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小凡很不想承认，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在他的歌声中沦陷了。
明知道他说的那个人不可能是自己，却依旧遏制不住那雷动的心跳。
直到舞台灯全然熄灭，汹涌的人潮散去，她的心情才逐渐平复下来。
身旁的杨乐乐早已哭肿了双眼，啜泣声不断，也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难过。
从口袋里摸出最后一包纸巾递给她，鹿小凡安慰道：“不要哭了，下次演唱会再来，我们走吧。”
“呜呜呜，我的哥哥啊，你怎么就爱上别人了呀。”杨乐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以后可怎么办呀呜呜呜……”
现场只剩下伶仃几个人，她的哭声久久回荡，在空旷的场馆内显得格外突兀。
鹿小凡一只手穿过她的腋下，想要将她扶起，眼前的人却稳如泰山，一动不动。
半晌，她扶额：“你不是事业粉吗，怎么哭得这么伤心。”
杨乐乐用纸巾抹一把脸，哭喊道：“事业粉也是粉啊，只要想到我的哥哥被猪拱了，我哪能不伤心不难过呀！”
“怎么就一定是猪呢，或许是个绝世大美女呢。”鹿小凡没好气地笑了。
杨乐乐腾地站起，神情悲愤填膺：“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人能配得上这么完美的景宸，除非那人是天仙下凡！”
得。
在粉丝的眼中，偶像统统都犹如神祇。
鹿小凡决定放弃治疗，转而道：“对对对，那人肯定是一头猪，不过话说回来，他也只说灵感源于那个人嘛，又没说其他。”
这话明显有点避重就轻，可为了尽快安抚好友的情绪，她也别无他法。
杨乐乐的眼眸倏然亮起，表情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块浮木。
“你说得对，这事不能这么快就下定论！”说完，大步流星地走出场馆。
体育馆外面还围着一圈人群，看见二人出来，纷纷对她们招手。
鹿小凡接下来还有别的约定，跟几人道了别，拦下路边的一辆计程车。
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她斜靠在窗户边，望着飞快掠过的夜景出神。
霍景宸落拓的身姿又再浮现脑海，连同他那句疑似暧昧的告白。
她情不自禁去想他口中的那个人是谁，是唱跳天后方欣怡，还是新晋小花孙佳佳，亦或是他上部电视剧的女主角张曦……
正想得出神间，手机在掌中震动起来，她视线一沉，“霍景宸”这三个字随之映入眼帘。
鹿小凡一时间怔在那里，呆呆地盯着屏幕，待电话即将自动挂断，才按下通话键。
“小凡，”他的声音像是坠入窗外的夜空，比平时听起来还要低哑一些，“你觉得我的新歌怎么样？”
没有婉转的开场白，只有直白的一句问话。
心脏仿佛被什么狠狠撞击了一下，乱七八糟的思绪纷至沓来，她晃晃脑袋，试图从这句话中理出点什么。
他问她新歌怎么样，那肯定就是单纯字面的意思。
“好听”这两个字似乎显得过于敷衍，她一向在音乐上没有什么天赋，学了好些年的钢琴至今也弹得一塌糊涂，唯独彩虹屁吹得还不错。
她定定神，故作轻松道：“曲调惊艳，旋律幽雅，尤其是副歌部分，编得很好，歌词也意境十足，当然最关键的是你的歌声很有感染力。”
鹿小凡还在这端复盘自己吹的彩虹屁够不够到位，就听见他略显严肃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过来。
“那你喜欢吗？”
简单的五个字如同一记重锤砸落至她的心上，好不容易摒掉的胡思乱想再度卷土重来，脑袋晕乎乎的，仿若弥漫了一层迷蒙的白雾。
良久没有得到回应，霍景宸叹声，又问：“你现在在哪里？”
鹿小凡艰难地找回一点神志，张了张嘴正要回答，车子急骤停下，前座司机扭转头，笑吟吟道：“小姐，安德街到了，盛惠45元。”
“噢……好。”
空出来的那只手伸进包里翻找半天，才蓦然想起根本没带现金，不得已将电话切至微信，扫了驾驶车座的二维码。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又想起通话还在进行，急忙拿起手机，“抱歉，刚在付款，我在安德街这边。”
“你有约会？”
“嗯，朋友约了去德记烧烤店吃夜宵。”她实话实说。
空气有一瞬静默，须臾，他道：“那你回去路上小心。”
“好。”
原以为通话会就此结束，放下手机前，他低低地唤她一声：“鹿小凡。”
他甚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喊她，鹿小凡刚有种奇怪的预感，就听到他问：“你有男朋友吗？”
“啊？”
这个问题来得太过突然，她怔忡好几秒，才道：“……没有啊。”
“真巧，我也没有女朋友。”
妈呀，这是什么意思啊……
脑袋像是卡壳一般，嘴巴已先于大脑行动，她怔怔地道：“……呵呵，那是挺巧的。”
话一出口，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蠢话，当即羞红耳根。
匆匆说了句“那我先去了”，就落荒而逃般挂上电话。
鹿小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烧烤店的，脑袋浑浑噩噩，比她高烧时还要迷糊。
李温在店里预订了包厢，进门时，其他人已经到齐了。
见到她进来，众人热情迎接，就像一群多年未见的故友，热烈和谐的氛围使得鹿小凡的思绪稍稍回笼。
李温拉她来到餐桌前，坐到她旁边的位置，她另一边坐着的则是安民。
