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在空地上的江牧晚两人，面面相觑后流浪在村里的街道上，一路上村里人向他们两个外来人投来的目光多少有些让人尴尬，就如同他们来到村里的那天。
但江牧晚心想刚刚发生了那件事，孙一文夫妻两如今正需要一些时间独处，去解决他们的问题，于是也不好意思回去打扰他们。
随着太阳西下很快到了晚饭时间，江牧晚一向不仅胃口大而且一到饭点准饿，孙一文家饭菜又没什么油水，如今肚子难免叫了起来。
尹千尧站定歪头问：“饿了？”
江牧晚抿了抿嘴，揉着瘪下去的肚子没敢出声。
巷子里飘来一阵阵饭香，走到大马路时瞥见一家如同平楼似的矮房，上面飘着的袅袅炊烟像迷药办把她魂都勾了去，隔着几十米远就看见那小小的门口有人进进出出的，走近了瞧才看见上边挂了个不大的木牌匾，上面刻着四个黑色大字——老李小馆
站在外边的大扇玻璃窗前，看着靠窗那两桌客人桌上摆的满满的菜，还能嗅到从门缝中飘出来的香味，江牧晚口水都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一桌客人付账离开，一老头穿着袄子跟在他们后面走了出来，身上带了一股油烟味，冲他们招呼道：“外边冷，进来喝点小酒暖和暖和？”
两人顺着声音默契回头，又默契地惊讶着对视了一眼，站在饭店门口的人正是他们来村里那天，第一个搭理他们，背着手的那个大叔。
“我们没钱。”江牧晚偏头看向屋内的温暖和美味，咽了口唾沫小声说。
当初去接近孙一文时所说的话也全非虚假，他们行李全都在幻光镜外，身上是一分钱都没有，手机也没有，也确实跟流浪的人没什么区别。
他仿佛第一次见到他们时那样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他们，嘴里冒着白烟说：“看你们也不像没钱的啊，算了，两个菜也没几个钱先欠着吧，你们以后再来给也成。”
江牧晚低头看了眼他们的着装，其实他们也就外套还像样点，她里面穿的是孙一文以前的旧毛衣，底下裤子里边穿的也是她瘦时的保暖裤。
“进来啊。”老李走进店内，抓着半开的门，见他们还无动于衷，又转头挥手喊了句。
老李将他们带到角落靠窗的两人桌，隔着玻璃看大雪压倒枝头，看为数不多的人穿着臃肿又幸福的路过布满雪的街道，没过多久老李给他们端上一大盘酱骨头，一碟拍黄瓜还有一大碗西红柿打卤面。
江牧晚见到肉两眼发直，顾不上其他直接上手抓起一块骨头就啃，嘴角都沾上了酱。
尹千尧还没来得及吃就先递过纸巾给她，将那碗打卤面推到她面前。
店面并不大，一共也就六张桌，其他桌的人也都三三两两吃饱散去，很快整家店就剩他们一桌，之后老李还给他们拎来几瓶玻璃瓶啤酒，。
店里许是装了暖气片还是什么，甚至热到有些闷，几杯啤酒下肚后更是浑身都暖了起来，两人都把外套脱了下来。
江牧晚里边穿的那件淡紫色毛衣已经起球和脱线，穿到她身上还有些松松垮垮的，她把袖子都撸到胳膊肘处，右手蔓延整个小臂如同树枝分叉的棕色印记在暖白色的灯光下显现。
尹千尧透过玻璃杯可以看见江牧晚映在杯壁上的脸，朦胧的有种不真实感，他将酒放到嘴边，视线越过举在前方的手落在她的脸上。
江牧晚已经喝的有点上头，脸颊绯红，脑袋抵在墙上抬眸正好看见尹千尧低头目光看向自己手上，盯着手臂沉思，随后呢喃着也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和尹千尧说话。
“因为这个，我爸从小去哪都带着我，生怕我磕着碰着，除了他熟悉的人，其他人一靠近我他就跟开了雷达似的，到处扫射。”她的目光顺着垂下的手臂看向地面。
