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昨日的那次对话，庄明涟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精神波动也毫无心虚的迹象。
“不麻烦，这本就是我该做的。”庄明涟的笑容仿佛是焊在脸上的，“确实呢，没有AKAS在是不太方便，还适应白塔的生活吗？”
若伊觉得索然无味，这种对自己做过的缺德事完全不内疚的人又无趣又难办，不过也还好，波动较少的精神力能让她的脑子清净些。
庄明涟很明显是想让她说说在华泷的生活，嗯，她的心理问题是在华泷服役之后才出现的，确实应该了解一下。
于是若伊很敷衍地顺遂她的心意：“还好，整体和之前差不多，华泷的信号不如忒弥斯稳定，AKAS偶尔也会有断联的时候。”
“……真艰苦呢，能多和我聊聊你在华泷的生活吗？”
因为这次是面对面交流，精神力的异动并没有那么容易掩饰，庄明涟没再对若伊进行精神暗示，她只是委婉又目的明确地引导着若伊开口。
而若伊恰好很擅长装作没有领会话语中的暗示。
她态度良好，实际上油盐不进，半点不肯多说，捧着玻璃杯，时不时喝口茶润润嗓子，硬是耗了四十分钟。
终于，她感觉找不到更多可聊的了，抬头看了看电子表后道：“感觉已经聊了很久了呢，不如今天就到这里吧？”
庄明涟知道今天是和她聊不出更多了，笑容有些无奈：“……是有些累了吗？当然可以。”
若伊感受到她的无奈，无声地微笑：“嗯，能这样聊聊天，我的心情也放松很多。”
庄明涟听不出她这句话是真心还是假意，总之她自己的心情不是很放松。
“那就太好了，这正是我工作的意义。”她看着若伊从沙发上站起，“希望下周见面时，我能多听到一些你自己的事情。”
若伊装没听懂。
她推门而出，看到依旧坐在沙发上的乌谬，动作不禁顿了一秒。
他手里依旧拿着那本《白塔管理法案》，嘴唇习惯性地轻抿着，目光沉静地阅读着这本枯燥乏味的律法书，注意到若伊后，他再次翘起嘴角。
……还没走？
若伊口中险些吐出这句疑问，堪堪止住，只状若无意地扫过一眼，结果目光不巧和乌谬撞到一起，她极快地移开眼，却还是没躲过对方的搭话。
“真快呀，我还以为至少要一个小时。”乌谬似是看出她的疑惑，主动解释起来，“每次和庄小姐聊完，我都会在这里多坐一会，除了阅览室，也只有这里才能看到这么多书了。”
“……嗯，确实，这里有些书是阅览室也没有的，不过阅览室里的电子书更多些。”若伊硬着头皮回答。
乌谬拿手托着脸，手指在下颌敲了敲，含笑道：“是吗？真可惜，我还没有去阅览室的权限。”
阅览室的权限原来还要申请……若伊头一次听到这件事，但依然不想接他的话茬，撇开眼很不情愿地附和：“真可惜，AKAS在休眠，现在申请也要等很久吧。”
“是啊，我已经等好久了。”乌谬一点不在意她的敷衍，“不过这里也不错，很清净，如果你有空闲，也可以留在这儿看看书，庄小姐不会拒绝的。”
不，绝不，你就是想让我陪你聊天，傻子才留下，庄明涟不拒绝也没用，就算庄明涟让我留下我也不留……若伊只一门心思地想跑，努力从脑海中搜刮着借口。
“下次有机会的话，”她语气依旧冷淡，但带上一丝遗憾，“我明天还要上课，今天想休息一下。”
乌谬捉到了一个令他在意的词：“上课？”
“嗯，文化课之类的。”若伊随口打发他的问题。
乌谬注意到她的目光悄然瞥向那扇金属门，心中忍不住遗憾地叹息，但是知趣地帮她开口：“那好吧，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嗯，那我先走了。”
若伊如释重负地迈向门外，乌谬对她挥挥手道别：“再见。”
“……再见。”若伊不太自在的抬了抬手，然后看到乌谬再次对她露出那种满意的笑容，像是小孩子一样，对着如愿以偿得到的礼物微笑。
“……”
“莫名其妙。”
隔着合拢的金属门，若伊用极低的，即便是哨兵也听不清的声音嘀咕。
但也只是莫名其妙。
算不上讨厌，只是让她有些为难，相比起不知道在盘算什么的庄明涟，他甚至称得上有趣。
若伊很快将乌谬撇在脑后，她脚步轻快地离开走廊，脑海中盘算起明天的安排——心理疏导结束，她该找个机会去“讨债”了。
——
直到金属门完全关闭，乌谬才缓缓收回目光。
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手中的《白塔管理法案》上，修长的手指在其中一行字上划过，他低声自语：“四十五，七十一，七十六……是因为什么呢。”
如果若伊在，她大概能想到这几个数字对应着哪几条法案，毫无例外，全都与“心理疏导”有关。
“看上去不像是有什么心理问题的样子啊……”乌谬低低地笑出声，“总不会是因为攻击搭档吧。”
哨兵在精神领域的能力不如向导，但依旧具有一定的感知能力，也同样懂得如何运用精神壁垒保护精神海。
就在方才的交流中，乌谬第一次，有种被完全看穿的感觉。
只有那么一瞬间，自己的精神壁垒仿佛薄如纸张，这种感觉不是那么清晰，他只是隐隐约约产生这种……像是错觉一般的异样，却足够令他悚然。
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他远离，但心底莫名的熟悉又令他驻足。
那么，如果能够看透我的精神，感受到我的“心愿”，你是否会回应我的期待呢？
乌谬想到若伊明显带着迟疑，但依旧对他抬起的手。
……看样子会呢。
真有意思，不管失忆前发生过什么，至少现在，他想和这位向导交个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