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枝睡梦中被一声声呼喊叫醒。
“程枝，醒醒了，已经六点了。”
宿舍里依旧只有她俩人，田耸收拾好一切，来到程枝床边，提高了些音量叫呼着。
迷糊朦胧间，程枝睁眼盯望陌生而狭隘的空间。
这里又是哪里？
她脑子一下没转换清醒，耳边仍旧响起自己的名字。
“程枝？你醒了没？待会面试要开始了。”
田耸一句句话把她的思绪清空翻新，在某一秒内，程枝意识回笼，猛然翻开被子，长臂一伸划拉开床帘。
“醒了醒了，我去洗把脸。”
她动作焦急迅速地爬下床，凫水上脸时，眼珠眉间沾染水润湿乳，将她温热的脸蛋降温，她摸了摸额头，这才想起睡前热腾腾的发烧现在已经平息下来。
简单拾掇一番，程枝换下捂出汗的睡衣，套了件初秋薄款卫衣。
前往食堂的路上，程枝见田耸紧张过度地一路紧拽书包肩带。她找了个适当的开头：“今天有练习书法吗？”
“有练过，但我总感觉写得不够好。”
“正常，别太大压力，而且你硬笔、毛笔都写得好好看。”程枝看着田耸的眼神，真挚中带着肯定，“真的，我以前上过的书法课老师写的字都没你好看，我还想拜你为师呢。”
“还有呀，这里是大学社团，不是全国大学生书法大赛现场，你的竞争对手未必有你预想的这么强。”
在一声声夸赞与安慰中，田耸内心慢慢激燃无数信念。
傍晚七点的朝霞于西边落幕，粉紫色的天空堆砌边际，飘荡的浮云逐渐由黑暗接替。
程枝陪着田耸上到三楼，面试的教室在拐角处，阳台的风正对着走廊呼呼急速而入。
“加油，你是最棒的！”田耸临近教室前被程枝拉住拍拍双肩，顿时，她感觉肩上似乎真的增添无数力量感。
今晚学校社团的面试大多安排在三楼，活动楼内四条楼梯不时有人上来往各个教室涌进。
程枝看时间差不多了，跟田耸说：“进去吧，我会在这里等你凯旋出来的。”
“嗯。”田耸难得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甜甜的微笑。
程枝眼眸一直弯弯的，甜蜜轻松的笑意酝酿成月牙状，暖黄色的秋装卫衣在一众短袖中暖烘烘的，加上夜晚气温骤降，田耸想要拥抱她。
感觉她身上应该也会很香。
讲台上的部长在发话，田耸不得不快点出去。
七点半开始，走廊上陆陆续续没了什么人，四周教室外倒也有两三个陪朋友面试的，大多站在离程枝三个教室外。
程枝没走远，背靠着阳台，面向教室，她怕田耸随时出来，找不着她。
如同上次等袁语可一样，她低头刷着手机，在漫长的黑夜中静静等待。
只是和那晚不一样的是，今晚的风偏狂野，天气预报说这是入秋的象征。
最后这间教室的阳台毫无遮挡，斜风肆意灌穿长廊，把程枝的卫衣帽子吹掀又吹下。
原本还在兴奋着接受到报名社团发来的面试通知的程枝被晚风吹拂得头疼欲裂。
鼻尖间歇不断吸溜个没完没了。
她抱臂冷的直哆嗦。
时间变得异常难熬，隔壁教室陆续有人出来，就连田耸所在社团也有面试人员离开。
在左等右盼间，程枝眼角余光闪现一道极具压迫感的身影。
初现，程枝还不以为意，专心盯着教室门口，直至一道低沉暗哑的男生突兀响起，“枝枝！”
程枝顺声偏头，看清来人后瞬间不敢直视对方眼睛，眼神躲躲闪闪，嘴上也支支吾吾地，“额，嗯，好巧啊。”
她的声线沾染沙哑，鼻音比中午还要浓重。
晚风肆虐，程枝的头发被秋风吹得四处散乱飘动，有挂过她眼角的，也有糊住脸颊的。
宋译燃长腿一跨，站到程枝身侧挡住狂虐的晚风。
程枝像个做错事被抓住把柄的小孩，无措地随意撩拨开蒙蔽双眸的头发。头发撩开，光亮的走廊灯下，她泛红的双颊倒映在宋译燃清明瞳孔里。
宋译燃内心升腾起的一股气，在看到程枝又烧起的脸蛋而熄灭。他无声脱下身上的薄外套，拢过她的双肩，给她穿上。
身下的程枝笼罩在宋译燃高大的身影里，像是被他紧紧揽在怀中。
明明几个小时前才答应好好休息，不吹风的，现在被人抓个现行，她的头低得没脸见人。加上对方一来就给自己披上外套，她猛然感觉自己很不令人省心。
她心虚地解释：“我，是陪室友来面试的，宿舍就她一个，她胆子小，而且我之前答应好她的，不是故意不听你的话。”