“长大后想尽一切办法让我进管理局，为了让我可以自保早早就把我送进训练营，训练的时候我都没哭他先抹上泪了。”
“进管理局后他又联合大白，想尽办法不让我去现场。”说完她晃悠悠坐直了身体，拿起酒瓶往玻璃杯倒满啤酒。
上面还浮着大半杯泡沫，她端起来就往嘴里送，一口气全干了。
“你说他是不是很矛盾啊。”江牧晚低着头轻笑了两声，眼角含泪。
“江前辈，别喝了。”尹千尧夺过她又拿起的啤酒瓶，江牧晚挣扎了下嚷了句给我，就又安静靠在墙上，半合着眼。，
老李在后边收拾桌子，发出好一阵碗筷碰撞的清脆响声，门口又进来了两三人，他们后边的大桌，叫嚷着要点菜。
房门被剧烈关上，砰的一声巨响，像是给两人的沉默撕开了一道口子，孙一文像没有灵魂的木偶眼神涣散呆坐在床上，曹回跟在后面。
孙一文费力又疲惫的看向他，曹回跪在她面前，脸上的灰土和血迹混在一起，与脸上干枯的裂痕混在一起，抓着她的手有些颤抖，语气也没了往日的平静，“我也不想的，是他们逼我的。”
“曹回，我们先分开冷静一下吧。”孙一文挣脱她的手，有些嫌恶地撇开头。
“你不是一直想离开这吗，我们明天就走，现在就收拾。”曹回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打开木衣柜，胡乱抓起一把衣服，扔到床上时划出一道弧线掉在地上。
“去了别的地方又怎样，能改变什么吗？”孙一文说完站起来，庞大的身躯使她动作看起来有些笨拙，回来路上还扭了一下，脚一瘸一瘸往房门走。
曹回在身后像是抓不到浮萍的溺水者，手背上的蓝色纹路下异能不受控地在乱窜，他深吸一口气捏紧了拳头，嘶吼道：“你要是出了这门，明天村里的人都得死。”
“曹回！你怎么变成了这样。”孙一文回头看着他表情平静说着，但话音落下眼里也跟着落下两滴泪。
她理解但又无法说服自己接受他的行为，感到害怕但爱意又丝毫不减，极致的矛盾是此刻痛苦的根源。
曹回缓缓跌坐在床边，像是歇斯底里后最终的无奈。
“你先冷静下到时再谈吧，我出去找他们两个。”孙一文抹了把泪，拿起挂在墙边的外套穿上出门了，这次他没有再阻止。
往大路走去渐渐明亮，她心里竟生出也许换个地方真的可以忘记这里的一切可以从新来过的想法。
又只剩下江牧晚一桌，店里的伙计也都走了，只剩下老李站在收银的小台子前清点数目，也没有要赶他们走的意思，餐馆玻璃门再次打开，孙一文推开半边门侧身挤了进去。
“我们打烊了，赶紧走。”抬头一看到孙一文的老李利落将钱放回柜里嘭的一下关上，站起来就抬手赶她。
“李叔，我是来找.......”孙一文在外边找了半天，路过这餐馆时才从窗户外面看见他们两人。
尹千尧搀扶起江牧晚，一只手搂着她腰将她撑住，走到门口挡在孙一文面前说：“她是来找我们的，不好意思打扰了，钱到时会来还你的。”
老李像是震惊于他们居然认识，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没了之前和善的模样，扬起手里的抹布就赶人，
“快走快走。”
“那个.....多少钱，我给你。”孙一文右手揣兜里摩挲半天掏出一沓零钱。
老李推搡着孙一文将她撵出店门，“拿你的钱我都嫌晦气，不要了快走。”
“你干嘛啊......干嘛。”一直安静的江牧晚忽然抬起头在空中胡乱抓着，冲着老李喊，脚步晃晃悠悠地，尹千尧好一会才按下她乱挥的手，哄着让她安静下来。
忽如其来的一□□将三人吹得有些懵。江牧晚哼哼唧唧地站直起来但没两秒又耷拉下脑袋。
尹千尧摇了摇头弯腰将她背上。
“冲啊——”江牧晚双手猛拍他肩膀，举起双手大喊道，要不是尹千尧抓的稳，她就要倒在地上了。
好不容易安稳一点，下一秒又抓着尹千尧脑袋，手指抓他头发，“嗯？这是什么啊.......我要回家，放我回家.......”
