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一接通，对方就来了个先发制人：“小凡，你总算接电话了，怎么给你发信息都不回呀！”
语气是满带责备意味的。
鹿小凡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你有什么事吗？”
“我还能有什么事，当然是关心一下你的情况啊。”张艳叹声，“你跟景宸怎么回事啊，你真的被他拒绝了吗？唉，我说你也别难过了，这不还有我吗……”
听听这口吻，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里面蕴藏了多少真心实意，但是这一刻，鹿小凡只想给她翻一个大白眼。
“你是来关心还是来套信息的？”她干脆直白地打断。
张艳一怔，过了一会儿才悻悻说：“你说的什么呀，我当然是关心你了，我们是朋友呀。”
“朋友？”
鹿小凡冷笑，只觉得这两个字从她嘴里吐出来尤其刺耳。
“张小姐，我想你误会了，我跟你只有两面之缘，说过的话加起来也不到五句。本来我也想着多交些朋友不是什么坏事，可你真会见缝插针，到处散播我的谣言，怎么还有脸跟我提‘朋友’？”
大概是没想到她会直接撕破脸，张艳气息一滞，在电话那头张口欲辨：“……什么散播谣言，我没有啊。”
现在网上的帖子都快被网友翻烂了，发帖人连怎么看到她微信的细节以及谈话内容都描述得清清楚楚，她还搁这儿跟她装？
鹿小凡平生最烦这种敢做不敢当的人，顿时就失去了跟她battle的兴致。
正要挂断电话，听筒那端的声音又响起来：“哎，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把看到你微信的事情告诉了别人，但网上那个帖子不是我发的呀，发布的是另有其人，我最多也就在上面评论了几句而已。”
她故意停顿几秒，见对方没有追问，才又补充了一句：“就是演唱会那天站我左手旁，穿粉色碎花裙，长得挺可爱的那个女生。”
鹿小凡回想起那天的情景，确实有点印象，要是没记错的话，那女生还让她派发过应援物资，应该在那时候就认出了她。
“所以你有什么不满应该找她呀，找我干嘛，我也是受害者呢，谁叫她那么嘴碎，到处说也罢，还上网发帖，怕不是个毒唯吧，她们后援会那帮人很多都是这个德性。”
且不说她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就算她说的是事实，张艳也是绝对的始作俑者，可到了这个时候，她非但没有反思自己的问题，反而理所当然地把一切都推卸到别人身上？
鹿小凡觉得难以置信，人与人之间的价值观果然是互不相通的，和这个女人多说一句话都像在浪费生命。
张艳见她一声不响，以为自己占据上风，连声抱怨道：“我说你也真是的，这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呀，就算我说的与事实存在一些偏差吧，我不也有言论自由么，这不犯法吧。”
对她最后的那点儿善意，也在此刻荡然无存。
“我想张小姐肯定过得很顺遂，没有经历过网络暴力，也就没什么共情能力。”
鹿小凡语气微凉，声音不紧不慢：“就是不知道如果把你刚说的那番话放到网上，你还能不能继续泰然自若呢？”
“你——”张艳面色陡然煞白，指尖都在发颤，“你……录音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奉劝你一句，管好自己的嘴，不要多管闲事，否则……”鹿小凡拉长尾音，对着电话轻笑出声，“不过有句话你说得对，你的确有言论自由，但我，也有扫除滋事者的权利！”
说完也不管对方什么反应，她直接切断通话，微信拉黑删除。
真是的，有些人不发火，还真当她是hello咪咪啊！
原地平缓了几分钟，她才将张艳给她打电话的事一五一十地告知赵可卿。
听她交代完事情，赵可卿说：“那你回头把录音发我。”
“录音？”鹿小凡眨了眨眼睛：“我没录音啊。”她接语音的时候哪能想那么多，不过就是口头警告的话术罢了，从头到尾她也没提过自己有录音。
赵可卿：“……”
鹿小凡：“有问题吗？”
赵可卿：“没有。”
明确了谣言的源头，后续处理起来就容易得多，鹿小凡知道赵可卿有的是办法，只管放心交给他就是。
“最近拍摄得怎么样？”赵可卿又问。
鹿小凡哽了一下，结结巴巴：“就，就还不错吧。”
一听这语气，就知道事情并不像她说得那般顺利，但他到底什么也没说，毕竟这是她的首部影视作品，缺乏些经验再正常不过，迎难而上冲破困境才是成长的必经阶段。
“好好积累经验，有不懂的就多请教前辈。”他说，“过完年，我再带你到寺庙里转转。”
要不是他提醒，她都快忘记还有半个月就要跨年，看样子，今年元旦得在剧组里度过。
近年来娱乐圈普遍学历提高，出身她院校的影帝歌后也有几个，所以学校对她的请假尚算宽容，即便如此，该修的课程和考试也不能落下，只等这边一拍完，她就得马不停蹄地奔赴校园。
鹿小凡掰手指头算日子，她在《玄宗》的戏份并不多，预计元旦过后就能杀青。
两人结束通话，手边的盒饭早就凉透，她拿起，去食堂的微波炉里加热。闲来无事，便倚墙而站，用手机刷新朋友圈，耳边传来了工作人员闲谈的声音。
“昨天房间又停电了，你们那边也是吗？”
“对啊，好像是晚上用电高峰期吧，电压不稳，十点多就开始这样。”
“这个礼拜都停电两次了吧，这要怎么搞？”
“我的天，信号差本就够衰了，还得呆几个月呢。”
“放心吧，听说跟酒店经理沟通过这件事了，今晚WIFI就能弄好。”
