈月彤下意识地向后撤退,四周忽然烟雾缭绕,阻碍了她的视线,只听那人继续说:“我乃傀儡派祖师爷,辽喻。闲来无事游于此处,见你面有疲倦之色,遂为你——”

    “停停停,傀儡派?祖师爷?疗愈?疗什么愈啊,我没钱,也不需要疗愈!”沈月彤一贯是会抓重点的,而且此人话术特别像强行拉客,让你先享受,再猛宰一波,吃一堑长一智,“这些都是你擅作主张整的,可不是我要求的,别找我要钱啊。”

    “我堂堂傀儡派的祖师爷竟被你想的如此不堪。”男人的声音明显带了点生气,但还是耐心地解释,“不要钱,还有,我姓辽名喻,并非你所理解之意。”

    音落,沈月彤面前的白雾竟凝聚成了“辽喻”二字,不待她反应,那白雾又散开。

    “你刚刚说什么,你是傀儡派的祖师爷?也是搞木偶戏的?那就是同行咯。”

    沈月彤的爷爷正是搞木偶戏的,也称傀儡戏,提线木偶她从小接触到大,但是他口中的傀儡派却从未听过,更别提什么祖师爷,要真有,她爷爷早就告诉她了。

    “你这小丫头脑袋一点都不灵光。”

    “我不傻,能听出来你这是在骂我。”长这么大,沈月彤向来是他人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从没被人当面说三道四过,恼火的气焰噌噌往上涨,连说的话都带着刺,“自封名号好歹先打出个名堂,不然装逼容易露馅。”

    “你……”对面被她的话呛到了,“饶你只是逞口舌之快,罢了,你不知我也不怪你,毕竟当年一事......没什么好提的。”

    “没什么好提的。”沈月彤小声嘀咕,表情欠欠的,“装就是装,还不承认。”

    蓦然间,风声划过耳际,浓重的白雾中渐渐显出一道高大挺拔的人形,身形轮廓若隐若现。

    “喂,能不能收收这碍事的白雾,谁家祖师爷闲的没事跑别人梦里面散白雾啊,好好的清梦都被搅成了一团糟。”沈月彤踮着脚尖探脑袋,扒拉着白雾,试图一睹那人的真容,可惜那雾散了聚聚了散,不给她任何机会。

    辽喻大手一挥,衣袂翩翩,茫茫白雾虽已散去,可人依旧是模糊的,是个虚影。

    “没意思。”沈月彤落脚,期待落空时,看啥都不顺眼,“你既然执意隐藏身份,不如趁早离开我的梦境,我的梦境不欢迎陌生人。”

    见对方无所表示,沈月彤转身要走,却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自觉加快了速度,“你不走我走还不行吗?”

    “且先听我说完,再走也不迟。”

    两人的脚步声几乎是同时停下来的。

    沈月彤始终背对着他,“说吧。”

    “并非我不愿以貌示人,只是这一缕残魂着实无法恢复我的样貌,若你——”

    “我拒绝。”通常跟在这后面的话肯定是要让她帮忙,沈月彤不留余地地果断拒绝。

    辽喻显然没有预测到她会在自己未说完的情况下,拒绝了莫须有的请求,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无需你帮忙。”他说。

    “那你......”沈月彤缓慢地转过身来,注视着虚无缥缈的虚影,“出现在这里是为什么?”

    虚影向沈月彤迈近了一步,“闲来无事,才游于此处。”

    这话似曾相识,他刚出现的时候好像就是这么说的,沈月彤反应过来,这并不是她要听到的回答,“你可以随便出入别人的梦境?像梦貘那样?”

    “非也。”辽喻甩手时衣袖也跟着舞动着,“可能是你我有缘。”

    “缘?我可不信这种东西。”

    沈月彤被所谓的“缘”牵绊了很久,有缘还是无缘,究竟是谁来判断?被抛弃的她,难道是因为和父母无缘吗?

    “信也罢,不信也罢,我既然能够出现在此处,已然说明了一切。”辽喻自始至终都在顺着她,“方才你说到傀儡戏,有没有兴趣同我修傀儡术。”

    “啊?”敢情是来梦里招徒弟来的,沈月彤稍作审度,婉言拒绝,“整日雕那些人偶已经耗尽我大半心力,没有闲工夫再学其他的,你还是另寻他人吧。”

    “不妨事,你会雕人偶,已经掌握了傀儡术的基本要领,只需要在梦里——”

    “等等等等——在梦里?还有没有人道,我要控诉,我要人权,白天累死累活,梦里还要学习,你觉得这合适吗?”沈月彤受够了压榨,“劳作的牲畜也有休息时间,真不拿我当人是吧。”

    “......”辽喻无话可说。

    沉重如铁的沉默诡异地萦绕在二人身侧,沈月彤一顿输出发泄,精神状态回归正常,打破沉默,“你都祖师爷了,也不缺徒弟吧,还是说你真是为了装逼自封的?”

    没大没小的说话态度,辽喻一忍再忍,低吟一句:“粗鄙。”

    “吼我听见了,你又骂我!”沈月彤耳朵尖的,即刻反驳,“你又不解释,我自当是......”

    “肤浅。”他刻意拔高了声音。

    “第三次了。事不过三,我警告你,你再骂我,我——”沈月彤说着就开始撸起袖子,一副要干架的架势,幸好是在她的梦里,在自己梦里为所欲为猖狂一点别人也不会发现,沈月彤认准了这点才敢肆无忌惮,“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攥紧的拳头狠狠地振了振。

    “我本无意再提起往事,既然你想听。”辽喻勾了勾手指,转身向下山的方向走去,“跟我来——”

    沈月彤在自己梦里那可是天不怕地不怕,更别提对方只是一缕残魂,连形都稳不住,小跑着跟了上去,“又不怕你......”

    沿路景色依旧,这座山沈月彤梦里来过很多次,但始终不知道这座山叫什么名字,辽喻像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随口说道:“万乐山,这是它以前的样子,现在成了荒山,真是怀念当初在万乐山的清闲日子。”

    “以前的样子......”沈月彤若有所思,“你真的是那个傀儡派的祖师爷?”

    “你不信,我再多说几次,会改变吗?”辽喻反倒坦然了,不再执着强调自己祖师爷的身份,说到底,傀儡派也早就消失了,祖师爷也不过形同虚设,斜着睨了眼在身侧赤脚转圈的沈月彤,无忧无虑地跃动着。

    “试试呗,你什么都不说,我肯定不信呀。”脚尖触碰到椭圆的小石头,轻轻向前推动着,“你不是想收我为徒嘛,就当是提前背调,嘿嘿。”沈月彤一转态度,灿烂地笑对那虚影,“离近了看,隐约能感受到你的样貌,是个帅哥呢。”

    “咳。”辽喻轻掩着嘴,“轻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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