说着她紧紧抱着他的脖颈，脸蛋贴在他脑袋侧边，眼角含泪小声呜咽。
凌冽的风刮来，孙一文站在后方看着他们，嘴角不禁带起一抹微笑，好似在他们身上看到自己和曹回从前的影子。
橘黄色的路灯把他们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温暖又孤寂。
翌日一早，江牧晚宿醉的头疼，环顾四周发现居然回到了孙一文的住处，尹千尧躺在床的另一端还在熟睡，只盖了一点被子边边。
“醒啦？”江牧晚蹑手蹑脚轻轻走出房间，而孙一文也如往常一般已经准备好早餐，和她打招呼。
但江牧晚还是一眼就能看出她眼底的疲惫，笑容是那么牵强。
早餐是一碗清淡的面条，只是加了个鸡蛋，但江牧晚记得孙一文说过她煮的东西里曹回最爱吃的就是面条。
江牧晚吸溜几口，又喝了口汤发觉没看到曹回人影便问道：“曹大哥呢？”
孙一文沉默一阵，过了会才扯了个微笑低声道：“谁知道啊，一晚上没回来了。”
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江牧晚低头嘴里嚼着刚吸上来的面条，在思索着，忽然有什么在她脑海闪过。
“老大，安城市来报，疑似发现一名异化者死亡事件。”
电话里的那句话如今在耳边如雷贯耳，如同细细麻麻的电流流走与全身，她端起碗的手好像麻痹到不得动弹。
“你怎么啦？没事吧，不舒服吗？”孙一文晃了晃她，神色焦急。
江牧晚把碗当啷一方，在桌上打了个转，站起来就往外跑，“我出去一趟。”
尹千尧起身看见江牧晚不在，走出房门就只见她从眼前闪了过去，但瞬间意识到有什么事发生了。
树林里万籁俱寂，连鸟都见不到一只，白雪皑皑的地面，曹回孤零零的躺在上面，军绿色的外套都被覆了一层雪。
江牧晚急忙跑到却为时已晚，天气寒冷，她额头和里面的打底衣都沁出一层汗，干透后如同南方刺骨的寒冷。她背靠在树上，万千思绪压着最后只从缝中挤出一声叹息。
心脏像是被揉成一团纸，被后悔挤压着，如果昨晚没有喝醉，如果她早一点想起来，或许他就不会死，至少在这个空间里不会死。
孙一文缓慢地像着走来，在不远处站定，像个硕大的雪人，立在一片雪地当中。
只有尹千尧走向曹回，拨开他脸上的雪，鲜血和脸上的一片红色融为一体，“是被异化者干的。”
尹千尧像是想到什么，挪动他的脑袋，露出后脖子，结果真如他所料。
“江前辈，你看。”他唤了唤江牧晚。
江牧晚重重跺了下脚，将鞋面上的雪抖下，深吸一口气走过去。
蹲下看见曹回后脖颈上有一个细小嵌入皮肤的浅蓝色光点，那是专门针对异化者的异能，就像在身上埋下了一颗炸弹，而埋弹的人想何时引爆都可以。
但这种异能也并不是所有异化者都会，江牧晚在异能管理局中也只是听说而已，如今看来曹回想必也是受人指使来寻找灵器的。
孙一文艰难地蹲下，伸手抚着他冰冷的脸庞，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你不是说要带我走的吗，怎么又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