……
……
停电？
鹿小凡回忆了下，她昨天下戏早，累得慌，早早就上床睡觉，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这里地处偏僻且位于高山上，去往城镇需要经过一段九曲十八弯的山路，离繁华一点的市区更要三四个小时的车程，所以纵使生活不太便利，也没有人会随意离开。
“叮——”
微波炉运作结束，鹿小凡取出热腾腾的盒饭往回走，途径工作人员身边时，都会有人热情地向她问好，她微笑着一一回应，又回到原来的那个座位上，刚拆开一次性筷子的包装，信息提示音就响起。
夹起一块糖醋鱼肉送进嘴里，她点开微信聊天界面，张嘉裕在群组里发了许多图片，依次打开，是上次聚会时他们拍的各种合照。
他的拍照技术堪称辣眼睛，角度清奇，构图毫无美感，有些照片甚至拍得人五官乱飞。
鹿小凡被那些奇奇怪怪的照片逗笑，正看得津津有味，忽然感受到某种熟悉的气息，她偏过头，霍景宸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正默默地注视着她。
此时正值用餐时间，食堂内人声沸腾，人来人往。
她不确定对方是刚好经过还是特意来找她，为免尴尬，她主动开口：“霍老师，你也来吃饭吗？”
霍景宸一言不发，就这么盯着她，薄唇紧紧抿着，让人捉摸不透情绪。
该不会是来秋后算账的吧？
这个念头刚闪过，就见那好看的薄唇微微张开，缓慢地吐出几个字：“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看吧，果然如此。
眼见避无可避，她只能硬着头皮，艰难解释：“霍老师，那个吻戏真的是我个人问题，就……因为我是第一次，会害羞紧张，我是怕这样会拖慢拍摄进度，所以才会提出这样的请求，希望你能谅解。”
看她慌慌张张解释了半天，霍景宸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他又想起演唱会结束那晚，她跟安民亲近的模样，她拒绝了自己，转头坐上别人的车。
她让他谅解，他该如何谅解？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她心里到底算什么。
明明答案已经很明显，她不介意别人调侃她和那人的cp，但不愿意跟他拍摄亲密戏份。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努力克制守己，可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
“鹿小凡，我是你的鱼吗？”
问出这句话，他承认有赌气的成分在，他在赌，赌她会大声辩解或是愧疚道歉，无论是何种答案，他都会欣然接受。
然而，她仅仅是愣了一瞬，便沉默着低头，而后点了点。
霍景宸的心脏漫过寒意，他攥紧拳头，想要转身离开，却见她猛然抬头，眼底有一抹疑惑与不确定：“可是，这鱼我已经吃过了，要不，我帮你去拿一份新的？”
“……”
意识到她是听错了，霍景宸气笑，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目光无意间落到了她的手机屏幕上。
一张六人的大合照覆盖屏幕，照片中的她站在人群中央，与另一个女生的脑袋挨在一起，穿的还是那条针织连衣裙，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上，笑容甜美可人。
察觉到他的视线停驻在某个方向，鹿小凡目光顺着往下，在手机屏幕前顿住。
“这是上次跟逃脱队友们聚会时拍的，拍得有些丑，你还是别看了。”她解释完，煞有介事地用手掌捂住屏幕。
霍景宸移开视线，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什么时候拍的？”
“上两三个礼拜吧，就是看完演唱会那晚。”
霍景宸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他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遮掩住眼底重燃跃起的火焰，“那天晚上，为什么不让我去接你？”
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一问，她沉默一会儿，说道：“走的时候发生了点意外，我没来得及看信息。”
“后来又想到你才开完演唱会肯定累坏了，不想你还特意跑这一趟。”用筷子戳戳饭盒的白饭，她嘀咕一句，“你最后不也没回我吗？”
鹿小凡没有意识到，自己说话的语气有多像撒娇。
娇粉的小嘴撅起，语调轻柔，话里还夹带着些许埋怨，这些落入霍景宸的耳中都如同三月春风拂过，把积聚在胸口数日的郁闷与烦躁一扫而空。
他没有再说话，双手插兜，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瞅了一眼他的脸色，鹿小凡后知后觉地想到什么，迟疑地问：“那晚……你来了吗？”
“没有。”霍景宸否认，同时别开了眼。
鹿小凡：“哦。”
两人一时无言，气氛静谧起来。
霍景宸转过身，到食堂窗口打了份盒饭回来，与她面对面坐下。
鹿小凡本以为他会说些什么，谁料他只是一直埋头，自顾自地干饭，仿佛她不存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