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食堂的路上，程枝见田耸走路始终半低着头，区别于袁语可的玩手机低头，她是认认真真地低头走路，连目视前方与人视线交错相逢的勇气都没有。
“田耸。”程枝叫了她一声，“你看。”
对方应声而起，顺着她手指姿势望过去。
程枝右手食指指向天空，对着天边的云朵问：“美嘛？”
“还行。”
“确实，但是你不看它，永远都不知道错过了多美的风景。”程枝把手指放下，“不要害怕抬头，它是你自信的第一步，别让心里的小九九打击了你。”
“我们在漫长而美好的一生会错过无数风景，低头，会把这些错过翻倍。”
程枝见田耸扭头望着自己，眼神深陷话语中，她接着讲：“其实，你长得不差、学习能力不差、总体都不差，怎么有时感到你很自卑呢？”
“亲爱的田耸同学！抬起头来，这世界的美好等着你去发掘。”
程枝轻拍她的背部，使她背部支起。
田耸挺拔腰背那刻感觉呼吸都顺畅了，视野也更为开阔，脸上逐渐漂浮些微笑意。
程枝看着田耸的表现，很是满意。
“对啦，就是这样，看看天再看看地，其实我们并没有什么观众，你的第一视觉也是你，别太在乎外界的看法。”
田耸什么都没说，听着程枝劝告的话，似乎程枝能透过眼睛看穿田耸的心，了解她的担忧，看懂她的自卑，最终带她走出她的画地为牢。
南苑食堂里面人满为患，目之所及空无一桌。
两人当即决定在拉面店打包回宿舍。
程枝点了份小份牛肉刀削面，食堂人多嘈杂，老板对着点餐机重复一遍程枝的单：“好的，小份牛肉刀削面。”
田耸此时也将菜单看完，跟老板说着：“我要份小份牛肉拉面，不要葱。”
“一份牛肉拉面。”
老板说完并没有记下她不要葱。田耸眉毛轻皱，转瞬又抚平。
程枝全程目睹着，她手肘捅了下田耸的手臂，“你不是不要葱，跟老板说呀。”
“算了。”田耸秒变回原本的唯唯诺诺，“我挑出来就好了。”
“今天挑一次，明天挑一次，那你每次吃都得挑一次啊。”程枝暗地里叹了声气，循序渐进地引导：“光明正大地说出自己的需求是一件正常不过的小事，来，我给你撑腰，你清清嗓子，跟着我说：老板，我不要葱，谢谢。”
食堂人声吵杂，不时有一批又一批的人路过她们后面。谈话的内容也并没有传至老板的耳里。
她看着田耸的眼里满是肯定，又伸出拳作了个加油的手势。
田耸想想每次饿肚子挑到面坨了、饿扁了、头晕了的场景还真的鼓起了勇气，加大音量喊出声：“老板，我不要葱，谢谢。”
她加大的音量算得上成年人的正常音准，老板这下听得清清楚楚，答应下来：“好嘞。”
田耸带着没有葱花的牛肉面一路提回宿舍，心情变得更外的好，连路上的野草都显得格外可爱。
回到宿舍，袁语可早已在座位上等待。程枝推门进去便把她拜托打包的饭递上。
袁语可看两人进来，田耸脸上是罕见的持续盈笑。
不过她转念一想，似乎田耸跟在程枝身边总是能笑着的，也就没多稀奇了。转而，她上前拥抱了程枝：“嗯，宝贝，还是你对我最好。爱你爱你。”
“你带份饭你就爱我啦？”程枝好笑：“我要是不经意救了你的命岂不是以身相许。”
“你要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许给你。”
“嘴贫！”
三人在宿舍里吃着午饭，袁语可刷到学校公众号的公示，截图发给了程枝，“宝贝，你看，学院篮球比赛，要不到时去看看？”
程枝点头，“好呀。”
猛然间，她想起高中看过的无数场篮球，身边总是会有个苏杏，只是现在换成了袁语可。
可无论是谁，她都替自己感到很高兴。
遇到一个个相同爱好的好友，人生无比满足。
袁语可忙完一阵子社团的事务，这几天的课程都跟着去上。
不过，这几天她跟着程枝她们坐到前排，还蛮奇怪的，“怎么最近跑前排去了？”
“是因为……”程枝想到之前李静晶让自己完成小组作业那次，袁语可告诫自己的话，她担心袁语可不喜欢坐前排从而对田耸有意见。
脑子转了又转，程枝扯了个看似稳妥的理由：“我感觉后面听课效率不佳，还是想到前排比较好。”
她游说道：“而且你上学期好几门专业课低分飘过，再坐后面你只会继续玩手机，来前排好好学习。”
袁语可听着无懈可击的话语，思索一番，“行吧。就是有点麻烦，不过后排每天啃包子的香味简直引诱得人神共愤，我早就有意见了。”
“哈哈，有意见你不说，不像你的风格。”
“他体委，我能怎么办啊，体育课还得他靠罩着呢。”
程枝一下噗嗤出声，天不怕地不怕的袁语可终于也有顾忌的地方。
铃声打响，老师准时出现在讲台，她边打开投影仪，边提着问题，“上节课我留了个问题，大家还记得嘛？”