几人寒暄一番，服务员端着菜上桌，熟铁盘发出一阵嗞啦嗞啦的烤肉声，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弥散在包厢里。
李温订的这家烧烤店在当地很有名，肉质细腻嫩滑，火候十足，几人吃得津津有味，鹿小凡却难得的食不知味，脑袋的晕眩感还未完全褪去。
耳边飘来各种欢声笑语，气氛高涨不下，酒过三巡，谈笑声越来越高。
他们的话题从综艺录制趣事不知不觉转移到圈内八卦，鹿小凡吃着那些不为人知的离谱瓜，惊得手里的水杯差点没拿稳。
说着说着，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谈论焦点竟转到霍景宸的头上，张嘉裕一拍大腿，道：“你们看了今晚的热搜吗，霍景宸都霸榜了！”
“诶，今儿又是什么瓜？”李温一边找手机，一边催促道，“赶紧给我说说。”
张嘉裕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说：“好像是他今天在演唱会上当众隔空表白了。”
“谁啊？”
“是谁？”
“纳尼——？”
“不会吧？！”
这下不单是李温，其他人也表现出浓烈的探知欲，鹿小凡由始至终埋头吃菜，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是一对耳朵竖得比谁都要高。
李温已经打开微博，果然看见满屏“疑似霍景宸演唱会表白”的新闻和词条。
她点开其中一个视频，是演唱会现场的拍摄剪辑。估计是哪个粉丝的录像，镜头虚晃，画面模糊，座无虚席的场馆整齐划一地喊着“安可”，霍景宸款款走来，说着新歌的创作灵感以及最后的吟唱。
从头到尾看完视频，又翻了下评论，李温关掉手机，不由得感慨起来：“霍神到底看上的是谁啊，那女的也太他妈幸福了吧。”
高宗贤第一个发表看法：“会不会是孙佳佳？前几天才看见他俩的新闻。”
“我个人更倾向于方欣怡，听闻他们还是青梅竹马呢。”陈寻说道。
张嘉裕：“张曦也很有可能，他们的新剧不是在热播嘛，顺道还能炒炒热度。”
听到他们的讨论，鹿小凡从碗里抬起头。
好样的，跟她猜测的完全一致，看来即使身处一二线，在顶流霍景宸的瓜面前也是人人平等——啥也不知道，全凭瞎猜。
其余三人没有发表意见，鹿小凡本在认真地吃瓜，忽然对上李温惊喜的目光，心中警铃大作。
“对了小凡，你今天不是也在现场吗，什么情况呀？”因为要晚点到，她有提前跟李温打过招呼。
咽下嘴里的烤肉片，鹿小凡含糊其辞：“就……视频播放的那样。”
“你俩不是在同一间公司吗，你有没有见过他女友？”
鹿小凡摇头：“我没见过。”
“你就没有察觉到什么蛛丝马迹吗？比如说，今天有没有在现场看见方欣怡她们。”
“……我没注意。”
“小凡，你为什么会在现场？”高宗贤问，“你也是霍神的粉丝吗？”
鹿小凡斟酌片刻，措辞说：“算不上，就是他帮过我的忙，就想着去支持一下。”
“帮过你的忙……”李温蹙眉，审视的目光在她脸上游走，“该不会那个人就是你吧？！”
经她一提醒，其他人也立刻想起她和霍景宸的那段绯闻，虽然已经过去了一年多，可当时那可谓轰动全国，几乎无人不知。
鹿小凡整个人惊住，脸颊涨得通红，愣愣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温自知玩笑开大了，连忙道：“抱歉抱歉，我就是开个玩笑，想也知道不可能，要真的是你，今晚你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啦，我就是心急想知道哪位天仙掠夺了我头号男神的芳心，你别介意哈。”
“温姐，你好歹也是有男朋友的人，说这话合适吗？”
也许是想调和尴尬的气氛，安民出声打趣道。
李温有素人男友这事在圈内算不上秘密，提及到自家男友，她笑得一脸甜蜜，但嘴上仍道：“那怎么一样，谁心里还没个男神白月光什么的嘛……”
为了迈过这个因嘴瓢而误入的坎，她岔开话题：“那小凡，你有男朋友吗？”
没想到本是吃瓜人的自己，突然就变成被吃瓜的对象，鹿小凡感到头有点儿大，偏偏大伙们全都安静下来，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到她的身上。
救命！
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个的都来问她这个问题。
她本不想回答，奈何架不住那一道道投射过来的灼热视线，最终还是说了：“我没有男朋友。”
算得上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一想到她还是大学生，其他人没有表现出太惊讶，倒是安民不知为何像是松了一口气。
一众人又开始吃吃喝喝，甚至拿着手机玩起合照和自拍。
鹿小凡发现男人似乎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喝起酒来都像不要钱一般，这不，张嘉裕的脸早已喝得通红，但并不妨碍他继续嚷着往杯里倒酒的动作。
她被几人拉着合影了几张，一回到座位上，安民就递来一杯水：“你还好吗？”
“谢谢。”她接过，抿了一口，“我没事啊，怎么了吗？”
“看你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大概是有些累了吧。”
“我看这边也快结束了，我开了车，呆会儿送你回去吧。”安民提议道。
鹿小凡下意识婉拒：“不用麻烦，我自己打车就好，你不是也喝酒了吗 。”
“放心，我叫的熟人代驾，现在也挺晚的了，一个女孩子回去总归不安全。”他坚持，又补充道：“何况嘉裕和寻哥我也要送的。”
他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推迟就显得不近人情了，鹿小凡道谢应下。
放在桌上的手机陡然一震，屏幕亮起，一条微信提示弹了出来。
sun：「你回去了吗？」