她的声音低如蚊蝇，像猫的小爪，一下又一下地挠动宋译燃的心。
整理好外套，宋译燃把双手虚搭她双肩，半包围着，“本来挺生气的。”他的眼神垂下，伸出右手，食指曲折抵至她下巴处，轻轻迫使她抬起头，眼神对视上那一刻，程枝看到他眼中掩饰不住的柔情，“但更担心你高烧不退。”
她脸蹭一下红过半边天，同时心里暗自庆幸周围教室没人出来，没人往这面关注。
“你到底会不会好好照顾自己，不会就给我照顾。”
程枝的关注点全在周围人身上，一时间被他的话语拉回心神，脑子没反应过来对方说得话，只来得及做各种应承，“啊，我会的，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只是今晚有点特殊所有才出来的。”
“你放心，只是有点小感冒而已，我会按时吃药的。”
她的睫毛在颤动，眼睛清透光明，挺秀的鼻尖因为说话急速而在快速呼吸，红润嘴唇在灯光下泛着亮光，他想尝尝是什么滋味的。
“咳。”宋译燃偏头煞有其事地清咳一声，“知道就好。”他最后还是没忍住，伸手点了下她脑门。
“你来参加面试的吗？”程枝看气氛缓和点，好奇问。
宋译燃把她放开，看眼来时的方向，“不是，来送东西的。以后实验多，教授希望我还是别参加社团了。”
“啊！”
正当程枝在替他感到惋惜时，宋译燃扯动嘴唇，无所谓地笑笑，“我也没喜欢的社团。”
彼时，宋译燃的手机一阵振动。
他接了个电话，挂下后对程枝说：“我有事，先离开了，你早点回去，还有，站这边，别吹风，晚上记得吃药，明天我打你电话检查病情。”
程枝像是被摁下点头按钮，他说一句，她点一下。
宋译燃感觉她摇头晃脑的，又不正经起来，双手抱着她脑袋，禁锢她，爱惜间挟带无奈：“别揺了，小心把你最后的智商倒出来。”
“那你均点给我好啦。”程枝装巧卖乖的。
“想的美。”
宋译燃离开一两分钟后，田耸所在教室开始涌现大批人员。没一会儿，程枝在最后离开的人员里看到了她。
“笑得这么开心，肯定有把握啦？”程枝边走过去边打趣着。
田耸依旧背着书包，双手也拽上包带，奈何表情过于轻松，唇里眉间全是裂开的笑意。
“基本确认进入了。”田耸站程枝面前，看起来很是正式地答谢：“程枝，真的谢谢你，陪我来面试，还一直鼓励我。我收到面试通知的时候原本已经在打退堂鼓了的，幸好，幸好有你在身边。”
“傻瓜。你最要感谢的是你自己哦，是你的实力给你带来真正的自信。”
“我的三言两语是辅助作用，你的功底才是你最强劲自信的来源。”
这下轮到田耸变成拿过拨浪鼓，不断点头。
难过刚才宋译燃会以为自己不正经，原来在认真说话时对方只会看着不断点头，真的有股脑袋放空的忽悠劲。
程枝想到这，忽的笑了笑。
“我请你去吃宵夜吧。”田耸提议道，再怎么说也是有程枝的功劳。
程枝早被吹得头脑不清醒，到现在为止都是硬撑，此刻只想回去吃药睡觉。
“别了。我们先回去吧，静静跟语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先回去洗澡，免得到时我们宿舍全在等洗澡。”
“好吧。”
回去的晚风愈加猛烈。
程枝裹紧宋译燃的外套，田耸也穿了件单薄的外套，她早注意到程枝身上出现的男性衣服了。
趁着路上附近没什么人，田耸憋了许久的疑问终究问出声，“你身上怎么有件外套？你回宿舍啦？”
程枝抱着双臂，缩紧身子，“没啊，我……”话到嘴边，她转了个弯，“我一个朋友给的，你之前也见过的。”
是他。
程枝见到会很高兴那个男生。
田耸细细回忆起宋译燃的样子，脑海浮现的全是程枝见到人家甜甜微笑的模样。
加快脚步回到宿舍差不多十点，程枝脱下外套，换上自己的秋装外套，将宋译燃的那件仔仔细细叠放在衣柜上层。
临睡吃药前，程枝探了□□温，似乎复烧了，好像比中午时的体温还要高。
她叹了声气，望了眼手中的药，把希望寄托在三颗西药里。
希望明天能好点吧。
如果能做到事事如愿的，那应该是柿子。
而不是程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