一室寂静。
“那我就随机抽个同学来回答一下了。”
所有同学倒吸一口冷气，全低下头，不敢与老师对视，仿佛对上眼里，就能听见自己的名字。
“就前排这位女同学吧。”
程枝三人齐刷刷抬头，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是那个。
“白色衣服那位女同学。”老师再次出声。
前排三人依次白色短袖、粉色长裙、蓝色短袖。分别为田耸、程枝、袁语可。
明确是谁后，袁语可偏头，咬牙跟程枝小声说：“就这点最麻烦。”
程枝笑笑，又立马看向田耸，见她猛地翻书，紧张地手背血管泛青。不一会儿，翻到答案处，眼神看向程枝求救。
程枝秒懂她的无声语言，“是，就是这里，读出来就行。”
等到来自专业学霸的肯定，田耸这才放开紧张的心态，站起念出答案。
老师听后很是满意，“不错，相信这位同学课后有好好的扩充自己的知识面，回答得很全面、准确，你学号几号，加个平时分吧。”
顿时，班上好几双艳羡的眼眸望向这边。
田耸感知到了被人注意仰望的视线。
很奇特。
还带了点成功感。
她微笑着坐下，程枝第一时间捧场，在课桌遮挡下无声地给她拍掌，“我都说你可以的！超厉害哦。”
田耸望着程枝的眼神带有感激，还有一点不知名情绪。
学院的篮球比赛在一波波选拔中来到了决赛当天。
彼时已然十月份，秋高气爽的，打球的和看球赛的都不会闷热中暑。
篮球场四边早早围满观众。袁语可拉着程枝，身后跟了田耸，早霸占了前排的位置。
“喂，要不要赌一把？”袁语可抱臂斜笑，引诱程枝。
程枝狐疑回看她，“赌什么？”
“压五百，看那个学院赢。”
“不要。”程枝拒绝的干脆利落。
“为什么？你都不带考虑一下的。”
“打击赌博，人人有责！”
程枝给的理由无懈可击，袁语可也只能好好观战。
场上进行了一轮季冠争夺赛后，热度最强大的两支篮球队上场开启冠军之旅。
这两支篮球队恰恰都跟程枝有关，袁语可好笑地问她：“喂，我们学院跟物理学院，你支持谁？”
球队开始上场，暖场音乐响彻天际，球员好友们欢呼沸腾。程枝看到宋译燃、祁初还有脸熟的章星南等人，他们统一穿着印刷有学院标志的白色系运动套装，场上议论声一浪盖过一浪。
宋译燃、阳光、观众、欢呼声、运动场、微风，这些字眼一一涌现脑海，场景更迭重复。在一年多以前，她看过类似的镜头。
宋译燃在赛道奔跑，她被挤到角落内心激奋地默默呼喊。
时光来了一个轮回，他和她站在了相似的方位。
只是，这一次，程枝站在了内场。
她扭头对上袁语可，表情喜悦轮番上演，“我当然是……”她摆正脑袋，对着迎面而来的球队跳跃呼喊：“宋译燃！加油！”
周围支持物理学院的也在欢呼：“物理学院！物理学院。”
“啊！宋译燃！啊！超爱你！”程枝一声更比一声高，她拼命迸发而出的声音淹没在音响与群众的声浪中，却也喊的一次比一次热烈。
袁语可环臂胸前的手放下，单手叉腰，“你没有集体荣誉感！你个色女！指定是被他迷惑了。”
她的话，程枝完全不放在心上，一蹦一跳地原地举高手摇摆。
袁语可见就她自己一人在骂骂咧咧地，又说：“就你会喊嘛！我也会！！”她喊的比程枝更卖力，“物理学院加油！物理学院必胜！”
这两人站在自家学院的位置毫不遮掩、明目张胆地支持对面球队。
宋译燃自从抵达场地到上场，他见程枝嘴里一直喊的都是自己名字，在一阵阵声波中，她的声线准确无误地传进他的双耳。
只是裁判的发声偶而阻断了声波的输送。
中场休息时，宋译燃下了场，喝了两口水，目光正对上程枝朝自己不断加油打气。
他将水瓶放下，气定神闲地往对方观众席走去。
程枝就愣愣地看着他走来，以为是来找什么人的。嘴上喊着的加油词在他走到一半停下，不过脸上的笑容一刻未歇。
“宋译燃！”两人仅有三步远，程枝禁不住喊出了声。
宋译燃站定她面前，眉眼粲然如星，“好好保护嗓子，我都有听到。”
程枝一顿窘迫，转瞬又恢复自然，挥舞举起拳头，“我会的，你也要加油加油呀！”
“你希望谁赢？”宋译燃想是在求证什么，即使知道心里知晓答案，也想亲耳听她表示。
“你你你！”程枝说得大方自然，察觉到自己站在自家学院的位置，附近还不少人直盯着他俩的对话，她解释道：“我们学院的那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我只支持我认识的！”
宋译燃低低地笑出声。
“那你好好看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